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嘩然。


    李夢茹粉臉生煞,立馬運轉道門清心訣,隻見胸口緩緩浮現出一個黑白太極圖案,不斷的吸取著因為劇烈碰撞而殘留在體內的巨大衝擊力,也漸漸地穩住了到處湧動的氣血。


    趁著此處,清光扇霍的張開,嶽不凡強忍住右臂的痛楚,輕輕一揮,頓時挾起一股烈風,風利如刀,仿佛可以看到空氣中道道白色的氣流,似箭而奔。


    狂風呼嘯!


    在這一片混亂中,一道黃光直衝天際,她的耳邊隻有獵獵風聲。刺眼的黃芒掩蓋了日光,遮住了碧天。


    台下,李長風麵色沉重。


    半空中,一個美麗女子傲然佇立,劍橫於身前,任憑風利如刀,竟是不肯退讓半分。


    下一刻,她緩緩舉起長劍,直指青天,衣袂飄動。在狂風中,她的秀發淩亂,一縷黏到了沾著血跡的紅唇之上,淒美哀絕!


    風突然停了,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抬眼望著那個空中的女子。片刻之間,黃芒愈盛,巨大的威壓從四周緩緩聚來,天地一片肅然。


    李夢茹麵色慘白,但她的眼神卻是如此的堅定。恍如昨夜的皎潔月光,我不想留你孤身一人!


    多年以後,默然回首,那個你所依賴的人,還在你身旁麽?


    忽的,她身體猛的一顫,搖搖欲墜,宛若風雨飄搖中的一朵淡黃小花,牽動著人們的內心。


    她強自穩住身形,一聲輕叱,出劍,而後向前斬出。


    一劍飄零!


    巨大的劍影從劍身斬出,衝向嶽不凡,光芒湧動,猶如巨大的浪濤卷起,不可直視。


    當至此,清光扇再度張開,護與胸前,麵對這強勢的一擊,他提起全身的力量,去抵擋。


    黃色劍影自遠至近,沒有任何聲響,隻是平淡的打到扇麵上,不知何材質的扇子,在巨大的力量下,隻是微微曲陷。


    末了,在一片呼聲中,一個白色身影翻滾而出,直接撞到了擂台柱子上,鮮血染紅了他的半邊衣裳。


    還未喘息,又是隱隱風聲傳來,劍如秋水!


    嶽不凡驚惶之際,霍然抬頭,望著掠過來的人影,卻是再也來不及起身閃躲……


    長劍將至,還差幾丈距離,那個瘦弱的女子臉上早已是沒有了一分血色,持劍的手顫顫巍巍,但整個人卻是一往無前!


    台下所有人,他們的心,都是縮著的,注視著這決勝的瞬間,以及那個在風中飄搖的女子。


    下一刻,她卻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如同跌落的飛鳥一般,從半空中直直的,直直的栽落下來,手中的長劍震手而出,“當”的一聲,彈落到一旁。


    四周頓時鴉雀無聲,這變故陡生之快,是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嘖嘖,李師侄一介女流,有此修為實屬難得,不過終究是體力差了些,真令人惋惜啊。”


    嶽卓立馬鬆了口氣,擺出一副哀歎的模樣,但是言語間卻是充滿了譏諷,“李長老,快讓師侄認輸了罷,再打下去恐怕可不就是吐血那麽簡單了。”


    這廂,席間的眾人都是莫名的向李長風看去,而後者隻是臉色凝重,默然不語,緊緊的盯著前方。


    石台上一片平靜,沒了狂風,沒了光芒,有的隻是兩個狼狽身影和斑斑血跡。


    倒在地上的李夢茹,又噴出一口鮮血,就連嘴唇也變得蒼白,她艱難的想要站起來,可是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讓她疼痛不堪,最終也隻是半伏在地上,微微的喘息著。


    另一邊嶽不凡卻是撐著台邊的柱子,緩緩的站起了身,手中的清光扇光芒黯淡,幾近熄滅,看來正是此等靈寶替他擋住了先前那道巨大劍影。


    “咳咳……真可惜啊。”


    嶽不凡驚惶的內心逐漸平息,臉上帶著些許輕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腳步也是越來越穩。


    李夢茹因為體力透支看起來已是強弩之末,毫無生機的麵容上,那雙眼眸仍然深深的盯著遠處,仿佛倒影著一團寒光,輕微抖動。


    清光扇再度微微泛起光芒,一聲尖嘯帶起微風,縈繞在她的耳畔。


    嶽不凡的身形遮擋住了照射過來的日光,以致於影子完全覆蓋了她的慘淡麵容,在那一片仿佛遮天蔽日的黑暗中,一道青光映來,她緩緩閉上了雙眼。


    “師姐!”


    “茹兒!”


    如果她還能聽見外界呼喊的話,就會聽見遠處,帶著幾分哽咽的驚呼之聲。


    在那深深沉沉的黑暗中,微顫的白芒震地而起,一道白光悄然破空,竟是早已脫手在遠處的長劍,在這短短的瞬間,已然自行刺入了嶽不凡的後背。


    馭物之術!


    這一刹那,嶽不凡悶哼一聲,半空中的折扇也停了下來,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鮮血順著插入後背的劍身一縷一縷的流出,溫熱黏腥,他身體微微一抖,麵孔扭曲,忍住巨大的痛楚,折扇一揮,厲聲道:“去死吧!”


    嶽不凡聲音雖然憤恨淒厲,但明顯中氣不足,力道也不如先。可是地上的瘦弱身影再無招架之力,隨著疾馳的青光,再一次重重的飛出,栽落在地,沒了生息。


    日頭當空,有一個少年的心,卻悄然沉去。


    嶽不凡揮出這一擊後,剩餘的力量再也無法保持站立,身體一陣搖晃不穩,最終不甘的半跪到了地上,低聲嘶吼著,仿佛被激怒的野獸一般。


    忽然,一道身影倏然而至,正是嶽卓無疑了,隻見他落到嶽不凡後方,往後背一看,隻見滿是血紅,長劍入體三寸,鮮血不斷的湧出,他驚慌之際,也不敢貿然拔出長劍,隻得彎下腰,焦急的喊道:“兒子,兒子!”


    “爹......替......替我報仇!”


    束手無策的嶽卓看著跪在地上淒慘萬分,但也性命無憂的兒子,頓時像是找到了方向,怒氣衝衝的向擂台另一邊望去。


    不知何時李長風已抱起了昏迷的李夢茹,麵色凝重,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瓶,小心撬開她的嘴,輕輕的喂進去兩粒黃色藥丸。然後便一聲不吭的抱著李夢茹騰身而起,速度之快,令人咂舌,看那方向是回養心殿去了。


    “站住,哪裏走!”


    嶽卓一聲厲喝,聲音尖銳刺耳,緊跟著前方的身影追了出去,李長風因為懷裏的重量,自然是速度稍遜於後者,片刻,兩人已是沒了距離。


    嶽卓不由分說,便是一掌劈出,掌風呼嘯,勢如驚雷,看樣子是絲毫不留情麵了。


    半空中,李長風微微回頭,一手掐訣,黑白二魚緩緩遊動,赫然是一個太極圖案,正是道門心法清心訣。


    電光火石之間,嶽卓一掌拍在太極圖案之上,本淩厲無比的掌力竟是如泥牛入海,不見蹤影,自己反而受到一股怪力反噬,不由得滯了一下身形,再望去,前方那個身影已是離去甚遠。


    清心訣本就善於以柔克剛,這一瞬間的交手,嶽卓看似占據攻勢,實則吃了暗虧,兩者碰撞的衝擊之力,竟是吃了大半,氣血微微翻湧。


    嶽卓憤恨之際,往下一瞥,隻見下方的嶽不凡身體微微抖動,不由得心中一亂,也無心再追,便又回到了擂台之上。


    “嶽長老,幹嘛動那麽大氣啊?”


    此時王青山也來到了近前,查看著嶽不凡的傷勢,插著一把劍的後背,下方已是成了一個血泊,他猶豫了半晌,才細聲道:“不傷及性命,沒啥大礙啊。”


    “不是莊主的兒子,那自然是不心疼的。”嶽卓氣的嘴唇發紫,臉上的肉都在跳動一般。


    “唉......你......”


    王青山啞口無言,隻聽嶽卓冷哼一聲,便招呼人把嶽不凡抬了下去,不時的響起幾聲慘叫。


    不知道過了多久,擂台已經清理幹淨,隻見王青山站在上麵,紅光滿麵的臉已然成了豬肝色,促聲道:“下一場,江明對彭波。”說完,就欲匆忙下去,但是台下卻是響起了諸多疑惑的聲音。


    “莊主,那上一場是不是算嶽不凡贏了?”


    “別啊,那嶽不凡仗著有靈扇在手,不知道打傷了多少人,這才算是報應!”


    此時嶽卓一行人已經回去了,聽著眾多弟子的心聲,王青山麵色紛繁複雜,最後咬了咬牙道:“結果等我和諸位長老商議!”而後便是大步的向席位上走去。


    臨近晌午,光線竟有些迷眼,江明隻感覺昏昏沉沉的,他艱難的張了張嘴,澀聲道:“師娘,我不比......”


    “明兒,對不起。”


    忽然,一個柔和的聲音打斷了他,帶著幾分愧疚,又帶著幾分決然。


    江明心裏隱約感覺到了什麽,五味雜陳的,但是他卻能明顯的感到有一絲落寞。


    “對不起,師娘不能看你比試了。”


    果然是這樣!


    江明霍然抬頭,隻見她嘴唇緊咬,已經毫無血色了,就連眼眶也是微紅,也許她的心早就不在這裏了吧,一如他自己的心!


    如果自己受傷的話,他們會不會像這樣的難過慌亂......


    他微微一笑,裝作輕鬆的樣子,輕聲道:“師娘,沒事的,我自己可以。”


    “好孩子,你可千萬別再受傷了,師娘就先回去了。”


    江明看著陳知意漸行漸遠的匆忙背影,淒然一笑,也許如果是自己的母親,她一定會留下來看吧!


    他想到這裏,忽然覺得自己是個混賬東西,師父師娘對自己恩重如山,怎能這般妄想,況且師姐還受了傷。


    人群紛紛擾擾,江明長舒了一口氣,然後轉身,走向青石高台。


    圍觀的弟子自覺的讓出了一條路,盯著這個最近風頭極大的少年手中的那把仙劍,議論紛紛,有好奇,也有不屑。


    也許,在他們心底還是覺得不公的吧,一個毫不起眼的弟子,憑著神兵,走到了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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