上方最後一絲光線被掩沒了,隻有裂溝下麵的溶漿還發出暗紅的光亮,照得幾個人的臉血紅血紅。


    幾塊巨大的石塊從女人身邊擦過,挾帶的風聲提醒了女人:“夏叔!你撒手!快撒手!一棄!你快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不能放!不要放!”魯一棄喊道。


    “不要放!我來!”獨眼也在喊。本來他看到狗鏈爬出,他便停止靠近女人和哈得興,而且還朝石縫那邊移動了一小段距離。現在看到這番情形,他知道,能解決眼下狀況的隻有自己。


    本來再移動一點就可以到達石縫的獨眼再次往哈得興那邊移動過去。此時的石麵更加傾斜了,上麵又不斷有石塊落下需要避讓,獨眼移動得很艱難。但是獨眼畢竟是移山斷嶺的高手,知道石麵上的紋理走向和軟硬點,再加上他是夜眼,光線雖然黯淡他卻看得清。一把鋒利堅固的梨形鏟一砸一個凹槽,一敲一個低坑,大的可以手扣腳踩,小得也能做鏟子的撐點。眼見著離哈得興隻有兩步不到的距離了。


    也就在此時,山體的劇烈抖動變成了下落,一段一段地。所有的人都能感覺到自己和山體一起做著落體運動,就像大地上有張巨口在吞噬著山體。而更可怕的是頂端已經重新傾斜重合的部分開始坍塌,整體覆壓了下來。下麵的溶漿已經看不見了,不知道是被石塊覆蓋了還是流到其他地方去了,裂溝中所剩的空間已經變得漆黑一片。


    來不及了,獨眼的夜眼能清楚地看到危急就在頭頂。他想都沒想,一個縱身撲出,梨形鏟直削哈得興的臂膀……


    魯一棄真沒有想到石縫中竟然能走出一條逃出生天的路來。當然,這幸虧是有獵神的靈犬開道,要是讓人在裏麵自己走,等餓**幹了都沒可能找到出路。


    從碎石間鑽出時,外麵是黑夜,黑沉沉、霧蒙蒙,看不到一點月光、星光。這是火山活動後應該有的現象,因為天空中彌漫飛揚著火山塵埃。這樣的火山灰對於火山噴發來說已經算是極少了。要不然不要說噴出的溶漿了,就是地麵積沉的厚厚火山灰就能將魯一棄他們給活埋了。


    這次的火山活動伴有極強大的地震,而地震的同時,又正好引爆了硝石洞,將噴發前的預地震演變成個巨大的地裂式地震。裂開的山體讓山頂狹小的噴口變成大裂溝,溶漿隻能在其中流淌漫溢。而大量溶漿的上溢,其重量讓脆弱破裂的地殼承受不了,終於壓塌了某個空層,山體倒塌下陷。這其實就是地質學中不常見的下陷式火山噴發。


    魯一棄他們在山體裏麵時是在一個挺高的位置,出來後發現卻在一個凹溝裏,山體下陷,讓原本挺高的位置已經低於平地了。


    回身觀望,已然不見了雙膝山、**山。隻有一片廣闊的平原焦土。從方位上估摸,應該是從左乳山山體中出來的,這也應了金寶所藏位為傳說中產惡龍女子的心位。


    雖然空中灰塵彌漫,氣味難聞。但女人還非常心爽地舒了口氣:“終於出來了!”是的,女人出來了,那最後一刻,獨眼決然撲下,一鏟切斷了哈得興的手臂。但是他也沒有能夠勾住溝沿,隻是手臂在那沿邊上搭了一下,身體大幅度地晃擺起來,緊接著就跟在哈得興的背後墜入了漆黑無底的深溝。沒了鉤掛住的哈得興,雙狼和狗鏈快速拉拽,搶在山頂覆蓋下來前一點,把瞎子和女人拉進了石縫。


    “現在往那裏去?回家嗎?”女人粘牢了魯一棄。


    女人大都是很煩的,女人大都是很囉嗦的,特別是當她的身體體味到做女人的快樂後,好像她所有的囉嗦都是在為了那快樂的時刻做準備。


    “是的,是該到家了。”說這話時,魯一棄麵無表情,甚至有些冷峻。女人的煩瑣並沒有能打擾到他投入忘我自然的狀態。


    “在那裏!”魯一棄指著一個方向說道。


    那裏?那裏是家?是誰的家?


    “那是薩哈連江!(黑龍江曾用名)”獵神對這地方很熟悉。


    “走!在那兒會有個了結。”魯一棄一瞬間背脊挺直,眼中光彩四射。


    第四十節:碩野金


    誰都不知道魯一棄所說的了結是什麽意思,但是他既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就不會有人懷疑這決定的必要性。就是剛和他們匯在一處的獵神郎天青,也在不由自主中把他的話當做了命令。


    一路上郎天青告訴魯一棄,他原先是一座山頭胡子巢中的“炮點子爺”(神槍手,胡子對仗中的角色有點類似狙擊手。),後來覺得自己手上血腥太多,便拔香頭退出山頭,一個人在老林子中打獵為生。有次意外被另一山頭的對頭暗算,抓住後給掛了冰柱(冬天,把人剝光了綁在柱子上澆水,凍成冰柱)。幸虧是鐵匠救了他,他為了報答鐵匠的救命之恩便答應協同鐵匠辦件大事。他們為這件事一早就籌劃了多種方案,做了充分準備,鐵匠還給他改了槍。


    說到此處,魯一棄下意識地瞄了獵神的槍一眼。從外表看那也就是支普通的滑膛步槍,所不同的是槍管口子邊有旋紋,這肯定是鐵匠將這槍管內部上了膛線,改滑膛為線膛,增加了子彈飛行的準確性。還有就是後簧倉加長,這樣可以加大子彈的推進力。而槍身單托把改作雙握把,這樣經過訓練後,左手就可以快速退膛上彈,這也就是為什麽獵神可以連發射擊的原因。


    郎天青在繼續著自己的話題,前些天夜裏,鐵匠讓老女人來通知他,大事兒來了。於是他便按原先的計劃暗中尾隨,得到準確指令後又改作在前麵開道。直到進入峽口後,遭遇到獸王熊山平,這才與鐵匠失去聯係。


    獵神的講述讓魯一棄一下弄清楚了許多細節,比如鐵匠為什麽原先不知道路,後來又能夠在前麵領道,是因為獵神帶著靈犬和狼群在前麵給他開道留記號;鐵匠觀察“斜插籬笆格”為什麽要蹲下看根部,那是因為前麵開道的是獒犬和狼群,它們應該是從下麵鑽入等等。


    有些事情瞎子也找到答案了:“我說那次老女人夜裏解手遇到個人,一開始以為是認識的,後來發現不對才嚇得大叫,原來是把哈得力當成你了。”


    天空中依舊灰塵彌漫著,夜色依舊暗黑得伸手難見。但這些都阻擋不住魯一棄的感覺……


    “就在前麵了!”話語中聽不出魯一棄此時是什麽心情。


    “是前麵?”獵神的語氣有些不大相信,“前麵是大江的江心,這位置應該有個最大的拐漩渦子(江道拐彎的地方,一般都有很急的漩渦,而且由於上流衝擊會讓此處江底出現很深的深潭),周圍人都管它叫黑龍口。”


    獵神的話證實了魯一棄的判斷。超常異能的感覺在灰塵和夜色的掩蓋中清晰地搜索到一處氣相。這氣相的相形極為凶險,翻騰滾卷,衝蕩九霄;像漩渦,像怪浪;黑厚濃重,攝魂撼魄……那是凶穴!


    看不到大江,大江已經凍結成厚厚的冰麵。看不到冰麵,冰麵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也看不到積雪,積雪上已經飄上一層火山灰。


    真的是一處凶穴的所在。如此近距離的火山活動都沒能讓此處的寒冷環境發生一點變化。就連蘊含著些熱量的火山灰也沒能讓雪麵消融一點。


    魯一棄他們是從江堤上滾落到江裏,並且一下子就深深陷入到厚厚的積雪和積塵中。一路衝出他們幾個已經是傷痕累累、驚恐連連、饑餓難耐,身體狀況已經嚴重透支,特別是魯一棄,本就不是什麽江湖人、練家子,右手又被砍斷,大量失血,身體很是虛弱。女人和獵神一左一右架扶著他,也都累得氣喘籲籲。江堤上魯一棄腳下一絆,一個趔趄摔出,帶得那兩個一同跌入雪堆中。


    爬起來再走,沒幾步再跌。這次跌倒後,獵神和背後的瞎子都意識到不對勁。魯一棄的狀態顯得有些迷離。而且隨著越往前走,這種情況越嚴重,到後麵幾乎是半昏迷的狀態。


    遠遠地,可以看到在茫茫的冰麵上真的有個漩渦,一個晶瑩的黑亮漩渦。那是個黑色江水凝結而成的冰漩渦,並且凸起在冰麵上,高度不高,卻顯得天工精巧,美妙絕倫。


    冰漩渦那裏肯定具備某種能量,在這種能量的作用下,已經不隻是魯一棄的狀態出現問題了,其他的人都開始感覺到胸悶和頭脹,肢體麻木。那幾隻獒犬和青狼也變得煩躁和慌亂,四處亂竄。從漩渦那邊散發出的奇怪能量如同層層波浪壓迫著、衝擊著他們,攪亂了他們了他們思維,蠱惑了他們的精神,削弱了他們所有的覺察力。


    魯一棄昏迷的狀態是最嚴重,但是這種狀態到底是喪失了部分思想還是獲取了另一層意境,這隻有他自己能夠確定。但有一點其他人卻是可以看到的,那就是他步伐的方向始終堅定不移地邁向那個冰漩渦。


    從積雪和灰塵中鑽出一堆活物攔住了去路,這是堆活得極度萎靡的活物。由於大家的覺察力都大幅度削弱了,所以直到已經相互間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他們才發覺。


    攔路的是一群疲憊的狼和一隻同樣疲憊的穿著靴子的熊。在狼群的背後還蹲著一個人,一個混身是傷的人,眼中發出的光芒比狼更為獸性。這人是誰?這樣的人除了獸王還會有第二個嗎?


    據說動物中,最為相近的就是人性和狼性。所以不管是獵神還是獸王,都很清楚這一點,他們也都想盡辦法、用盡手段,將與自己如此相似的狼造就成自己的武器,訓練成自己的兄弟。


    但是對於獸王來說,最為得意不是有好的狼群,而是培育並訓練出耳鼠。本來他想利用耳鼠再加上狼群和雙巨熊,在黑瞎子溝就與獵神對決一番的。沒想到主上卻命令他用耳鼠陣活捉一直走在獵神前麵的幾個人。結果那一戰過於匆忙,沒等到黑夜就利用黑瞎子溝黑暗環境下手。結果對方有高手豁開光缺、殺死幾隻耳鼠衝了出去,就連自己也中了一槍。那一槍中得真冤,原以為獵神不在,又是黑暗之中,自己吹哨驅耳鼠時也就沒有不斷變換位置,也沒有找個好的護體點。沒想到他們中間一個瞎子高手,能在黑暗中聽聲辨位,也沒想到他們中間有個比獵神更厲害的槍手,被耳鼠纏住後依舊可以準確射擊。


    在雙膝山峽口也是個與獵神對決的大好機會,雖然在黑瞎子溝損失了幾隻耳鼠,就剩下的力量依舊可以毀了獵神。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在往這裏的路上,耳鼠這種遠古的動物敏銳的覺察力不知道發現了什麽,怎麽都不肯往這裏來,甚至驚慌得四處奔逃,怎麽都攏不回。於是在峽口一戰打成了勢均力敵、兩敗俱傷的平手。


    第四十節:碩野金2


    在進入到暗構裏麵後,獸王熊山平發現自己的狼群的戰鬥力絕對不如獵神狼群與靈犬的組合強,並且在危險的環境中,自己訓練的獸子也遠沒有獵神訓練出來的獸子鎮定無懼。他心裏也很清楚,這些獸子的能力表現其實是主人心力的表現,隻有不懼死的主人訓練出的獸子也才是不懼死的。


    勉力一戰之後,獸王再次帶傷而逃。於是他想到偷襲,目前要想勝過獵神隻有以逸待勞地偷襲。山崩地裂之後,地下情況非常複雜危險,沒人再敢從下陷過的地方走過。那麽離開這地界的最佳路線應該是順江而下。他估計如果獵神也同樣能逃出的話,應該會想到這一點。


    獸王選擇在大江麵上偷襲獵神,其實更準確地說應該叫趁人之危。獵神就算能逃出,帶出來的獸子不會多。而他將外麵剩下的獸子攏在一塊兒,藏在一條由巨熊扒出的窄窄雪溝裏,等獵神到來後突然殺出一擊成功。


    想不到的是以逸待勞也不一定好受,從他們藏在這雪溝中後,獸王發現身上的傷口急劇惡化,精神狀態也萎靡不振,感到極度地疲勞。獸子們要麽是焦躁難安,要麽是昏昏欲睡、垂頭喪氣地,狀態也是急劇下降。他不清楚為什麽會這樣,琢磨著會不會是因為大江冰麵太陰寒造成的。


    獵神挺立在最前麵,身邊圍繞著僅剩的三隻獒犬和兩頭青狼,從狀態和戰鬥力上來看,這剩下的五隻獸子並不比獸王的那一群狼和一隻熊弱多少。再加上獵神和獸王的狀態差別,他們又是一個旗鼓相當的局麵。


    獵神示意女人和瞎子攙扶著魯一棄從一旁繞過去,自己則將槍端在手裏,獵刀銜在嘴裏。繼續往獸王那邊迎過去。


    獸王知道要能將那幾個繞過去的人一網打盡就更好了,但是他估量自己目前沒有這樣多餘的實力,就眼前的獵神和他那幾隻狗、狼要全滅了都困難。


    雙方在相互靠近,雙方的狀態都是萎靡不振無精打采的,就是獵神和獸王兩個主角的眼神都從未如此地平靜友善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人之將死,其目光是否也善呢?


    一聲咆哮!是巨熊。此時最早發出咆哮的其實是最不鎮定的,這隻能說明它的心裏已經被畏懼壓迫得無法疏泄了。接著是雙方的狼都開始一起哀嚎起來。再後麵是那三隻獒犬,獒犬的嗥叫竟然比狼嚎還要哀慟,這也許就是常說的狗哭,可傳說中狗隻有見到鬼才會哭,這裏難道有鬼?!還是有什麽人馬上要變成鬼?!


    獸王沒有喊叫,隻是發出一聲輕哼就衝了過來。他的手裏握著一把虎頭銃,這是一把明代東廠火流堂研製的三節銃,從中可以連續射出三枚狼牙釘。


    獵神更沒法喊叫,他的嘴裏銜著刀呢。嘴裏的獵刀是不能掉的,因為他清楚自己獵槍的彈倉裏隻剩一顆子彈了,一槍之後,他隻能靠這獵刀博命了。


    瞬間,所有的爭鬥者都從萎靡狀態變成亢奮狀態,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銃響了,槍響了,熊在咆哮,狼在哀嚎,犬在嗥叫,一群活物攪在一起,如同翻滾的浪。


    灰塵在飛揚,積雪在飛灑,皮毛四散,血花亂濺。戰鬥場地上的灰塵不見了,積雪不見了,空出一大塊光滑的冰麵。冰麵上處處殷紅,在晶瑩的冰麵映襯下,分外鮮豔奪目……


    魯一棄終於到了漩渦的邊,他微眯著雙眼,像是睡著了一樣。隻是不知道他在夢境中找尋什麽,獲取什麽,與什麽做著交流?


    才到冰漩渦旁,女人和瞎子都累得虛脫,一下子跌坐在厚厚的雪堆中。反倒是如同失去魂魄的魯一棄巍然屹立在那裏,身形沒有一絲的動搖。


    許久,魯一棄伸出手,輕輕地搭在冰漩渦上,輕柔得就像在為閨中的女子搭脈一般。冰漩渦的寒氣順著魯一棄的手指、手掌、手臂、肩膀、脖子,直衝上腦頂。一個激靈,魯一棄猛然睜開了雙眼。


    眼前是漩渦,冰凝成的漩渦。漩渦裏還有漩渦,黑水旋成的漩渦。


    黑水旋成的漩渦顯得很厚重很粘稠,旋轉得也不快。漩渦子倒是又大又深,看著就像馬上也要凝結住似的。


    睜開眼的魯一棄沒在看漩渦,他是在看漩渦的對麵。迷離中,他真切地感覺到在那裏有一件好東西,正散發著靈動騰躍的氣息。他認識,這正是“五重燈元匯”中的那件好東西,隻是此時它散發出的氣息更加強盛旺熾,仿佛是以此在抵禦著些什麽。


    感覺到的是氣息,眼睛看到的是人。很難說清那是個什麽樣的人,從衣著打扮上看,顯得平凡又與眾不同。但是從氣質風範上看,卻是高貴中又不失仙風道骨。高貴是天生的,仙風道骨卻必須有多年修煉道法的根底。


    好東西在那人背上,不止是有靈動氣息,還有淡甜香味。這種香味很特別,讓人聞到一次就很難忘記。魯一棄一下子就辨別出是蜜蟻奇楠的香味,他曾經有兩次見識過這樣材料的好東西,那一般都是以前宮中流出的。


    蜜蟻奇楠木是不能刨削上漆的,隻能做成後在使用中摩擦讓它自然地起色起光,否則就會紋裂芯爛。


    那人背負的隻樹幹形楠木盒子,遠遠看著都已經磨出玉澤,且起碼有了兩分水,三分毫。木頭能磨出這樣潤透度的玉石光澤,那摩擦總要在數千年之上。魯一棄知道自己以前見識到的這種材料的好東西沒一樣可以與這人背上的盒子相比較。


    在背盒子人的身後,還弓腰跟著個人。這人雖然弓著腰,頭卻往前伸抬著,那是姿勢像是個天生駝子。一雙眼睛血紅血紅,單手撚著根紅線,指間不住地在打扣解扣,紅線的另一頭咬在他的左槽牙間,狠狠地,就像從嘴角擠出的一道血線。這人與前麵那人截然不同的是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有些妖氣森森。


    魯一棄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有人會說話的。


    “你做得很妙。”背著奇楠木盒子的人果然說話了,語氣很平靜,就像是在和一個摯友、知己交談。


    “順其自然而已。”魯一棄不知道該怎麽說,但腦海中很自然地蹦出這樣的語句。這也許是出於道家自然之功的好處吧,於是,他將自己的狀態放得更加自然些。


    “我知道你有理由來這裏。”同樣平靜的語氣。


    “我自己倒不太清楚,不過現在知道了。”更加自然地回答。


    “我等了一會兒了。”


    “其實是晚了。”


    “不算晚,你還沒動手。”


    “晚了,不然你不會讓我走到這裏。”


    “很難相信,那小物件真能定得此處凶穴。”


    “我更不信,卻不得不信。”


    “憑什麽?感覺嗎?”


    “也許,還有你們也在逼迫我相信。”


    “你真要那樣做?”


    “是順其自然。”


    “我們再說叨說叨。”


    “等我做完事再說。”


    “那,可惜了!”


    “難說,也許是萬幸。”


    說完這句,魯一棄從懷裏掏出件東西。


    第四十節:碩野金3


    “我要是過來搶呢?”話說得很是綿柔,就像是在商榷。


    “凶穴擋路,不知其凶幾何,急切間就不要過來了呀。”魯一棄同樣溫和地勸阻,像是在勸阻一個送行的老友。


    “那在你動手之前先殺了你!”語氣中稍有些淩厲。


    魯一棄笑了,因為這樣稍帶出的一丁點威脅讓他知道,自己快贏了。


    “蜜蟻奇楠所封之物一般都是千煞之器,其器一出,驚天動地,殺必成。”魯一棄也不知道自己說的是否正確,隻是記得一則叫《上古神遺器鑒》的殘貼中有這樣的記載。


    “隻是殺了我,你也不一定能拿到這件東西。殺了我,你能拿到其他東西的可能性就更小。還是一切順其自然的好。天作主,人作為,你比我聰明,話留到下次再說吧。”


    魯一棄的語氣像是在親切地教導一個孩子。


    對麵的人不再作聲,到底是很有道行的,隻是在思考,在審度。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在什麽點子上落了下風,也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偏差。其實就算自己取出背上奇楠匣子中的千煞器下殺手,也沒有把握一下子就殺了這個年輕人;用殺死對方的法子,從而阻止他將手上的東西投入到漩渦裏,這種結果他更無法保證。因為麵前這個年輕人畢竟也是個高手,不比自己差的絕頂高手。


    魯一棄的態度很從容,從容得就像一朵雪花從天上飄落一樣。偏偏此時,陰沉的天空有雪花飄旋而下,從魯一棄眼中飛舞過去。魯一棄盯著雪花在看,凝視的眼睛牽動麵頰、嘴角讓臉龐展現出一個很好看的微笑。在微笑中,手中的東西往漩渦中墜落而下,比那雪花快多了,卻同樣自然,自然得像流星從天際劃過。


    墜下的一刹那,對麵的兩個人身形都微微顫動了一下,但隻是顫動了一下而已。眼睜睜地瞧著夢寐以求、千辛萬苦、世代追尋的寶貝投入凶穴,從此再難見蹤跡,還依舊能保持住如此的平靜和鎮定,這份定力也的確世間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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