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東來並不知道,歐陽德之所以叫歐陽明月送自己,此舉到底是有意還是無心。


    按理來說,他之前已經在歐陽德麵前將話講的很明了、很透徹了,他不相信,像歐陽德這種人,會不明白自己話裏的意思。


    更何況,作為父親,他也應該替自己的女兒設身處地的著想。


    而不是將自己的女兒向著一條充滿危險的道路上趕。


    歐陽德作為一個活成了人精的人物,怎麽可能會不明白這些道理呢?


    正是因為明白,所以他才主動提出了讓自己女兒送一程聶東來的要求,也是希望能夠為他們兩個年輕人創造一點獨處的空間。


    也算是他這個做父親的,為了自己的女兒,存了一點私心。


    盡管他平日裏忙著這種事情,很少與歐陽明月親近,導致他們之間出現了諸多隔閡,但是,對於自己的孩子,他還是很了解。


    就算是與聶東來走近了,會伴隨著各種各樣未知的危險,但他相信,以歐陽明月目前的武道修為,正常情況下,自保完全是沒有問題的。


    如今的她,早就可以獨當一麵了,再也不是少時那個什麽也不懂,什麽也不知道的粘人精了。


    雖然在他內心深處,其實也不願意歐陽明月牽扯到這些事情當中來,但是他很清楚,作為自己的女兒,從一出生她就注定了要跟著自己,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


    這就是她的命。


    更何況,自從歐陽明月上一次見完聶東來一麵之後,明顯整個人都變了,不再是那個隻知道修習武道,卻從來不懂得兒女情長的少督主了。


    反而變得開始八卦起來,變得更像是一個少女起來,懂得了描畫打扮,也變得開始注意起自己的著裝形象了。


    尤其是對於聶東來的事情,特別上心。


    這就說明,自己這個女兒,對於聶東來有了一種特別的好感。


    歐陽德自然很清楚,這種好感代表著什麽。


    從小到大,歐陽明月就從來沒有對其他同齡的異性朋友,表現出這麽女子的一麵,歐陽德一直覺得是自己女兒的眼光太高了,現在看來,隻不過是沒有遇到對的人而已。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不惜厚著臉皮為他們兩個年輕人創造了一個獨處的機會,至於說這個機會女兒能不能抓的住,那就隻能靠她自己的本事了。


    他之所以這麽做,除了一個父親對於自己女兒的一點私心之外,最主要的是,通過這幾次的接觸,他發覺聶東來心裏其實對自己的女兒並不反感。


    聶東來當然不知道,他這個老實巴交的歐陽叔叔,心裏居然存了這麽多鬼點子。


    他隻是匆匆向歐陽德二人道了別,逃一般的向城主府外麵走去。


    不過,即便是他的速度已經不慢了,歐陽明月卻還是以更快的速度跟在他身側。


    出了議事廳,歐陽明月側過臉打量著身旁的青年,雖然隻能看到他一半的側顏,但是還別說,的確很帥氣,很耐看。


    聶東來自然也感覺到了她極具侵略性的目光,他卻不敢轉頭,也不敢有絲毫抱怨,隻好讓自己腳下的步子更快一些,拉開一點兩人的距離。


    看著有些慌不擇路的聶東來,歐陽明月突然失笑,道:“東來哥哥,你剛剛在裏麵喊我什麽?姑娘?”


    聶東來心裏“咯噔”一聲,還真是怕什麽就來什麽,他一直都怕歐陽明月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如今看來她已經想起來了。


    可是,聶東來卻不敢搭話,隻得假裝沒聽見。


    見狀,歐陽明月立馬跑到他麵前,攔住他的去路,一臉幽怨的問道:“東來哥哥,你怎麽不說話?”


    “是因為你忘記了明月,忘記了小時候的事情?還是因為你在有意躲避著我?”


    “小時候的事?什麽事?”


    聶東來心中歎息一聲,連忙急中生智道:“歐陽姑娘,東來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不明白?”


    歐陽明月怒氣衝衝的說道:“好你個不明白,難道你忘了小的時候,你給我說過什麽了?”


    這些天來,她打聽過有關聶東來的很多事,也知道了聶東來失憶一事。


    這也是為什麽她第一次在聖鉉城見到聶東來的時候,他既然連自己交給他的那個令牌都不認識的原因。


    畢竟,那個時候,他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可是後來他來城主府找父親的時候,就拿著那個令牌,很顯然,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那個令牌是什麽東西。


    加上今日的事情,讓歐陽明月覺得,他應該早就恢複了記憶。


    既然這樣,那他又怎麽沒有記起他們小時候的事情呢?又或者說,他是故意在隱瞞什麽?


    這讓歐陽明月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對你說過的話?”


    聶東來微微一楞,道:“我對你說過什麽話?”


    突然,他想起了小時候他倆一起玩耍的時候,自己說過的一句童言。


    “你!”


    歐陽明月狠狠瞪了聶東來一眼,雙頰緋紅,有些嬌羞的說道:“你說過你長大之後,會娶我的。”


    聶東來嘴角狠狠一抽,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他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了,歐陽明月已經忘記了這些話,沒想到她還記得。


    “是嗎?”


    聶東來狐疑道:“我什麽時候說過這種話?我怎麽不記得了?”


    不過當看到歐陽明月那惡狠狠的眼神的時候,他突然話鋒一轉,道:“就算是有說過的話,那也是小時候的玩笑話,你可千萬別當真。”


    說實話,他自己現在都是泥菩薩過河,哪裏還敢連累歐陽明月。


    雖然年少無知不懂事的時候,自己確實說過這樣的話,而且還拍著胸脯向歐陽明月保證過,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


    可如今,他那有心思兒女情長?就單單他父母的事情,就已經讓他忙的焦頭爛額了,更何況,婚姻大事,起碼也得父母高堂坐,兩心誠相悅不是?


    他並不覺得這麽多年過去了,歐陽明月還會向小時候那樣,對他言聽計從,就算是有,那也不見得就是喜歡吧?


    這些年,她並沒有與自己相處過,又怎麽會喜歡自己呢?


    “玩笑話?”


    歐陽明月突然眼眶一紅,道:“你不是說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嘛?”


    “怎麽到現在卻成了一句玩笑話了?”


    “還是說你喜歡上了別的女人?”


    這一刻,她的心裏充滿了委屈。


    “那有什麽別的女人?”


    聶東來一臉尷尬的說道:“這些年,我一直都與師父相依為命,連別的女人見都沒見過,又怎麽會喜歡上別的女人?”


    “你想多了,隻不過,以前的事情,有好多我已經不記得了。”


    看到歐陽明月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聶東來心裏多少有些於心不忍,隻好拿自己失憶的事來打掩護。


    聞言,歐陽明月突然咧嘴一笑,道:“對啊,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東來哥哥之前失憶過,想不起一些以前的事,倒也正常。”


    “不過東來哥哥你別灰心,終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


    “而且,我也會盡我所能,找江湖中最好的名醫來替你診治失憶症。”


    “放心吧,你一定會好起來的,而且,我也會一直等著你將一切都想起來的那一天。”


    雖然她不知道聶東來所說,是真是假,可是聽到他並沒有愛上別人,歐陽明月心裏就像是吃了蜜一樣甜。


    她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等回頭一定得求父親去拜訪一下鬼醫先生,讓鬼醫先生替聶東來診斷一下。


    有他出手,一切疑難雜症都不是什麽問題。


    聶東來看著眼前這個如同花一般美麗的女子,心裏頓時暖烘烘的,他凝視著歐陽明月片刻,真摯說道:“謝謝你!”


    歐陽明月還是如同小時候一樣單純,雖然聶東來並不知道,她的這種單純是發自內心的,還是特意表現出來的。


    但至少,她在自己冰涼的內心,注入了一絲前所未有的溫暖。


    “謝什麽呀?”


    歐陽明月紅著臉說道:“跟我還客氣什麽呀?反正都是一家人。”


    聶東來額頭閃過無數黑線,你一個姑娘家,還真敢說,不害臊啊!


    話雖出口了,但是歐陽明月的俏臉卻越發紅潤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麽羞人的話來,但心裏卻又期待聶東來能夠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如此,東來就先行告辭了。”


    聶東來不動聲色的看著她說道:“如果某天東來想起來確有此事,定當不會辜負姑娘一番心意。”


    歐陽明月張了張口,卻什麽也沒有說出口,最終隻是看著聶東來的背影,氣呼呼的跺了跺腳。


    似乎在埋怨他不解風情。


    權衡再三之後,再一次抬腳跟了上去,父親說過要自己送送他的,而自己也親口答應了下來。


    “為人,言出必行,不能失信!”


    歐陽明月狠狠點了點頭,心道:“嗯,就是這樣。”


    想通了這一點,她的步子又變得輕快了不少,很快就追上了聶東來,兩人沉默著向外麵走去。


    一路上,歐陽明月時不時都會偏過頭,看一看聶東來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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