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南頓時語塞,盡顯窘態,張了張口,小聲道:“我……不知道!”


    老婦人的話,恰好切中他的要害。他要是知道“鬼醫”現在何處的話,早就帶著林北夏去找他了,何至於抱著僥幸心理折騰這大半天。


    老婦人橫眼,“不知道你上那去尋?”


    看著眼前這個處理姑蘇城大小事宜都遊刃有餘,每次都能夠把分寸把握的異常之好的男人,此時卻露出一副無助的孩子的模樣,老婦人臉上卻沒有任何異色。因為她一直都知道林北夏是他這輩子,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也隻有林北夏,才能讓他如此心急如焚,以致於連最起碼得決斷能力都近乎喪失。


    盡管很少有人知道林震南與林北夏之間的真實關係,但是,老婦人卻知曉的清清楚楚,林北夏是他唯一的妹妹,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之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一次,老婦人雖然瞪著他,語氣卻格外溫柔,並沒有向之前那樣斥責於他。


    她之前之所以斥責林震南,並不是因為仗著自己的身份倚老賣老,故意讓他這個姑蘇城主落下麵子,而是因為她心中有氣。盡管近些年林北夏不常在姑蘇城,但她畢竟跟林震南一樣,是自己親手帶大的,在老婦人心裏,她與林震南都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林北夏受了如此重傷,她自然有些埋怨林震南這個做哥哥的,因為她覺得這是林震南這個做哥哥的沒盡到自己應有的責任,沒有照顧好自己的妹妹。


    林震南當然也清楚她心中的想法,而他心中同樣自責,所以隻能乖乖的聽她訓斥,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一直都很尊重一手將自己二人帶大的蟬姨,可以說沒有她,就沒有今日的林震南。


    說起蟬姨,其實他也是個苦命的女人,年輕的時候生的風姿綽約,在江湖上也算是排的上號的美人,奈何命運多舛,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而那個人便是自己的父親林恩澤。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自己的父親甚至都不知道她那份真摯的愛意,就選擇了母親。但是蟬姨的選擇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非但沒有因愛生恨,更沒有從此形同陌路,而是悄然收起了自己那份不曾開花就已凋謝的愛,主動來到母親身邊,做起了母親的貼身護衛。


    用她自己的理解來說,就是既然不能與心愛之人相守一生,那麽她便願意守護心愛之人所愛之人一世,為的隻是不讓心愛之人傷心。


    也許她的這份愛同樣也存在些許私心,那就是希望一直陪伴在所愛之人身邊,可是,她愛的偉大,愛的讓心疼。


    這就是她,獨一無二的她。


    這同樣也是林震南一直都對她非常尊敬的原因,因為母親曾在彌留之際對他千叮嚀萬囑咐,從此以後,一定要把蟬姨當做她一樣來對待。或許是母親覺得對不起她吧,盡管她在世的時候,她們二人情同姐妹,可畢竟母親始終對她懷有一份歉疚之心,而這份歉疚就來源於蟬姨對無微不至她的嗬護。


    林震南愣神半晌,“我可以去打聽啊?”


    誠然,正如蟬姨所言,如果連“鬼醫”都救不了自己妹妹林北夏的話,估計這個世界就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救她了。畢竟,“鬼醫”之名,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的醫術早在多年前就已冠絕天下,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沒有人會懷疑他的能力。


    可問題是,據說他人早已不在奪魂山了,早在幾年前,他就已經離開了奪魂山,來到了世俗江湖。從此之後,江湖中似乎就再沒有了他的音訊,沒有人知道他去了那裏,落腳何處。


    但不管希望多麽渺小,他也不想放棄,更加不可能放棄,自從父母離世以後,他身邊的至親之人就隻剩下蟬姨跟妹妹了,如果妹妹有什麽三長兩短,且不說他以後如何麵對九泉之下的父母,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再活下去。


    所以,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希望,他都會去嚐試。


    林震南對於林北夏這個唯一妹妹的溺愛程度,估計在這個世界上,無人能夠替代。其實,在他還未成為姑蘇城主之前,他早就已經在江湖中聲名鵲起了,雖然他當時已經是江湖中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但他出名並不是因為他武道境界有多高,也不是因為他的才情卓絕,而是因為他是個實至名歸的“護妹狂魔”。


    那時候,江湖中有“四不可動”可謂是家喻戶曉。


    一是“乾坤閣”的天機令動不得,自古以來,“乾坤閣”一直都是一個強大無比而又縹緲無蹤的勢力,它的實力讓江湖中所有人都聞風喪膽,但是江湖中幾乎沒有人知道它究竟是在何處,具體有多強。


    二是“聖筆鉉劍”的兄弟動不得,在江湖武林當中,人人皆知“聖筆鉉劍”聶乘風此人,最看重的就是兄弟情義,隻要是他認定的兄弟,不管是文弱書生還是武道修為低下之人,無人不讓其三分,隻因“聖筆鉉劍”是江湖武林公認的第一人。


    三是“鬼醫”先生的藥動不得,“鬼醫”百裏長風此人,可謂是一生充滿傳奇色彩,他能夠從一位平平無奇的少年郎,蛻變成醫道聖手,不知讓多少江湖人士羨慕他的好運,可是他的藥偏偏是讓所有人既向往又恐懼的東西。傳聞,曾有一名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隻因在未經他允許的情況下,出於好奇,拿了他置於書桌上的藥聞了一下,第二天就被斬斷雙手,懸於奪魂山山門山,活生生血流幹涸而亡。


    沒有人知道是誰動的手,但是想來以百裏長風在醫道的修為,想要巴結奉承他的人絕不再少數,自從那件事以後,所有人都知道百裏長風把自己的藥看的比命還要重要。


    第四便是林北夏的人動不得,不是因為她有多厲害多難纏,而是她有一個“護妹狂魔”的哥哥,但凡是對林北夏有過不軌念頭的人,全都命喪林震南手中了,不管他有多厲害。林震南本就實力高絕,但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隻要有人敢動林北夏一根毫毛,林震南絕對會跟他死磕到底,他身上有一股子狠勁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但是那些妄圖動林北夏的人,卻都全部嚐試過,而且一個個全部下了陰曹地府。那就是隻要有人妄圖動林北夏一下,那就絕對會跟林震南結下死仇,不死不休的那種,而且每當事關他的妹妹,他都會抱著必死之心手刃此人,動起手來完全是以命換命,根本沒有任何顧及,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無數次,直到殺死對方為止。


    他也是江湖中唯一一個敢正麵衝“聖筆鉉劍”聶乘風拔劍的同輩中人,因此,那個時候江湖中人人都稱他為瘋子,根本沒有人願意招惹他。


    可以說他把所有的愛全部都給了自己的妹妹林北夏,這也是為什麽他至今未娶的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老婦人歎了一口氣,“上哪去打聽?要打聽多久?就算是你當時候真的打聽到了,甚至尋到了‘鬼醫’此人,且不論他願不願意出手,北夏就一定能夠撐到那個時候嘛?”


    看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林北夏,她又何嚐不是心如刀絞呢?她一直把林北夏視為自己的親生女兒,她又何嚐不想救她呢?林震南此刻的心急如焚,她又何嚐不是呢?可她畢竟是長輩,不能夠隨隨便便把自己軟弱的一麵當著林震南這個晚輩的麵顯露出來。因此,她努力強迫自己鎮定,她必須鎮定,如果這個時候,連她都亂了方寸的話,林震南就會沒有了精神寄托。


    大概隻有親生父母眼中,兒女不管多大,隻要自己還健在,他們在自己眼中永遠都是個孩子,而在老婦人心中,明顯也是這樣看待林震南的。


    她雖不是林震南的親生父母,可卻做到了勝似親生父母。


    林震南內心煩躁不安,他知道自己確實已經亂了方寸,“那怎麽辦?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不成?我可做不到!”


    自從父母離世以後,他就自願兼起了亦父亦母的責任,在他眼裏,妹妹就是自己的全部,他不允許妹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任何一丁點的差錯。


    老婦人的身形突然顫了顫,低語道:“你做不到,我更做不到。”


    一句話,讓林震南瞬間怔住了,是啊,這些年來,蟬姨待自己兄妹二人猶如親生,勝似親生,如今妹妹出事,如果自己再不想出辦法來,叫她一個人怎麽辦呢?她已經為了自己與妹妹付出了她的近乎一生,自己難道還要她一個人承擔到什麽時候?自己一直在妹妹麵前充當著亦父亦母的角色,而她呢?她可是在自己兄妹二人麵前一直完美詮釋著亦父亦母的責任與擔當。


    想到這些,林震南突然眼眶一酸,“蟬姨,這些年辛苦你了!”


    除此之外,他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隻知道,自己欠她的實在太多太多了,恐怕這一輩子都還不清她對自己的恩情。


    然而,老婦人卻緊緊蹙著眉頭,什麽也沒說,似乎並沒有聽到他的這句話。


    就在林震南準備再此張口的時候,她突然出聲了,“我想起來了,姑蘇城有一人,應該也可以救北夏。”


    聲音中帶著無法掩飾的喜悅與激動。


    “是誰?”


    林震南連忙追問,突如其來的喜訊,讓他連剛剛組織好要對老婦人說的話都給忘記了。


    老婦人緩緩開口道:“袁老先生,如果他願意出手,相信一定可以的。”


    林震南驚詫至極,“他會醫術?”


    老婦人並未解釋,而是急聲催道:“你立刻去請他,記住,無論如何都要請他出手。”


    林震南當下也顧不上詢問袁老先生的事,爽快應道:“蟬姨放心,我這就去請!”


    說著便匆匆忙忙往外走,袁老先生此人,也算是與他有些交情,林震南相信,此行自己親自出馬,請到他應該沒有多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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