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小桃園山莊。


    旭日初升,白雲悠悠,今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習武場依舊人聲鼎沸,隨著賽程的推進,比試是越來越來激烈,圍觀的弟子比起以往也似乎更多了些。


    隨著一天的比試,李夢茹因為自小跟著李長風的緣故,修為較深,而江明也憑借手中的仙劍,二人在一天的兩輪比試中皆皆取勝,成功進入了四強。


    同時江明因為手中的前塵仙劍,在比試中大放異彩,吸引了諸多好奇和崇拜的目光,一時間風頭無兩。


    平時不苟言笑的李長風,此刻也是笑意盈盈,腰板仿佛又挺直了幾分,走路帶風,帶著大勝而歸的一行人回到了養心殿。


    趁著天色還早,陳知意又是與餘忴霜去到花圃研究花花草草去了。


    李長風看著屋內的二人,強忍住心中的喜悅,使自己看起來嚴肅一點,說道:“你們兩個表現的很好,但也不要得意,這最後留下來的都不是泛泛之輩,必須要認真對待。還有,明天的比試至關重要,關係到你們的去留所在。”


    說著,李長風卻是皺起了眉毛,看了一眼李夢茹,略帶擔憂神色,“你明天的對手是嶽不凡。”


    雖然早已是預料之中,但江明還是不由得替師姐緊張了一把,望著那毫不在意的女子,卻不知道該說什麽,終是無言。


    “我知道,那又怎麽樣?”李夢茹慵懶的坐在椅子上,漫不經心,仿佛不關自己事一般,又好似有幾分淡然。


    李長風冷哼一聲,對她自大的態度十分不滿,正欲發作,卻是一個藍白身影緩緩走了進來。李長風強壓下情緒,道:“餘姑娘你回來了啊?”


    “嗯。”餘忴霜體態端莊,隨意的坐在了一把老舊發白的椅子上,給人一種恍惚不可直視的感覺,是那麽的出塵脫俗,“這些天勞煩李長老了。”


    “哪裏哪裏。”李長風莞爾一笑,轉而又好像想起了什麽,自語道:“明天選拔就要結束了啊。”


    餘忴霜道:“這些天叨擾李長老了,當選拔一事塵埃落定,那晚輩到時也該離開了。”


    她就要走了麽?江明不知為何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了月光下那個孤單身影,心裏閃過一絲莫名的落寞,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相見了。


    “什麽叨擾不叨擾的,餘姑娘蘭質蕙心,能來我這養心殿是柴門有慶。”


    李長風本略帶笑意,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麽,一轉歡喜之色,正色道:“雲城主這些年來怎麽樣?”


    “有勞前輩掛牽了,家師……很好。”


    餘忴霜皺了下眉頭,很快恢複了自然,但是說出的話卻略帶遲疑。


    “嗯?”李長風察覺到了對方的異樣,他不知為何如此,略微斟酌一番,突然想到了一個世間的傳聞,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之色,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但是怕對方誤會,最終還是緩緩道:“餘姑娘莫要誤會了,我早些年在外漂泊不定,有幸見過雲城主一麵,雖然離得很遠,但雲城主神人之姿,令我記憶猶新啊,所以才忍不住問上一問,嗬嗬。”


    雖然李長風嘴上說的雲淡風輕,但江明和李夢茹可不會認為事情就這麽簡單,此時他們兩個滿臉驚詫,誰都想不到這個平時深居簡出,守分安常的男子,年輕時到底有過什麽樣的見聞,不僅得到前塵仙劍,更是見到過神秘莫測的正道領袖——雲孤鴻。


    聽到這話的餘忴霜臉色緩和,想到自己剛才一瞬間的失態以及心中所想,頓時感覺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便是低聲道:“前輩為魁壘之士,是晚輩心胸狹窄了。”


    “不礙事的,不礙事的。”


    餘忴霜本心領神會就好,大可不用說出來,但她是如此的坦蕩,能屈能伸。李長風不由的投去了讚許的目光。


    二人莫名奇妙的對話,江明和李夢茹都在認真傾聽,隱隱約約能感覺出什麽,但最後還是雲裏霧裏的,不得其中要領。


    就這樣夜色漸深,若隱若無的黑雲纏繞著月光,一片朦朧。此時陳知意也是準備好了晚膳,異常的豐盛。


    “娘,又做這麽多菜啊!”


    陳知意微微一笑,柔聲道:“那你就多吃點。”


    “好!”說著,李夢茹就拿起筷子準備夾菜,“哎呦!”她伸出去的手突然被打了一下,猛地縮了回來,一臉委屈的喊道:“娘!”


    陳知意坐的端正,狡黠的說道:“你跟你師弟這麽大了連飯都不會做,還要我來,難道不要感謝我麽?”


    李夢茹剛想回嘴,卻是江明暗扯了一下她的衣角,拉著她站了起來,兩人齊聲道:“粗茶淡飯三餐飽,全是師娘(娘親)的功勞!”然後又是齊齊的鞠躬答謝。


    “什麽爛規矩……”李夢茹小聲嘟囔了一句,而後重重的坐下,椅子與地麵發出一陣響動,像是在表答她的不滿。


    陳知意也不理睬,隻是熱情的招呼餘忴霜夾菜:“餘姑娘你明天就要走了,來嚐嚐這個紅燒鯉魚,是我的拿手好菜,明兒最喜歡吃了。”


    “謝謝前輩。”餘忴霜麵對溫婉賢淑的婦人,下意識的伸出了手,夾了一塊鮮美通紅的肉塊,慢慢的咀嚼著。


    餘忴霜抬眼望去,隻見陳知意滿臉的期待神色,眼波流轉!她臉上忽地流露出一絲局促,就連整個身體也有點無所適從,像是三尺寒冰漸融,即使她再自詡鐵石心腸,麵對真正待自己好的人,又如何能不動容。


    一片昏黃燭火中,一個清麗無雙的女子像是回憶起了往事,她曾丟失的東西放佛在這樣一個,幽幽夜晚,重新活了過來。


    “怎麽樣,好吃麽?”


    這一刻,柔和的聲音宛如波濤,不斷衝擊著她的內心,恍然間思緒翻湧,那層籠罩著她的冰霜麵具終是緩緩的無力垂下。


    曾幾何時,也有人這般對你麽?多年以後,你是否也難以忘懷?


    她輕輕點了下頭,攥著纖纖玉手,看起來連呼吸都變得慢了幾分,胸口微微起伏。她迷離的望著搖擺不定的燭火,終是決了心:


    “好吃,陳姨。”


    這一句,柔聲細語!


    她輕輕的說,順著自己的內心,這一瞬間從未有過的輕鬆,整個人也隨之平靜了下來,如煙如水。


    四下啞然,隻是怔怔的看著餘忴霜,飄忽火光,映在那副清冷的容顏上,好似多了幾分柔情。


    “那……那餘姑娘就多吃點。”


    陳知意此時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端莊大方如她,也是滿臉的不可思議,隨後柔和的一笑。


    ………


    月兒掛上枝頭,無風。


    吃過晚飯後,眾人閑聊一會便散去了。寂靜的院子內,江明手持前塵仙劍,步伐輕盈,連綿跌宕。


    他對於這玉清劍不敢怠慢,每天早晚各一次。每次都會有一種氣息沉穩的感覺,可是此時卻呼吸紊亂,心裏是絕靜不下來的。


    他的心似劍影一般,幽然而動。明日是選拔結束之時,明日有個人就要離去了……


    江明心煩意亂,完全沒注意到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的纖纖身影。他勉強打著玉清劍,卻是有形無神。


    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隻是突然想到了那個比月光還落寞的倩影,還想到了那晚水波粼粼以及她說的那句問心無愧。


    待他收劍入鞘,那個身影才踩著清輝而來。一襲藍白衣裳,手中還拿著什麽東西,看不真切。


    “餘姑娘,你怎麽來了?”江明仿佛做賊被捉住一般,大感窘迫,不敢直視那雙明眸,聲音也是低沉。


    平日裏冷若冰霜的女子,不知為何嘴角微微噙著笑意,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說道:“江師弟還在想明天的比試麽?”


    江明才發覺是自己太過緊張了,心口微微一鬆,故作驚訝的反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看到你在練劍,便在旁邊多等了些時間,可是看著你卻是心不在焉的。”餘忴霜聲音淡淡的,極為動聽。


    江明訕訕一笑,問道:“餘姑娘來找我有什麽事麽?”抬起頭卻是看見了她手中的鵝黃衣裳,心中頓時也是猜到了。


    “我想煩請江師弟幫我把衣服歸還給李師妹。”餘忴霜細聲細語,仿佛有點難以啟齒。


    “沒關係,不麻煩的。”


    看著她遞出的衣裳,江明下意識的伸出了手,卻隻是小心翼翼的接過一角,生怕觸碰到她的如玉蔥指。


    這一刻,隱隱幽香,暗自傳來。


    江明不知為何忽然有點心灰意懶,隱約錯過了什麽,呐呐的道:“師姐其實心地很善良的,你幫了我們那麽多次,她斷然不會再為難餘姑娘你了。”


    餘忴霜莞爾一笑,“我自然是知道的,那就多謝江師弟了。”說完便轉身緩緩離去了。


    她窈窕的身影越行越遠,漸漸消失在朦朧夜色裏。


    江明竟有點恍然失神,她的那一抹笑容,像是從永恒黑暗中傳來,帶著一份幽清的美麗,印著天上的月光星光。


    她是怎樣的一個女子?


    空氣中遊蕩著若有似無的淡淡清香以及掌心傳來的細軟觸感。江明回過神來,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鵝黃衣裳,沒來由得臉一燒,略微滾燙。


    我這是怎麽了?他猛地搖了搖頭,把諸多雜想排出腦海,朝著大院的另一角走去。


    雖然江明與李夢茹的住處遙遙相對,但是養心殿的院子並不是很大。江明借著月光,沿著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的青石小路,向著前方那盞光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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