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玖叫道:“壞了壞了。”


    救不活一愣道:“怎麽?”


    伍拾玖腦筋飛快運轉著:“這樣不妥,大大不妥!白白浪費一個寶物。”


    四人齊道:“怎麽說?”


    伍拾玖道:“你們有沒有想到這一層?她一個將死之人,要想治好傷,一時半會兒可沒那麽容易,尤其是掐老前輩的血……血什麽掌……”


    掐不死急得抓耳撓腮,連聲提醒道:“血沙掌!”


    “對對,血沙掌那麽厲害,這麽短的時間,怎麽可能馬上治好她的傷?”


    “嘿嘿,小娃子這話一點不假,老子的血沙掌,沾上非死即傷,哪有那麽隨隨便便就能治好?”


    伍拾玖道:“對嘛!她的傷治不好,氣血就不通,你們非要現在就喂給她蛇膽,萬一堵在腸胃之中不消化不吸收,吃到最後,又隻剩下一枚蛇膽,再怎麽分?”


    四不善人連連點頭,均想這話倒也在理。


    毛不拔道:“可如果不這樣,這枚蛇膽放得久了就不新鮮,等它腐了臭了,再吃還有個屁用?”


    伍拾玖道:“問題來了,蛇膽千載難逢,當然要趁新鮮服用。可如果你們四個人分成四份,蛇膽的功效豈不是也大打折扣?說不定吃了之後跟沒吃一樣。”


    四個人仔細一想,覺得似乎也有道理,互相看了看,又點了點頭。


    伍拾玖接著道:“既然這樣,不如把蛇膽給一個人吃,反正你們兄弟親如一人,誰吃都一樣。”


    掐不死、言不說、毛不拔互相看了看,不置可否,救不活兩眼上翻,重重哼了一聲。


    伍拾玖看在眼裏,記在心中,忙道:“依我看,你們當中,應該屬老大救不活的武功最厲害,其他三人因為功力不如他,所以才不得不稱他一聲老大,對不對?”


    他猜得沒錯,這話一語點中四人痛處。


    四不善人隻因惡習相投,這才走到了一起,但暗地裏誰都不服誰。四個人最終以年齡大小排名,這才分出個一二三四來。


    掐不死怒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外號叫什麽?”


    伍拾玖道:“你叫掐不死啊。”


    掐不死道:“那不就得了,誰都別想來弄死老子,你說老子厲不厲害!”他說這話時故意提高了聲調,似乎生怕其他三人聽不清楚。


    毛不拔道:“你隻不過是脖子粗短,人家才給你取了這麽個綽號,真要動起手來,能弄死你的人沒有一堆,也有一打。”


    掐不死大怒,連連暴吼道:“誰,誰能弄死老子,你說出來,老子這就宰了他?”


    毛不拔聳聳肩道:“山外有山,人上有人!前些年在巴蜀之地,你為了和那人爭勝負……”


    掐不死道:“賊你娘,我就知道你又要提這事,老四我警告你,再胡說八道我把你的瘤子擰下來。”


    救不活攔住話頭道:“二弟,莫讓這無名無姓的後生挑撥了兄弟之間的情分,傳出去讓江湖人笑話。”


    掐不死道:“我看他說得對,這蛇膽要不就一個人吃,要不就大家都別吃。”


    言不說冷不丁插嘴道:“不行!”


    掐不死怒道:“說到這個你倒是吱聲了?哈!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們說怎麽辦吧?難不成把蛇膽給我吃,然後你們再來吃我?”


    他這話一說完,現場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掐不死跺腳道:“好哇,你們就在等著有人說出這話對不對?我偏不吃,我偏不吃!”


    毛不拔道:“這麽說,二哥主動放棄了。”


    掐不死一愣:“我放你個大頭鬼,我是說你們休想來吃我。”


    見幾個人吵成一團,伍拾玖打岔道:“說來說去,這蛇膽吃了到底有什麽功效?值得你們費這麽大力氣。”


    毛不拔道:“你聽說天下靈門開啟的事情麽?”


    伍拾玖點了點頭,心說果然又和這個有關。


    毛不拔道:“那就是了,靈門開啟,跑出來很多稀奇古怪的惡獸。這相柳是遠古凶蚺,它的蛇膽自然遠非普通蛇類能比,實在是千載難逢的好東西,就像你吃的畢方火囊,既可助長功力,又能幫助修習馭靈之術,天下人人求之不得。前不久我兄弟四人去胭脂山采藥,正巧撞上這畜生要吃一個人,嘿嘿,那人倒也有點本事,來來回回鬥了幾十個回合,最後還是被毒液所傷,自己跑了。這廝便掉轉頭來想把我們哥兒四個全吃了。”


    掐不死道:“嘿,虧你還記得我們是哥兒四個……”


    毛不拔也不理他,繼續道:“以我們四人的功力,自然不可能被一個畜生給吃了。但這廝竟然生著九個腦袋,一會兒這邊冒出來一個,一會兒那邊又冒出來一個,他奶奶的,這些小腦袋還能彼此呼應,實在難搞。所以到頭來它沒吃了我們,我們也拿它沒什麽辦法。這一路打打殺殺,追追趕趕,到了沙漠之中,這廝一頭鑽進湖盆再不出來,我們四人便鑽在這坡地之下守候。剩下的事,你也知道了。”


    伍拾玖道:“原來是這樣!既然這寶物如此珍貴,給誰服用確實是個問題。我這裏倒是有個不錯的法子,不知道行不行。”


    四人齊聲道:“什麽法子?”


    伍拾玖笑道:“四位前輩武功蓋世,天底下能超過你們的,幾乎沒有……”


    掐不死打斷他道:“賊你娘!什麽叫幾乎沒有?應該是壓根沒有!”


    伍拾玖連忙點頭:“對對,壓根沒有!但既然四位前輩已經是天下前四了,那到底誰是天下第一呢?依我看,你們四人不妨比試一下,誰最厲害,誰便是天下第一,這蛇膽就該由他服用。這樣一來,四不善人就能獨步武林,稱霸天下。”


    掐不死道:“嘿,此計甚好,不管是誰服了蛇膽,將來都是四不善人稱霸武林,大哥三弟四弟,你們說對不對?”


    救不活冷冷地道:“看來這蛇膽二弟吃定咯?”


    掐不死一愣:“我可沒說這話。不過……咱們四人之中,應該是我的功力比大夥兒高那麽一點點吧?”


    言不說道:“未必!”


    毛不拔道:“論臉皮厚度,二哥自然天下第一。”


    掐不死怒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來來來,今天看看是你的千機龍膽手高明,還是我的血沙掌厲害。”


    說話間,一雙手掌頃刻間變成血紅色。毛不拔不慌不忙掏出一個酒葫蘆,拔開塞子小酌一口,連忙又揣入懷中。說來也怪,這一口酒下去,脖子上的肉瘤竟然漸漸變小,到最後完全縮了進去,看上去與常人無異。


    掐不死變色道:“好四弟,要跟二哥來真的麽?”


    毛不拔嘿嘿一笑:“若是輕漫了二哥,倒是我的不是了……接招。”腳下跌跌撞撞,身影歪歪斜斜攻了過去。


    掐不死大喝一聲,兩隻血紅的手掌帶起一陣疾風拍到,卻被那毛不拔腳下一滑躲開,連撲幾次,對方始終不肯接手。


    掐不死道:“賊你娘,打架就有點打架的樣子好不好!”說著一掌劈過去,用上了十成力,一股氣浪排山倒海般撲到,夾著嗶嗶啵啵的爆裂之聲。


    毛不拔見這一掌覆蓋範圍著實太大,避無可避,也是大喝一聲,雙掌相迎。四掌相接,震得四周飛沙走石,勁風刮得伍拾玖臉上生疼,兩人身子都是一晃。


    毛不拔道:“二哥,以命相拚嗎?”


    掐不死道:“不然怎樣?再來……”


    兩個人一來一往鬥在一處,因為忌憚血沙掌厲害,毛不拔依舊騰挪躲閃為主,氣得掐不死暴吼連連。伍拾玖見毛不拔腳步踉蹌,脫口而出道:“這不是成龍的醉拳麽?”


    雙夕夕輕聲道:“那是千機龍膽手,他喝的那酒叫千機龍膽酒,是用上千種海螺的苦膽配上草藥熬成,隻需一小口,便如同酩酊大醉一般,可瞬間提升功力,將身體狀態調整到最佳。隻是酒勁一過,又恢複如常。”


    原來,這毛不拔為人既陰毒,又吝嗇。他多年前受傷被一位江湖隱士搭救,療傷期間無意中發現那隱士自製的酒有療傷止痛、瞬間提升內力的功效,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偷偷下毒毒死了隱士,自己拿了配酒的方子,尋來各種珍貴配料,配了這“千機龍膽酒”出來。因為配製不易,他從不肯輕易將這藥酒與人分享,自此便落下一個毛不拔的諢號。


    借著酒勁催發內力,毛不拔看似每一招都搖搖晃晃,卻每次都能在險象環生中化險為夷,堪堪避開對方的淩厲攻勢,又能出其不意攻出一兩招,令對方不得不防,也難怪伍拾玖看成了“醉拳”。任憑掐不死如何歇斯底裏,毛不拔始終不再正麵接招。


    兩個人鬥得正酣,那邊言不說身形一晃,站在救不活麵前,緊緊盯住他手中的蛇膽。


    救不活冷冷道:“三弟,你想怎樣?”


    言不說道:“試試……”


    突然身子一矮,單腳杵地,另一條腿像是陀螺一般橫掃過去,正是他賴以成名的三十六路地蹚腳。因為他的腳掌遠遠大於常人,這地蹚腳施展開來,帶起陣陣塵土,專攻人的下盤。


    救不活將蛇膽放入懷中道:“既如此,就陪三弟玩玩。”


    說著掄開蒲扇大的手掌,揉身而上。


    他的功夫,與言不說等人又自不同。但見掌、拳、肘、肩、膝、腿、胯等部位均可參與過招,共有劈、打、拿、勾、摔、擺、錘七種技法,看上去似乎毫無規律可言,但每一招都根據對方來襲應運而生,植根於自身技法,卻又能隨機變通。


    考驗的,是人的應變能力。


    若以功夫而論,地蹚腳專攻下盤,在拆招時難免占了些便宜。但遇上救不活,卻又另當別論。


    伍拾玖看著看著忽然道:“這不就是散打麽?”


    雙夕夕低聲道:“這是他的成名功夫,叫七星散手,無跡可尋卻又有形有質,最是難纏。四不善人中,當以這救不活的功夫第一。”


    她聲音雖輕,卻被掐不死聽了個清清楚楚,怒道:“女娃子胡說八道,這天底下還有比血沙掌更俊的功夫麽?”


    伍拾玖忙道:“當然沒有了,什麽七星散手,千機龍膽手,還有那個什麽什麽腳,都不如掐前輩的血沙掌厲害,我此刻恨不能在這立一個沙雕,上麵就寫:掐不死天下第一!”


    掐不死哪知道他是用2019年的現代語言罵他,哈哈大笑道:“好,好,你這小娃娃嘴甜,我倒有些不想殺你了。”


    毛不拔道:“二哥便是這麽搖擺不定,吃口馬屁就說香。”


    掐不死冷笑道:“你若拍我的馬屁,我也說香!”


    兩個人一邊鬥嘴,手上不停,又鬥了幾十招難分勝負。掐不死道:“老四,你躲來躲去還比個屁!這樣打下去,再鬥個十天半月也沒結果。”


    毛不拔道:“那怎麽比?”


    掐不死道:“有種就來比內力!”


    毛不拔道:“你有你的血沙掌,我有我的千機龍膽手,大家都是憑功夫,為何非要鬥蠻力。”


    掐不死怒道:“你說我是蠻力?那你是什麽?投機取巧麽?”


    雙掌一晃,又鬥在一處。四個人捉對廝殺,出手當真如暴風驟雨一般,看得伍拾玖眼花繚亂,隻覺得來到這個世界後,還從未見過如此精彩的打鬥。若是把這些人放在現代拳台上,十個泰森也不是對手。


    誰也沒注意,遠處天空出現一片黑色的積雲,那雲越聚越多,越聚越厚,漸漸地好像壓在地麵上一樣,緩緩湧了過來。


    雙夕夕接受了伍拾玖的療傷內力後,精神稍有好轉,旁觀者最易分神,她抬眼看到遠處的黑雲,臉色一變,低聲對伍拾玖道:“快想辦法脫身,黑風暴要來了。”


    伍拾玖奇道:“黑風暴是什麽?”


    “噓……先脫身……”


    “好……可是你能行嗎?”


    “總比被他們吃掉強,快走,別讓他們發現。”


    趁著四人酣鬥,伍拾玖將雙夕夕悄悄地負在背上,借著大坑掩護,緩緩向坡地旁的灌木叢挪動。這時天邊那片黑雲越來越近,隱隱傳來悶雷之聲,黑雲中又有數道閃電偶爾劃過,發出奪目的白光。黑雲下麵,竟是一座又一座龐大的沙丘,在風暴的卷席之下,平地被拔起,飛在空中,直撲過來。


    四不善人此時也已注意到天象異常,雙雙住手罷鬥,瞧著越來越近的黑雲,掐不死道:“賊他娘,馬上就要贏了,又來個什麽玩意兒。”


    救不活道:“是沙漠風暴往這邊來了,大家先避一避。”


    毛不拔道:“那咱們四人可不能走散,蛇膽還在大哥手裏。”


    救不活藍眼向上一翻道:“你還怕我獨自吞了不成?”


    毛不拔不置可否,隻道:“大哥,咱們一起鑽進地底,別走散就好。等這鳥風暴過去,再出來商量如何?”


    掐不死道:“放屁,要是這些個沙丘都落在咱們頭頂上,那要挖到猴年馬月才能出來?不如現在先定下來蛇膽到底歸誰。”


    毛不拔道:“還沒分出勝負,怎麽定?”


    三個人又是一番吵嚷,卻聽言不說忽然“咦”了一聲。


    “人呢?”


    四人回頭看時,這才發現伍拾玖和雙夕夕已經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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