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憂瞪了她一眼,道:“你還說爺爺貪生怕死,要不是那三個人攔住了妖人,恐怕我們倆剛才就變成了幹屍。怎麽說那三個人也是我們的救命恩人,關鍵時刻怎能獨自苟且偷生?”


    小憐一怔,仿佛完全沒料到爺爺口中居然能說出這番正氣的話,不過說的也是這個道理。她略微思索了下,忽然道:“我們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不如叫上他們一起逃命吧!”


    何不憂聞言臉色微驚,正色道:“那可不行,倘若現在叫上他們,豈不是把妖人也引了過來,咱們爺孫倆跑的又不如他們快,到那時才是真的死路一條!”


    小憐:“......”


    啞然了半晌,她才皺眉道:“爺爺,那我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要該怎麽做嘛!”


    何不憂嗬嗬一笑,示意她放下心來,道:“我們靜觀其變。”說著,他便是又把目光放在了遠處的打鬥中。


    小憐無奈,又盡量往拐角處站了站,隻露出半邊身子,打量著遠處,小臉上滿是緊張之意。


    何不憂則皺著眉頭,一副沉吟之色,過了半晌,才低聲道:“奇怪,這如此強大的噬血之力倒是跟‘無妄珠’有點相似,但是一個人身上又怎麽會有這種效果呢?”


    他的聲音極低,小憐也沒能聽清楚,但見他眼神專注地盯著遠處的打鬥,神色極其怪異,仿佛在努力想著什麽東西。


    “咦?”何不憂忽然似是吃了一驚,目光閃爍,卻是在這般距離之下,發現了嶽不凡隨著打鬥麵色微微發白,同時也發現他頭部鮮血化作細細紅絲的怪異景象。


    小憐微微皺眉,她也瞪大眼睛朝著場中看去,卻是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不過耳邊傳來了何不憂低低的聲音:“果然是無妄珠!”


    “什麽?”小憐疑惑的扭頭看去,隻見何不憂依舊盯著遠處,臉色微肅,沉默了片刻,小聲嘀咕道:“以鮮血為媒,以人體為鼎,逆其道而行之,把無妄珠妖力灌注體內,所以人才能獲得同樣的噬血妖力!”


    說到這,他卻是又忽然皺起了眉頭,疑惑了起來,“不過這靈媒之術,三百年前已經隨著幽冥老人的死失傳了,怎麽今日又重出於世了?”


    小憐呆了一下,大感頭痛,實在是聽不懂這些奇怪的話,隻好又轉過目光,繼續觀察著場中的打鬥。


    李長風出手如風,身前太極圖案迅速轉動,同時道道劍訣從中並出,擊在翻騰的紅芒中,使得紅芒微微陷下。王青山則仗著身胖力沉,時不時的近身找機會出手緊扣嶽不凡的雙臂。


    但是嶽不凡周身血煞之氣縈繞,身子也變得強橫至極,雙臂一震,竟是掙脫了王青山的雙手,同時轉身厲爪狂掃而去。


    在這勁風呼嘯中,王青山心隨意動,掌中黃芒撲閃,對著厲爪迎了上去。頃刻間,兩股力道便碰撞在了一起,黃芒麵對這滔天的妖邪之力,終究是處於頹勢,閃爍中略微黯淡。


    王青山的手掌也在這股巨力下搖動了一下,麵對前方的鋒利厲爪挾來的無匹煞氣,莫名感到掌心一陣刺痛,仿佛有鋒利的細針慢慢紮進肌膚,汗毛倒立。


    這時,旁邊又起風聲,嶽卓隨即撲來,雖然他的身上受傷,但是此刻卻仿佛全然不知,在全力催動真氣之下,周身黃芒立刻大方,在場中僅僅次於那詭邪的血芒,單手一推,黃芒便如電一般急射而去。


    嶽卓身為小桃園山莊資曆最老的長老,修為自然差不到哪裏去,這一招固然淩厲,但是麵對嶽不凡,出手間終究是下意識微微保留。


    在耀眼的異芒中,另一側的李長風也二指齊出,陰陽太極圖案迅速旋轉,上麵的漩渦中化出一道青光呈利劍之形,洶湧飛去。


    麵對兩道攻勢以及身後王青山的糾纏,嶽不凡忽地怒嘯一聲,聲音尖銳如鬼嚎,周身血氣也如海水般四麵八方的瘋狂傾出,一時竟是遮住了他的麵孔,隻能看到於血海中更加狂狷的血紅眼眸!


    風聲乍起,妖力愈盛,在濃鬱的血海中,真氣所化的黃芒與青劍雖然氣勢逼人,但是卻全然被血海阻滯了下來,但是黃芒與青劍似乎仍舊不肯罷休,在血海表麵微微轉動,發出低微的“哢哢......”之聲,貌似都陷入了僵持。


    然而場中情形卻並非如此,嶽不凡周身血海煞氣自主釋放,他覆於血海之中,雙手登時五指成爪,隨之探出,硬生生的朝著黃芒和青劍抓去,緊接著十指猛扣,更加沉重的力道轟然壓出。


    “哢哢!”


    更加清脆的異響中,黃芒和青色光劍一陣劇烈顫晃。


    嶽卓身子有傷不說,出招又尚有保留,片刻間,黃芒便是承受不住這等力道,轟然散去。


    血海登時再度翻滾,向著獨自承受血海之力而搖晃不穩的青劍卷去,李長風見此,登時二指再度發力,青劍也仿佛受到了感應,隨之青光閃動,凝化出的劍尖緊緊的頂住血海中的鋒利血爪。


    陣陣凜冽風聲中,縱得真氣再次催持的青色光劍始終也不能與無匹妖力抗衡,嶽不凡周身血氣忽然急速而動,仿佛有千鈞之力,青色光劍頓時“轟!”的一聲,粉碎化為無形。


    同時,翻騰而出的血海中,無匹的煞氣瞬間爆裂開來,三人皆是心顫神搖,連忙運轉真氣護住全身心神氣脈,暫避鋒芒。


    然後此刻,嶽不凡淩空而起,雙手向著前方的李長風和嶽卓抓去,其血芒猶如無數冤魂厲鬼緊隨其身,載著無限的怨怒鬼氣,仰天嚎泣。


    局勢瞬間轉變,李長風倒退間,急忙一手虛點,太極圖案就欲再次迎出,然而倉促之中,太極圖案虛影尚未徹底凝出,便是被疾馳而來血芒登時衝散。


    風聲緊促,李長風和嶽卓眼看那濃血中的索命厲爪,已至身前二尺距離,甚至其上煞氣衝上了臉龐,仿佛刀割一般疼痛。恐怕下一刻就要遭受重擊,麵對這驚險萬分的場麵,一股戰栗的感覺,猶如閃電般掠過兩人的心頭。


    然而在這轉瞬即逝的須臾之刻,異變陡生,那雙勢不可擋衝來的厲爪,速度竟是忽地一慢,而且在這仿佛凝固的瞬間,還微微向下沉了去。


    李長風和嶽卓兩人遂然拉開了距離,隻見前方的那團血芒竟開始莫名的從半空中墜了下去,雖然兩隻厲爪仍然保持著僵硬伸出的姿勢,但是卻在身子的牽扯下,不甘的朝下低去。


    “嘭。”


    一聲沉悶的異響發出,嶽不凡栽落到了地上,包裹他全身的血芒也忽然收縮了下。


    三人在也就在這個時候,清楚的看到,他的雙眼雖依然血紅猙獰,但臉色卻是出奇的煞白,仿佛是本身遭到了什麽重創,體力不支了一般才會從剛才攻勢中忽然倒下。


    不過他在墜趴地上之後,雙眼紅光閃動,竟是再次扭動身子,仿佛還要掙紮而起。


    李長風和嶽卓正在退脫中,身形一時難止。側邊近處的王青山見此契機,顧不得什麽,登時衝天躍起,矮胖的身形在空中稍顯笨拙,然後猛然從天而降,重重的朝嶽不凡撲去。


    王青山身材本就矮胖,體重力氣過人,當下又全力從半空中砸下,這等力道自然沒得說。地上的嶽不凡剛剛撐起手臂,正要站起身來,遭此重力便是又生生的趴在了地上,甚至整個人的頭都猛然一震,然後緊緊被按在了地麵上。


    可是還沒來得及喘氣,隻見嶽不凡被製住之後,眼中血芒一閃,竟是雙手撐地,爆發出了不可思議的力量,支地的小臂也正在一分一分的伸直起來。


    壓在他身上的王青山略微駭然,然後當機立斷,以掌為刀,重重的劈在了他的脖頸竅穴之上。


    嶽不凡隨即暈厥,身子徹底軟了下去。


    紅芒消散,妖力退去。


    四周忽然沉靜了下來,不過,一時卻是沒有人說話。仿佛是大戰之後的喘息,又或是對下一步的茫然無措,剩下的隻有相望無言。


    直到,嶽卓神情恍然的緩緩走了過來,慢慢彎腰蹲在了嶽不凡的旁邊。


    他臉上的皺紋微跳,輕輕伸出了略微顫抖的手,手掌張開看起來鼓足了勁,撫在了嶽不凡的背上,但卻隻是輕輕的撫著,嘴唇艱難的動了動,過了許久,才低聲喃道:“凡兒......”


    李長風和王強山默默站在一旁,隻見嶽不凡平靜安定的趴在地上,身上沒了那股令人生畏的血煞之氣,蒼白而顯疲憊的臉上也沒了半點凶殘可怖之意,仿佛如平常一般,正在睡熟中。


    隻是周圍的殘破景象和他額頭上殘留的些許血跡,像是在講述著方才所發生的一切。


    漫漫夜色,街道角落,嶽卓的身子又向嶽不凡靠近了幾分,攥起袖角,輕輕的拭去他額頭上的血跡,動作極慢。


    王青山和李長風目光複雜的對視了一眼,沉默良久,王青山終於遲疑開口道:“嶽長老,師侄現在......”


    話還沒說完,卻見嶽卓很慢的輕擺了擺手,仿佛很是沉痛無力一般。王青山頓時窒住了。


    “我知道凡兒現在滿身罪孽,但......”嶽卓背對著兩人,也看不清表情,但是聲音卻有些顫抖,啞聲道:“但是我知道,凡兒性格再張揚跋扈,他也決然不會做出這......這等屠戮無辜百姓的事情。”


    王青山麵色複雜,沉默不語。


    嶽卓又低低的道:“凡兒身懷從所未見的邪功,妖氣騰騰,他一定是被什麽人利用了,我知道萬死難以彌補罪孽,但我一定要找出害我兒子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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