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清香拂過,林風慢慢睜開了眼睛,眼前有人影晃動,似是公主海漸千。林風感覺頭有些昏沉,喃喃地問:“公主,這...是在哪裏?”


    那人道:“不急,再吸一點。”說著將手伸到林風鼻下。那股清香又回來了,林風用力吸了一口,頓覺頭腦清醒了許多。那人道:“慢慢吐氣,放鬆心神。”


    林風這時已經聽出,麵前之人是一個男子。他心裏雖驚疑,但想著,無論如何自己得先恢複神智。於是便依其所言,放鬆心神,閉目調息運氣。


    幾個深呼吸以後,林風感覺身體已然無恙,就再次睜開了眼睛。可他萬萬沒想到,救醒自己的竟是銀鯪族大公海漸萬!他本來還妄想著有什麽仗義的大俠出手將自己救了,看樣子,自己還是那菜板上待宰的魚肉。於是便扯了扯身上印有銀鯪族標識的囚服,沒好氣地道:“算你厲害行了吧,老子認栽了,就不勞你大駕來看笑話啦!”


    年輕的大公此時穿著一套樸素的衣裝,也不接話,看著林風,隻是微笑。


    林風心中起疑。自己雖然穿的囚服,可所處的房間卻不像囚室,自己手腳也並未綁縛,完全可以活動自如。這大公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


    林風正思量之際,就聽海漸萬笑道:“在下聽聞穹達武士英雄了得,沒想到也有些小孩脾性。”


    林風聽他如此評價自己,心裏頗有些不服氣,道:“現在我是階下囚,還有什麽漂亮話可說,發泄發泄怨氣都不可以嗎?”說著瞄了四周一眼,又冷聲道:“你一個侍衛都沒帶,就不怕我把你抓起來當人質?”


    海漸萬笑道:“你不會。”


    林風道:“你就這麽肯定?”


    海漸萬道:“你猜不透我要幹嘛,所以不會輕易出手。”


    林風心中暗道厲害,嘴上卻說:“我現在身陷囫圇,說不得,隻好亂試一試。”


    海漸萬還是笑,“你難道就真不想知道,為何我會孤身一人來此見你。”


    林風道:“想啊,你會告訴我嗎?”


    海漸萬道:“我來這裏,就是為了告訴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


    林風盯住海漸萬英俊流美的臉龐,半晌才認真地道:“願聞其詳。”


    海漸萬也收斂了笑容道:“今日我想與你所談之事頗多,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要不,你問什麽,我答什麽,其它未及之處,我再慢慢補充。”


    林風心中確有許多疑問雜亂交錯,不過有一事還是最先從腦海裏跳了出來,便試探性的問道:“祈元大典上的龍鱗,你們在哪裏找到的?”


    海漸萬答道:“一位族人無意間在銀月灣東南麵的海底礁石上發現了它,報與我,我親自去將它取了回來。”


    林風有些不敢相信,道:“就這麽簡單?”


    海漸萬點點頭。


    林風道:“一共有多少?”


    海漸萬道:“兩大塊。每塊都有一人大小。其中一塊有裂紋,我們費了不少力氣才勉強掰下一小塊來作展示。”


    林風心中暗暗盤算:如果有裂痕,興許是伽兒蛻皮時開口的位置也說不準,雖然不知為何隻有兩塊,不過能將它們帶回去,也算勉強完成李婆婆交待的任務了吧。那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該如何帶著鱗片和筠兒他們脫身了。


    這時就聽海漸萬問道:“那麽現在換我問你,你對你的兩位同伴所知多少?對他們的部族所知多少?”


    “你是說筠兒和孑生?”林風不明白他究竟是什麽意思。對遊波筠,林風自詡還是比較了解的。而玄乙部族雖然出賣過林風,但是遊波琥、遊波齊等人舍命奮戰的事跡,林風終是十分敬佩的。至於孑生和水蚩族,林風所知就實在不多了,不過林風總覺得孑生的眼睛裏偶爾會閃爍出與峽兒、苦兒一樣的淒楚,內心深處便一直期待著某天能與他真正交個朋友。


    海漸萬跟著問道:“那你又知道我為什麽要將你們抓起來嗎?”


    林風道:“不是奧翎盟王命令你這麽做的嗎?”


    海漸萬道:“的確是,不過我本可以隻做做樣子,完全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的。那麽,必須要抓住你們,並分開囚禁的真正原因,你能想出來嗎?”


    林風不作聲,環視了一圈所處的封閉石室,沉吟道:“你是不想讓孑生和筠兒聽到我們的對話?”


    海漸萬露出滿意的笑容,“是的,特別是你說的孑生,從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有問題。”


    “什麽問題?”林風心頭一凜,自己跟他相處了這麽久,從他的麵相、衣著上可從來沒看出任何問題。


    海漸萬道:“我自從得了密報,就派人很快找到了你們,你們這幾日在海市內打探消息時,我也自喬裝了,在暗處偷偷觀察著你們。這個孑生偽裝得很好,若非知道奧翎王族秘密之人,實難察覺他的異常。”


    原來如此,林風不禁好奇起來,“到底是什麽秘密?”


    海漸萬道:“這世上根本就沒有水蚩族這個種族存在,或者說,水蚩族是由奧翎王族一手捏造出來的。”


    這什麽意思?是說孑生杜撰了自己的種族還是說水蚩族是個由奧翎王族直接創建並統禦的部族?可要是水蚩族不存在,那玄乙部族怎麽人人都知道他們的近鄰就是水蚩族?要是水蚩族是奧翎王族創建、統轄的,怎麽從來沒聽遊波琥或者遊波筠說起過?


    海漸萬見林風一臉迷惑,就道:“也許是我沒把話說清楚,你知道白鷺果吧?”


    林風茫然點頭。


    海漸萬道:“其實這世界上除了白鷺果,還有一種黑蟲果,白鷺果長在神樹的樹梢,而黑蟲果則長在神樹的根部。人吃了白鷺果可以隨意改變容貌身形,但若吃了黑蟲果,則會骨肉收縮,喪失神智。”


    林風瞪大了眼睛,心裏隱隱猜到些什麽。


    海漸萬接著道:“是的,所謂的水蚩族,起初都是吃了黑蟲果而變異的它族之人。幾百年來,隻要被奧翎王族秘密地處理的人,皆被強迫吃下黑蟲果,縮形洗腦之後,押送到所謂的水蚩族領地。這是奧翎王族古老的秘密之一。世間人隻知水蚩族人相貌醜陋、身材矮小,說話做事弱智瘋癲、喜怒無常,卻沒人知道他們之所以這般,皆是服食黑蟲果所致。”


    林風不禁背脊發涼,想想那些吃了黑蟲果之人,不但身體要遭受縮骨之苦,連神智也會泯滅,這樣的刑法真是比殺掉他們更加惡毒、殘忍,相當於把人直接變成行屍走肉,可以隨意淩辱。“那你的意思,孑生也吃過黑蟲果?可他的神誌十分正常,並不像你說的那樣?”


    海漸萬道:“水蚩族同樣能繁衍後代,而且後代中也不乏有神智還算正常的人。但據我觀察,孑生他絕不是水蚩族的後代。”


    林風更不解了:“既然他沒有吃過黑蟲果,又不是水蚩族的後代,怎麽會是水蚩族人的模樣?”


    海漸萬從袖裏拿出一個華美錦盒,打開,盒內端正放著一枚白鷺果。


    “白鷺果?”林風突然叫道:“你是說孑生吃過白鷺果!”


    海漸萬道:“此外沒有別的可能,雖然他身材、相貌、晞印和水蚩族人幾無二致,但是一些細節卻騙不過我。我曾細細研究過水蚩族,希望能找到方法助他們恢複神智,可是失敗了。”


    林風道:“那孑生為什麽要這樣做呢?為什麽非得偽裝成水蚩族人?”


    海漸萬道:“我想,第一,水蚩族離你現世的玄乙部族近,他用此身份出現才不顯突兀。第二,白鷺果的化形並不是百分之百毫無破綻,如果他化形成其它部族的人,容易被人識破。而水蚩族人因為極少走出管轄地,自然使得能瞧出端倪的人少之又少,更便於他隱藏真實身份。”


    林風道:“可他為什麽不直接用真實容貌,再編造個身份故事不就好了。”


    海漸萬道:“所以我猜,他的真實身份應該是奧翎王族,他怎麽編故事都會顯不妥,還不如直接化形成水蚩族來得方便。反正白鷺果對奧翎王族一些人來說,就是整容和娛樂用的玩物。”


    海漸萬雖然沒有直接說孑生就是奧翎盟王安插的奸細,但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看來一行人剛來到海市,孑生就已暗暗將自己行蹤密報了奧翎族,這才讓自己和遊波筠落入銀鯪族的陷阱。林風心中雖然仍有些抵觸這個想法,但海漸萬有理有據,自己實在無力反駁。


    海漸萬又道:“至於你另一個朋友,遊波筠...”


    林風慌忙大聲道:“筠兒絕對沒有問題!”他實在不想聽海漸萬說出什麽抹黑遊波筠的話來。


    海漸萬微笑道:“我沒說她有何問題,我隻是想說她是個好姑娘。”


    林風頓覺有些不好意思,訕笑道:“我...我隻是覺得筠兒她絕不會是奧翎盟王的人。”


    海漸萬道:“當然,不過你知道玄乙族的曆史嗎?”


    林風沮喪地搖搖頭。


    海漸萬道:“其實玄乙族以前也是奧翎族的一部。”


    “什麽!”林風大叫起來:“不可能吧!”


    海漸萬道:“不過他們是被奧翎王族放逐出來的。”


    林風傻了:“放逐?是流放的意思嗎?”


    海漸萬道:“差不多吧,他們因和大多數部族一樣,始終隻願遵從古老的典製,不滿奧翎盟王重新製定的神典,而被盟王驅逐到了偏野之地。並且,如果新近有被奧翎王族逼吃了黑蟲果的人,他們還必須負責讓那人融入水蚩族,並監管一段時間,看其是否神智已經完全喪失,然後向奧翎王族稟報。”


    林風這次是徹底無語了,他這才明白為什麽玄乙族靠水蚩族的河邊是不允許隨意走動的。為什麽奧翎盟王會獲知自己現世的消息,並做好了抓捕計劃。為什麽遊波琥要出賣自己。


    海漸萬繼續道:“奧翎族本就是一個多部族的聯合,而奧翎盟王是其中最有權勢的奧翎王族的統治者。之所以他們都叫奧翎族,緣於常左大神創世時,相傳他們都是棲息在枯榮樹上的禽鳥。而奧翎王族更是標榜自己創世之前就是統治天下禽鳥的鳳凰一族。”


    林風緩了會神,問道:“那盟王為什麽要如此大費周章地抓我呢?還說...還說我是滅世之子。”


    海漸萬道:“怕是與百多年前的那個異世界來人有關。”


    關於異世界的來人,林風是第二次聽到了。第一次是從公主海漸千那裏,而這次大公海漸萬親口說出,想來消息不會假了。便問:“你是說除了大神常左外,還有其它大神突破了脈界,來到過這個世界?”


    海漸萬道:“是的,或許是大神,或許是跟你一樣的常人。”說著從袖裏取出一顆螢梗珠走到牆邊,林風隨著他舉起的右手看過去。白光映耀下,石壁上滿是一道道醜陋粗鄙的刮痕,看起來是用鈍器戳擊形成的。


    海漸萬道:“這間石室應該就是那時候修建的,作為銀鯪王族的禁室,在這裏可以隔斷與外界的一切聯係,包括聲音、光線和脈靈波,也即是說,在這裏發生的事情,說出的話,在外麵是無法用任何方式窺探的,神仙也不行。”


    林風聽海漸萬說出脈靈波,心裏還是蠻驚訝的,這個世界絕少有人會用脈靈、脈術,但眼前這位年輕的大公看來不僅知道,而且似乎還下功夫研究過,怪不得自己這點微末脈術在他這裏毫無作為。想起來,瀚慕島那麽凶險都挺過來了,到這,居然連還手之力都沒有。林風不由對這位少年多了幾分欽佩。


    摩挲著牆上的痕跡,林風忽然想起玄乙族中描繪創世的壁畫,問:“這裏以前是不是也記錄著些什麽東西?”


    海漸萬道:“或許吧,不過一切都毀了,就連知悉異人事件的所有人,不管是銀鯪族、奧翎族還是其它部族,也全都殞命身亡,銀鯪王族受到的惡毒詛咒也差不多從那時伊始,整個部族元氣大傷,從此再無力與奧翎族比肩。”


    林風盯著海漸萬秀氣卻堅毅地臉龐,沉默了好一會才道:“為何要把這些秘密都告訴我?”


    海漸萬道:“因為我想讓你相信我。”


    林風道:“相信你?這對你和銀鯪族有什麽益處?我根本不會解除詛咒之法。”


    海漸萬道:“有益處,而且不止是對銀鯪族,對這個世界存亡來說,你一定都是關鍵所在。”


    林風有點懵圈,怎麽忽然又把自己扯到世界的存亡了,難道自己是救世主不成。林風不由笑笑,“你想多了吧,我跟這世界的存亡有什麽關係?”


    海漸萬卻嚴肅地道:“我不是想多了,雖然異人事件不知被誰刻意抹滅了,但是百年前,斕花盛開,異人入世,肯定是真實存在的,就和如今一模一樣。如果斕花盛開是世界麵臨存亡危機的征兆,那作為異人的你,一定就是決定世界存亡的關鍵!”


    林風一時無法合攏自己大張的嘴巴,他又想起來李冼,想起來黃祖,想起了大蛇伽兒,這一切似乎都在印證著海漸萬的話語。那自己到底是救世之人還是滅世之禍呢?林風不知道,或許有時隻是一念之差就會導致不同的結果吧。林風有些冒冷汗。既然眼前這位大公如此聰穎,那他對我的命運,不知能否透析一二呢?於是便小心問道:“那你覺得我會導致世界走向毀滅還是生存?”


    海漸萬不假思索地道:“生存。隻要我們聯手,一定可以再次拯救這個世界。”


    林風聽他這麽肯定自己,心中輕鬆了不少,笑著道:“你就不怕我內存禍心。”


    海漸萬道:“百年前,我的祖輩選擇相信異人,我秉持族訓,承襲遺風,自然也選擇祖輩的選擇。再者,我也相信自己的判斷,你的言行舉止無一絲邪意,也無貪欲,說你想要毀滅這個脈界,我實在想不出任何動機。再次,就算我真看走了眼,我也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彌補過失,就算粉身碎骨,我也會阻止你。”


    林風道:“可我現在被奧翎王族通緝,你幫我,奧翎盟王如若知道,肯定會怪罪於你,恐怕到時候還會牽連到整個銀鯪族。”


    海漸萬冷笑道:“如果世界都覆滅了,銀鯪族又怎會幸免。奧翎盟王以為他給的藥丸可以勉強延長我和千兒十年壽命,我們就會毫無節操地效忠於他,殊不知,他才是真的該吃藥了,被奢華和欲望蒙蔽了雙眼,再也看不清世間的真相,連我們都必須跟風才能讓他覺得快慰。”海漸萬越說越激動。林風本以為他是那種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之人,沒想到他也會當自己麵發泄內心情緒。也難怪,他小小年紀便背負著許多心事,每天虛與委蛇地跟奧翎王族和各部族人員打交道,怕也隻有在這間與世隔絕的密室裏,他才能真正展露自己的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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