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廳前,聶東來目送所有人離開,他並沒有出門相送,歐陽德與歐陽醉兄弟同樣沒有出門送別這些昔日的兄弟。


    反倒是歐陽明月,一直尾隨著前來議事的諸位長輩,一直將他們所有人都送出了城主府的大門。


    畢竟他們前來城主府議事,本就是客人,不管是歐陽德、歐陽醉,還是聶東來,他們三人誰不送行都說得過去,但是她卻不行。


    從輩分上來講,前來議事的眾人,沒有一個比她輩分低,從江湖道義上來講,主送客行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在聖鉉城混跡了這麽多年,這點常識與眼力她還是有的。


    她與聶東來三人不同,聶東來本就無心參與【幽冥督查史】,更何況他現在對【幽冥督查史】內部之人,還是有著諸多不信任。


    之所以提議這次議事,一來是希望借助父親昔日留下來的勢力,來查明父親失蹤之事。


    二來,則是想通過一些細枝末節,查出【幽冥督查史】內部的內奸究竟是誰。


    雖然經過六年時間的清貧生活與佛家禮儀熏陶,他已經將很多事看的很淡了,但是他也不希望父親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基業,就這樣被一些蛀蟲所侵蝕。


    更何況,身為人子,如果連盡人子的責任都沒有,那他活著又有什麽意義呢?


    因此,父親之事,他不可能撒手不管。


    反觀歐陽德與歐陽醉二人,他們本就是【幽冥督查史】的建業功臣,不管是身份還是地位,都遠非常人所能比擬。


    因此,他們二人對於來人不迎不送,倒也合情合理。


    歐陽明月雖然貴為歐陽德之女,身份也絕非一般人所能比擬,但是聖鉉城諸多事宜還是需要她去打理。


    因此,有些事情她必須親力親為。


    待所有人都離開以後,歐陽德二人便將聶東來重新請入會客廳。


    歐陽德看著老神自在的聶東來,終究還是沒忍住問道:“賢侄,為何剛剛要說出內奸一事?”


    這是他心中的疑問,按照他的想法,內奸之事需要在暗地裏悄悄追查就行了。


    一來,是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他不想讓手底下的一眾兄弟們寒了心。


    二來嘛,俗話說得好,家醜不可外揚。


    聶東來抿了一口手中的茶,反問道:“難道歐陽叔叔沒有懷疑過此事?”


    在聶東來看來,這種事歐陽德肯定早就心中有數了,隻不過礙於情麵,沒有聲響而已。


    如果歐陽德真的連這麽簡單的破綻都沒有看出來,那麽他也就不配帶領【幽冥督查史】。


    “懷疑是懷疑過,可是……”


    歐陽德剛準備說點什麽,突然心中一動,驚詫問道:“難不成賢侄有了蛛絲馬跡的線索?”


    “那倒沒有。”


    聶東來笑盈盈的說道:“既然歐陽叔叔也懷疑過咱們當中出了內奸,那麽小侄倒是想問問歐陽叔叔,您覺得這種可能有幾分?”


    歐陽德想了想,道:“十之**吧!”


    “歐陽叔叔你錯了。”


    聶東來繼續道:“是百分之百,盡管到目前為止,我還一展莫愁,但是我敢斷定,內奸肯定存在。”


    “既然如此的話,賢侄此番舉動豈不是要打草驚蛇了?”


    歐陽德不解。


    還不等聶東來開口,一旁的歐陽醉突然笑道:“大哥,你考慮的方向錯了。”


    “東來此番舉動,就是為了打草驚蛇。”


    說罷,他笑盈盈的看向聶東來,道:“老夫所料不差吧?”


    “醉叔叔說的在理。”


    聶東來眼中精芒乍現,道:“正如醉叔叔所言,小侄此舉正是為了引起那些別有用心之人的警覺。”


    “隻有讓他們先警覺起來,才能夠讓他們先露出破綻。”


    “我明白了。”


    歐陽德突然一拍桌子,道:“一個人一旦小心翼翼起來,那麽他做事必定會瞻前顧後,畏首畏尾。”


    “如此一來的話,肯定會表現的與以往有所不同,一旦咱們從這個方向入手,就可以順藤摸瓜。”


    歐陽德點點頭,道:“而且不止如此,東來雖然嘴上說沒有任何真憑實據懷疑任何人,但是其他人並不會這麽想。”


    “他們肯定會想,既然東來能夠當著所有人的麵將這種事情說出來,那至少說明他心中已經有了猜忌的對象。”


    “如此一來的話,不但可以讓他們之間生出提防之心,避免以前發生過的事重新上演。”


    “更重要的是,真正的內奸肯定會心生惶恐,如果他心生惶恐的話,肯定會有下一步的動作。”


    “這就叫做兵不厭詐。”


    “所以,東來這一招實屬高明,不戰而屈人之兵也不過如此。”


    歐陽德聞言,重重拍了拍聶東來的肩膀,讚歎道:“不虧的大哥的兒子,這份才情,當真像極了當年的大哥。”


    “俗話說得好啊,果真是虎父無犬子。”


    “歐陽叔叔過譽了,小侄不過是多耍了一個心眼而已。”


    聶東來咧了咧嘴,道:“更何況,此人能夠潛伏在眾人之中這麽多年,肯定也絕非等閑之輩。”


    “而且,從過往的種種來看,他行事當真是滴水不漏,可謂是相當的狡猾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雁過還會留影呢,何況是人,我就不相信他可以將所有的痕跡都抹掉。”


    “雖然,經過今日議事之後,他肯定會變得更加小心翼翼,不過不要緊,我需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一旦他更加謹慎起來,就不怕他不露出什麽馬腳。”


    “咱們就等著看老馬失蹄吧!”


    三人對視,忍不住笑出了聲。


    正在此時,歐陽明月從門口走了進來,她看到一臉奸笑的聶東來三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問道:“什麽老馬失蹄?”


    不過她心中多少有些驚訝,父親歐陽德與叔父歐陽醉二人,都是她最熟悉的人,她還從來沒有見過他們露出過這樣奸詐的笑容。


    尤其是自從七年前的事情發生之後,【幽冥督查史】內部的氣氛,總是死氣沉沉的。


    叔父一心醉酒,從來都不會主動參與城主府的任何事情,以致於連他管下的西劍街都逐漸敗落了下來。


    而父親歐陽德也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就連對她這個女兒都從來不上心。


    可自從聶東來來了之後,他們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臉上的笑容多了不說,就連人都變得精神了不少。


    雖然聶東來是他們故交之後,但是歐陽明月還是想不通,他身上到底有什麽魔力,能夠讓兩個老古董突然變得開朗起來。


    就像是她之前一直都想不通,他身上到底有什麽魔力,能夠讓自己日思夜想一樣。


    “沒事,我不過是跟兩位叔叔講了個笑話而已。”


    看到她,聶東來瞬間恢複如常,很巧妙的將話題岔開了。


    “笑話?什麽笑話?讓我也聽聽唄?”


    歐陽明月雖然一臉的笑意,但是心底卻忍不住腹誹道:“本姑娘要是信你才怪。”


    眼見歐陽明月打蛇上棍,聶東來生怕一不小心說漏了嘴,連忙笑道:“時間也不早了,我該告辭了,等以後有機會了再說與姑娘聽。”


    說罷,他直接腳底抹油準備開溜。


    哪知歐陽德接下來的一句話,差點讓他一個跟頭栽倒在地。


    歐陽德眼看聶東來準備起身告辭,雖然心中有諸多不舍,但還是強忍著沒有讓他留下來,隻是吩咐了歐陽明月一句,“既然如此,明月就替為父送送東來吧!”


    通過短暫的接觸,他已經發現了,聶東來是個極其有原則的年輕人,這一點,他跟他父親聶乘風極其相像。


    既然他並不想留在城主府,他也隻好由著聶東來去了。


    隻是,他現在一門心思都在內奸一事上,而且以他的身份,也不便親自護送聶東來出府。


    雖然之前他曾親自迎接過聶東來,但是有些事情一半次足以,多了反而會對聶東來不利,容易讓更多的人惦記他。


    雖然他並不清楚聶東來如今的武道修為如何,但是他卻不得不設身處地的為他的安全著想。


    隻是,聶東來聽到他的這句話,頓時心涼了好一大截,由於小時候經常與歐陽明月相處的原因,他可是對於歐陽明月的脾氣一清二楚。


    她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聶東來剛想拒絕,歐陽明月立馬甜甜的道:“好嘞父親,沒有問題。”


    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但願她沒認出自己來,但願她早已把小時候的事情忘了個一幹二淨。”


    “但願她長大之後變得矜持了不少,不要再像以前那樣胡攪蠻纏。”


    聶東來一臉苦澀,心中暗暗祈禱不停,如今他隻是希望自己能夠多生出兩條腿來,早點邁出城主府的大門。


    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夠早點甩開歐陽明月,這個臉上笑顏如花的假小子,


    同樣也是他曾經的青梅竹馬。


    雖然她早已生的亭亭玉立,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美豔動人,但是如今的聶東來壓根不願意與她多產生一絲一毫的糾葛。


    對於這個曾經跟在他屁股後麵,一口一個“東來哥哥”的姑娘,聶東來始終不希望他因為自己的原因,踏上這條原本就不屬於她,甚至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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