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門走了出去,來到了警車旁。


    就在這時,一付擔架從裏麵抬了出來,擔架上蓋著白布單,一隻毛茸茸的胳膊垂在了擔架的外麵,那絕不是人類的手臂……


    吳道明鬆了一口氣,回來告訴大家沒事了,警方不是在搜捕偷渡客。


    早餐時,沈菜花母子沒有出房間,王媽進屋去問候時,發現嬰兒沈才華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熟睡著,肚子脹的老大。


    吃完了早飯,吳道明告誡大家先不要隨意出門,自己與師太兩人前往九龍城寨打聽“香江一支花”老陰婆的蹤跡。


    九龍旺角以北有一條界限街,它將九龍半島橫向一分為二,街南部分稱九龍,街北為新界。界限街東街口通往啟德機場,啟德機場北麵就是著名的中港英三不管的九龍城寨了。整個城寨占地隻有不到三公頃,可人口卻有近五萬人,城寨人口密度計算下來相當於每平方公裏190萬人,是全世界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了。


    這裏是一塊被英國割占而仍是中國行使領土主權的地方,身份非常特別。原來在《中英展拓香港界址專條》中議定,中國官員仍可駐紮九龍城內,並保留附近碼頭以便往來,城寨因此成了‘界中之界’。但實際上,清朝、國民黨時期和解放後,中國都未在此治理,結果城寨成了三不管地方,許多在香港犯了法的人就逃到這裏來逃避,寨內藏汙納垢,色情場所、賭場、鴉片煙館、海洛英館、犬肉食堂等四處林立。街道狹窄如走廊,居民用水來自八條公家的水管或水井,環境十分惡劣,像吳道明這樣有一定身份之人,從來是不會去那裏的。


    吳道明和師太走進了城寨,本身就狹窄的小道上蹲滿了算命看相的術士,每見到有人走過,都會喊上幾句,無非是“先生,好福氣啊,隻是最近會遇到無妄之災呢”,或是“先生,送您一相,不準不要錢”之類的廢話。


    吳道明對師太笑道:“九龍城,三教九流應有盡有,就拿這些算命的來說,都是唬人的,哪兒會有真才實學的。”


    “不見得吧。”路邊上一個渾身邋遢的長著山羊胡子的老頭說道。


    吳道明一聽那聲音渾厚且中氣十足,不由得止住了腳步,定睛望去,原來是一測字先生。


    “魚目混珠,泥沙俱下,世人誰又識得卞氏之玉,隋侯之珠呢?”那人自語道。


    吳道明見此人談吐不凡,遂微微一笑,道:“好,那就煩請先生測一字。”


    那人推過筆硯和紙張,吳道明執筆沾墨,不加思索寫了一個“尼”字,不料墨汁太飽,落下一滴在字的左邊,黑黑的一個圓點。


    “不好意思。”吳道明說道。


    那人仔細看了看,說道:“天意使然,不必客氣。不用說了,先生問的是婚姻,若猜得不錯,你想娶一位比丘尼。”


    吳道明愣了一下,說道:“怎講?”


    那人指著“尼”字道:“屍下匕字出頭為七,七同‘妻’音,尼字旁滴落墨點渾圓如日,‘日’尼,自然是想娶尼為妻了,不過恐怕是凶險之極。”


    吳道明冷冷道:“凶險何來?”


    “屍下藏匕,凶險自知。”那人頭也不抬的說道。


    吳道明與相士之間的談話均是講的粵語,師太在一旁一個字卻也聽不懂,隻是見吳道明的臉色突然間凝重了起來。


    “多字能測麽?”吳道明問道。


    “請寫吧。”相士說道。


    吳道明拿過筆來,一揮而就,五個字:香江一支花。


    那山羊胡相士一看臉色驟變,忙收拾相攤,說道:“今天不看了,我有事要走了。”說罷,匆匆離去,拐入一條狹窄的巷子裏麵去了。


    “咦,這人怎麽走了,錢也沒收。”師太詫異道。


    吳道明沉吟道:“此人一定知道‘香江一支花’的下落,否則不會如此的恐懼,我們跟上他。”


    吳道明與師太加快腳步,也朝那條巷子裏追蹤而去。


    破爛的巷子到處堆著雜物,晾曬著衣物,地麵上一灘灘的髒水,轉過了幾條小巷,前麵已經來到了九龍城寨的中心,幾個東搖西晃的醉鬼擋住了去路,吳道明用力推開他們,兩個家夥站立不穩,摔倒在水窪裏,頓時大喊大叫起來,嘴裏不幹不淨的罵著。


    吳道明沒有理睬他們,眼睛繼續盯著那匆匆遠去的相士背影,就在此刻,前麵巷子口出現了幾名皇家警察,在盤問著過往的行人。


    吳道明拉著師太拐進旁邊的岔道上,師太沒有香港身份證,不懂粵語,是經不起盤問的。


    “我們回去吧,這裏麵警察盤查的緊,明天我一個人來找那個相士。”吳道明說罷拉著師太匆匆往回走,溜出了九龍城寨。


    既然出來了,吳道明索性帶著師太去海洋公園看看,師太饒有興致的跟著轉了大半天,中午來到一家酒樓,點了幾樣小菜。


    兩人一麵吃飯,吳道明無意之間留意到了大堂內的電視機播報的無線台粵語午間新聞,“香港島驚現吸血鬼!昨天深夜,山頂道900號住戶一隻名叫‘傑弗’的五歲雄性大猩猩慘遭割喉……”


    吳道明吃了一驚,急忙放下了碗筷接著往下看,原來那戶人家早上起來發現傑弗橫屍在花園的草坪上,頸動脈被咬穿,體內大量的鮮血被吸食走,警方正在全力追查凶手,據警方發言人稱,凶手極有可能不是人類……


    吳道明心下自然明白,那是沈才華幹的。


    “快吃,吃完趕緊趕回去。”吳道明急忙對師太說道。


    兩人匆匆吃完飯,結賬後打的返回半山別墅。


    正文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門山鬼穀洞裏,陽公老僧從刹那間的驚愕之中恢複過來,也正是在那一瞬間,他明白了,野拂當年所冒死珍藏的這三壇子帶有鼠疫病菌的跳蚤,就是為了消滅入關的滿清八旗而預留下的複仇種子,如此說來,這三個壇子可以毀掉一代大清朝,堪稱寶藏當然不為過。


    在地上的手電筒光中,三隻瓷壇裏麵湧出來的跳蚤絕對不少於數百萬隻,它們在壇中封閉了三百年,此刻見到了溫血的人類,遂一哄而上,拚命噬咬起來,連剛剛中彈而死的人也不放過,兌二、震四、巽五和那些已死血液尚未完全凝固的屍體上爬滿了吸血的跳蚤,一波又一波,就連被多爾袞青色彎刀削掉的那兩隻頭顱上麵,也同樣叮著一層黑麻麻的跳蚤。鐵掌櫃和幾名幸存的手下,也都無一幸免,成群的跳蚤先蹦到他們的腿上,然後躍上全身,鑽入衣服裏撕咬,鐵掌櫃等人摔倒在地,淹沒在跳蚤的洪流中。幾個人忍著巨大的痛癢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


    奇怪的是,跳蚤們繞過了陽公老僧,一隻也沒有過來,陽公冷笑了兩聲。


    “師父,你沒事吧?”乾老大從石坑裏的夜明沙中爬起,來到陽公老僧身旁。


    陽公點了點頭。


    關東黃龍府,也就是現今的吉林省農安縣,曾於1940年6月發生過鼠疫大流行,是當時日本關東軍“731”部隊施放鼠疫菌所造成的。11月間,細菌試驗已經達到其目的後,日軍重新組成“滿鐵新京臨時防疫委員會”,即農安派遣隊(亦稱鼠疫殲滅隊),共千餘人,其中包括偽警察官、偽團兵,日本警備隊,日本關東軍衛生將校,哈爾濱赤字衣,哈爾濱醫大師生等,對農安縣城的疫源一舉掃蕩,將縣城所有地方經過近一個月的徹底清毒,反複進行了檢疫後,“滿鐵偽新京臨時防疫委員會”於同年底宣布農安縣鼠疫解除。縣城幾萬居民如同在人間地獄裏熬過了165天,幸存者的身上均具有了免疫力,這其中就包括了陽公老僧和乾老大。


    跳蚤們具有一種天生的洞察力,所以直接放過了他倆,直接攻擊那些沒有免疫力的人。


    陽公老僧的肺部被一枚子彈洞穿,產生了氣胸,還好未傷及要害,其餘的不過是些皮肉傷,他已經自行封閉了手太陰肺經的穴道,暫時無大礙。


    “師父,我們得出去,采藥為您療傷。”乾老大說道。


    “好吧,就從原路返回吧。”陽公老僧說道。


    乾老大扶師父站起身來,然後將其背在身上,就在這時,他倆聽到了一陣“隆隆”如萬馬奔騰般的聲音朝這邊而來,腳下都震動了起來,兩人頓時臉色大變,他們知道,這是白色巨鼠們蘇醒了……


    關東黑巫的腦屍毒氣並沒有令岩鼠和陰蝠們昏迷太久,當湘西老叟他們剛剛離開鬼穀洞的時候,岩鼠們便接二連三的蘇醒了過來,?們一哄而上,噬咬起地上已昏厥赤裸裸的離三來,轉瞬之間,風卷殘雲,吃得連骨頭渣子都沒能剩下。


    紅眼陰蝠們則飛上了岩洞頂,倒掛在那裏休息。陰蝠首領一振雙翼,朝甬道深處飛去,那裏有他的老婆和新出生的孩子們。


    鐵掌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驚恐的望著那些白色的巨鼠們瘋狂的撲上來,頓時眼睛一黑,昏死了過去。那幾名手下正被跳蚤叮咬的滿地打滾,忽覺周身劇痛,眼前滿是晃動著的白色身影。


    時間不長,石地上留下來一灘灘的血漬,所有人的軀體都已經被吞食得一點不剩。


    白色的岩鼠大軍隨即朝甬道裏衝去,瞪著血紅的眼睛,嘴裏滴著口涎,發出陣陣迫不及待的咆哮聲。


    跑在頭裏的數十隻白色巨鼠已經躍到了地上死屍的身體上,開始了瘋狂的撕咬,其餘的則朝著陽公老僧這邊撲來。


    “咚咚咚”,乾老大敲起了薩滿手抓鼓,然後背起了陽公老僧,從容的向鼠群走過去。


    白毛巨鼠們停止了撕咬和低吼,默默地閃開了一條通道,乾老大一麵打著鼓,一麵走過通道,鼓聲漸漸遠去,岩鼠們又一擁而上,重新開始吞噬起地上的屍首來。


    乾老大背著陽公老僧出了岩洞石門,沿著石階一麵打著鼓點,一麵走下去。


    最後終於來到了水下暗道的入口,輕輕放下陽公老僧。


    “師父,您的身體能否潛的出去?”乾老大小心翼翼的問道。


    “什麽話?這點小事兒難得住為師麽?”陽公老僧鄙夷的說道,然後閉住氣,一頭紮入了水中。


    乾老大也緊接著跳進了冰冷的月湖水裏。


    初冬的陽光暖洋洋的撒在了月湖水麵上,霧氣在慢慢的消散著,陽公和乾老大赤條條的從水中上了岸,兩人從頭到腳,已經是光禿禿的,一根毛也都沒有了。


    白霧彌漫的半空裏傳來“吱吱”的叫聲,那是陰蝠首領夫婦帶著?們剛剛出世的孩子,朝著寒生一行人的方向飛去了。


    陽公右胸處的一個彈孔中依舊有一絲血水流淌下來,十年的準備,竟然是個如此的下場,他禁不住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乾老大取來了下水前脫下的衣服,幫助師父穿衣。


    “僧衣就算了,做了十年的和尚,早就煩了,就換上兌二的衣裳吧。”陽公穿上了兌二那身藏青色的中山裝,倒也十分合體,摸了摸衣服口袋,裏麵竟然還有一遝人民幣和幾張花花綠綠的港幣。


    “師父,我們須盡快脫離天門山,以免被那湘西老叟發覺。”乾老大說道。


    “等等,”陽公的鼻子嗅了片刻,說道,“我聞到了老祖和我女兒的氣味兒,一直朝東去了,我們也同樣往東去。”


    在乾老大的攙扶下,兩人緩緩向東麵的雪峰山方向走去。


    路上,乾老大采了些止血消炎生肌的草藥,咀嚼後敷在了師父的傷口上。一連幾天,他們走走停停,那陽公本就是武功奇高之人,內力充盈,這點傷挨到繞過雪峰山,過桃源到了洞庭湖邊的時候,就已經基本上痊愈了。


    “師父,我們接下來呢?”乾老大說道。


    “老祖帶著孩子往東行,隻有一個可能性,就是與寒生他們一道回江西去,我記得寒生他們是來自婺源,我們就去那兒吧。”陽公說道。


    “師父是想……”乾老大問道。


    “當然是去找回我的孩子啦,為師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才有這麽一個女兒,是斷然不能丟掉的,至於那個老祖麽,簡直就是一個醜八怪,反正陰精已經采光了,幹脆吃了她的腦子,她也算是在為師的身體裏,一起共同的照顧孩子嘛。”陽公嘿嘿笑道。


    乾老大不覺心中一股寒氣升起,他陪著笑臉分析道:“寒生那夥人裏麵,我看除了青田劉今墨和那個白發老尼之外,其餘人的武功都是泛泛之輩,不過,即使他們全部都算上,也不是師父您的對手。”


    陽公點點頭,說道:“普天之下,除了湘西老叟和那個叫做朱彪的人之外,為師恐怕是再無對手了。”


    兩人打定了主意後,在湖邊的一個集鎮上,乘上了長途汽車,不一日,就已經來到了贛北的婺源縣城了。


    江南小城婺源,放眼望去,夕陽西下,白牆灰瓦,飛簷翹角,小橋流水,滿街的徽式民居給人一種恬靜悠閑的感覺。


    陽公隱身天門山寺十年,真的是感覺到了一種世事人非的滄桑,為求野拂寶藏,損失了七個徒弟,如今八旗子弟隻剩下一個乾老大了,逝者如斯,令人唏噓不已。


    兩人住進了一家名叫“人民旅社”的小旅館,然後來到了縣城的正街上,找到了縣郵政局,陽公要乾老大等在了外麵,自己走進去打一個長途電話。


    電話接通了,從京城那邊傳來了記憶中的那個熟悉的聲音,陽公告訴了對方,野拂寶藏其實是一個騙局,乃是野拂當年封存的三壇子帶有鼠疫的跳蚤。


    “如此說來,明朝末年和李自成的農民軍毀於鼠疫的說法是真的了,所謂7000萬兩白銀的野拂寶藏純粹是後人杜撰的。”京城那邊的聲音顯得十分的失望。


    “是的,我若不是體內對鼠疫有免疫力,也不可能活著回來了。”陽公說道。


    “好了,野拂寶藏的任務取消了,接下來,你要替我做一件事情。”那人說道。


    “什麽事情?”陽公問道。


    “你現在什麽地方?”


    “江西婺源。”陽公回答。


    “你替我去幹掉一個人。”


    “什麽人?”陽公接著問道。


    “青田劉今墨。”電話聽筒裏傳來冷冰冰的聲音。


    “我到哪裏去找他?”陽公心中微微一笑。


    “你去找婺源縣革命委員會主任,他的名字叫黃乾穗,但不要對他透露半點口風,我會安排他盡快與你聯絡,你住在哪裏?”


    “婺源縣人民旅社。”陽公答道。


    聽筒裏傳來嗡嗡的忙音,對方已經撂下了電話。


    陽公走出了郵電局,乾老大迎了上來。


    “我們需要去殺一個人,青田劉今墨。”陽公說道。


    “我想,他應該同寒生在一起。”乾老大說道。


    “嗯,盡管劉今墨的武功同江湖經驗都十分老道,但殺他並不難,不過最好是要避開那個朱彪。”陽公沉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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