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暴,就是沙漠強沙塵暴,隻有瞬時風力超過十級以上,才能形成黑雲壓境、沙丘平移、能見度為零的超大風暴。


    四不善人明顯低估了這場黑風暴的威力,雖然這些天見過不少沙塵暴,但能搬起整座沙丘的黑風暴,他們還沒遇到過。


    幾個人鑽入土中才一丈多深,那風暴已經刮到,地麵上雷聲滾滾,閃電一道接著一道,暴風如同洪荒猛獸張了大嘴,將他們藏身的土坡連根拔起,卷入空中。


    四不善人功夫再高,終歸比不了自然神力,待他們反應過來,再想跑哪還來得及,那土坡在空中被強風一摧,轉眼間化為塵土粉末,四個人被刮在風中七暈八素,嘴裏、眼裏、鼻子裏、耳朵裏全都灌滿了沙粒。


    伍拾玖背著雙夕夕,躲開了四不善人的注意後,運起內力撒開腿跑向最近的一座山峰。俗話說看山跑死馬,那山看著好像在眼前,卻不知為何越跑越遠,可身後的黑風暴卻越來越近,一聲聲炸雷就像在耳邊炸響。


    他跑得心急,被幾塊大石絆了一下,險些摔倒。雙夕夕伏在背上輕聲道:“你將真氣提出丹田,灌入膻中,再沿任脈轉至百會,再向下倒灌入湧泉,提一次氣,便向上縱躍一次試試。”


    伍拾玖道:“將真氣提出丹田?可師父說,輕功最重要的是意守丹田之氣……”


    雙夕夕打斷他道:“傻子,你隻管依法去做,不然你跑這麽慢,你我都要被沙丘埋啦。”


    伍拾玖邊跑邊依照雙夕夕的方法運轉氣息,哪知就一下,身子像安了彈簧一樣飛了出去,他本身內力就強,這一下飛得實在太高,身在半空,腳下突然沒了著落。


    他心中慌亂,眼看就要摔到地麵,雙夕夕道:“別怕,再來第二次。”


    就在雙腳落地的瞬間,伍拾玖依法再次提氣,身子便又像踩著彈簧彈了起來,如此反複幾次,漸漸熟練。再到後來發現,每次提氣在體內運轉時間越長,身體滯空時間也就越長,到了最後,便如同在空中飛翔一般。不由得高興地大叫:“雙姑娘,我們在飛啊!”


    連著喊了幾句,卻始終得不到回應,回過頭看時,才發現雙夕夕趴在肩上,嘴角滲出血來。原來這一陣伍拾玖沒有輸內力過去,她堅持了片刻,又昏死過去。


    “雙姑娘,你聽我說,你一定要堅持住……”他嘴上說著,腳下愈發快了,不多時那山峰已在眼前。


    這小山看似不高,卻也鬱鬱蔥蔥長了些沙漠綠植,山壁如同刀削斧鑿一般,幾乎與地麵垂直,伍拾玖抬頭看去,發現半山腰有一個山洞,離著地麵少說也有幾十丈高。


    他用兩條通靈鞭將自己和雙夕夕牢牢捆在一起,依照她教的輕功運氣之法猛地向上一躍,縱起幾丈高,但離著洞口還是很遠,眼看有些幹枯的藤蔓貼著山壁生長,伍拾玖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根,雙腳在山崖上一借力,身子又向上竄出數丈,接連這麽幾下,人已到洞口邊緣,這時黑風暴也已刮到,一股強風混著沙土拍打在兩人身上,眼前瞬間漆黑一片。伍拾玖來不及多想,就地一滾跌入洞中。


    外麵飛沙走石狂風咆哮,這洞中卻清涼幹燥,伍拾玖爬起身放下雙夕夕,趕忙雙掌抵在她的背心上,將體內真氣源源不斷地輸送過去,大概一盞茶工夫,雙夕夕輕輕歎了一聲道:“唉,我可是死了?這陰間鬼哭狼嚎的,好嚇人。”


    伍拾玖道:“別怕,是洞外風暴的聲音,你瞧……”


    借著微光,依稀可以看出洞外黑風暴過境,隻不過那風暴再猛,終究搬不動這岩石山峰,兩個人聽著狂風怒吼,想起剛才九死一生,都沉默不語。


    忽然“嗒”地一響,一個圓滾滾的物件飛了進來,骨碌碌滾動著,正落在伍拾玖麵前,他拿起一看,不由得大喜道:“是那顆相柳的蛇膽,它怎麽會在這裏?”


    雙夕夕小聲道:“想是那四個老家夥被風刮起,手裏的蛇膽便脫落了吧。”


    伍拾玖道:“這四個家夥爭來搶去,卻沒想到最終誰也沒有得到。”頓了頓忽然想起了什麽:“雙姑娘,這蛇膽既然是千載難逢的寶物,是不是也可以療傷?你要不要試試?”


    雙夕夕道:“我才不要,這東西臭死了,快把它拿遠……”嘴裏說著,一口氣不繼,頭慢慢垂了下去,像是又睡著了。


    伍拾玖連忙催動內力,雙夕夕“啊”了一聲,緩緩抬起頭道:“我……我是不是睡著了?唉,我心口好痛,怕是好不了了。你不用浪費真氣了,讓我睡一會兒吧。”


    伍拾玖道:“你別再說話了,我說什麽也要救活你。”


    “我兩次為難你,綁你,打你,你為什麽還要救我?”


    “賞羽老人說,天底下沒有純粹的好人,也沒有純粹的壞人。人與人之間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惡,你綁我肯定也有不得已的理由吧。”


    “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喔,那你呢?”


    “我……見死不救,不是男人。這個理由夠不夠霸道?”


    “又在說瘋話了……”


    說著雙夕夕頭一歪,沒了知覺,隻是嘴角還掛著一絲笑意。


    伍拾玖大驚:“雙姑娘,你別睡,快醒醒!”說著連忙探她鼻息,似乎是呼吸已經停止,再搭脈搏,一點脈象也沒了。


    他忽然想起以前快遞公司統一培訓過人工心肺複蘇,自己在假人上依法炮製,最後還拿了畢業證書,於是手忙腳亂地給雙夕夕做起了心髒按壓,又口對口進行人工呼吸,接著再傳輸內力過去,直忙得滿頭大汗,雙夕夕卻沒有絲毫反應,整個身體正在慢慢變冷。


    伍拾玖的一顆心沉了下去,隻覺得頭皮發麻,渾身發緊,一拳砸在洞穴壁上,直打得碎石屑亂飛。這是他平生第一次麵對一個生命的離開,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卻救不活她,不由得深深自責。


    這時餘光之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微微亮了一下,複又熄滅。起初還以為是洞中螢火蟲,但那微光接著又亮一下,在這黑漆漆的山洞中格外顯眼,仔細看時,卻是那枚蛇膽,正發出微弱的綠光。


    對啊,我怎麽把它給忘了?管不了那麽多了,現在隻好死馬當活馬醫,隻要能有一絲希望,就不能放棄。


    想到這,伍拾玖趕忙扶起雙夕夕,一手掰開她的嘴,一手拿過蛇膽,用力捏破,一股綠瑩瑩的液體流入雙夕夕口中,那相柳巨蟒腥臭無比,蛇膽的膽汁聞上去倒是有一股薄荷般清涼的味道。


    待所有膽汁流幹,伍拾玖掀起衣角給她擦了擦嘴,確定膽汁都已咽入腹中。半晌,雙夕夕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伍拾玖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心想連這曠世寶物都救不了她,難道這一次她命當該絕?想著想著,不禁鼻子一酸,忍不住淚濕了眼眶。


    他把雙夕夕的頭枕在自己懷中,兩手環抱著,背靠石壁,看著洞口狂風呼嘯,飛沙掠過,慢慢地意識模糊,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好沉,還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去醫院看望母親,沒想到母親精神竟然大好,病床旁邊坐著失蹤已久的父親,二人抬頭看到伍拾玖都道:“拾玖,你去哪了?這麽久沒見到你?”


    他想說:“我去了九百多年前的古代世界。”但張了張嘴卻又忍住,心想這個理由怎麽可能有人相信?但若不實話實說,卻又該如何解釋自己忽然消失?


    父母見他張著嘴卻不說話,又氣又急:“說話呀,你這孩子,你怎麽了?”忽然間,醫院的病房不見了,父母也都不見了,整個空間一轉,一道發著強烈白光的橢圓形拱門出現在麵前。


    “不要,我不要再進去了,爸爸媽媽,你們在哪兒!”


    一聲大喊,伍拾玖醒了過來,這才發現是一個夢。


    “夢到你的父母了?”


    這句微弱的問候把伍拾玖嚇了一跳,低頭一看,雙夕夕枕在自己懷中,一雙大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你……你活過來了?哈哈哈太好了,我救活你了我救活你了……”


    也不知為什麽,看到雙夕夕醒轉過來,伍拾玖隻覺得抑製不住地興奮,不禁想手舞足蹈,哪知他這一動,雙夕夕眉頭一緊,咬著下唇露出痛苦的表情。


    “啊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你……你還痛嗎?”


    “你還是把那顆臭烘烘的蛇膽給我吃了是不是?”


    “對對,我剛才以為你……那個……所以我想幹脆……”


    “以為我死了,所以幹脆死馬當活馬醫是不是?”


    “不是不是,剛才你忽然心跳和脈搏都沒了,我一時著急,還給你做了人工……,你別誤會,我是說……”


    “唉,你不用說啦,你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要不是這顆蛇膽,我這次肯定是死了。”


    伍拾玖心想,我給她做人工呼吸這事兒還是別說了,這姑娘性子這麽剛烈,我要說了,還不得被我氣死過去。


    當下扶起雙夕夕,雙掌抵住她的背心,繼續傳輸內力過去,這一次,對方體內的真氣竟然有了回應,不再需要伍拾玖刻意用內力去牽引,能自己順著脈絡逐個通開穴道,隻不過她體力剛剛恢複,體內真氣仍是虛弱至極,隻能循循善誘。


    輸了片刻真氣,伍拾玖覺得累了,兩個人就盤膝坐倒自行運功,如此反複多次,雙夕夕的氣色漸漸好了起來。再過一會兒,她腹中竟然咕嚕嚕響了一聲,在安靜的山洞中聽上去異常清晰,伍拾玖沒忍住,噗嗤樂了。


    “你是不是餓了?”


    雙夕夕麵色通紅,點了點頭。


    洞外已是深夜,風暴早已過去,一陣涼風襲來,說不出的舒爽適宜。伍拾玖起身來到洞口,原本這山洞離著地麵有幾十丈高,此時洞外竟然就是平坦的沙地,借著月光一看,一座超大的沙丘將這座山埋住了一半還多。


    “你在這等我,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吃的。”


    說完,伍拾玖離開山洞向外走去。四周隻是黃沙一片,卻哪裏去找什麽吃的?他想了想,抓住山崖的枯藤借力向上縱躍,幾下便來到山頂,狂風過後,山頂的植物倒伏一片,但沙塵之下,還有不少橙黃色的沙棘果,伍拾玖用衣服兜著撿了不少,返回洞中和雙夕夕分著吃了。那沙棘果不但汁水豐富,能飽腹,還有活血散淤的功效,雙夕夕吃後,再運功調理,身體漸漸好了起來。


    兩個人在洞中待了一天一夜,隻是運功療傷,伍拾玖年輕好動,見雙夕夕不再需要自己傳輸內力,有時便去外麵采摘野果、尋找水源。次日傍晚,他捧著沙棘果回洞,不留神撒出一些果子,那山洞地勢傾斜,果子骨碌碌沿著地麵滾進深處。


    伍拾玖跟在後麵撿拾,越走眼前越黑,到後來幾乎漆黑一團,他在地上邊摸邊走,又撿到兩個果子,就打算返回,誰知猛地直起身來,腦袋卻結結實實撞在洞頂一塊凸起的石頭上,隻聽“嘎嘎嘎”幾聲響動,似乎是打開了一道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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