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初陽冉冉升起,官道邊的一株小草上晶瑩的露水緩緩滴落,落入土中,如此反複。


    此時的官道上緩緩走來三人。毋庸置疑,正是吳道子師徒三人。


    走在最前方的是胡蠻兒和婉晴,確實如婉晴所說,有了胡蠻兒的加入的確多了幾分歡快,少了些許寂寥,二人年紀相當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還有……呃……吵不完的架。雖說是吵架,在吳道子看來大多是嬉笑打鬧,打情罵俏罷了。


    這不?此時的二人你追我趕,好不熱鬧。


    昨夜風雲昨夜雨,今日惆悵今日憂。


    吳道子獨自一人走在最後眉頭緊鎖。婉晴突然跑到吳道子身邊乖憐的挽住吳道子胳膊撒嬌問道:“爺爺,接下來我們要去何處啊。去毓璜城如何,聽說那裏梨花要開,美極了。”胡蠻兒也扭頭看向師父。


    “不,我們要打道回府。”吳道子愛憐的摸了摸婉晴的額頭。


    “為何?發生何事了?”婉晴皺眉問道。


    “昨夜,你爹差黃鳥送信與我,要我回山門一趟。說有要事相商。”吳道子拂了拂胡須眺望北方。


    “我們才剛出山門不足一月,如今便又要回歸山門,我爹也真是的。何事如此緊要,真掃興。”婉晴嘟嘴道。


    “晴兒休要胡鬧,如今妖物頻繁現世,必然非同小可,你爹要我回山肯定也是收到什麽風聲,此事不可胡鬧。”吳道子一改往日玩鬧之色,微怒道。


    婉晴見爺爺麵有怒色,不由得有些憂慮,爺爺自小便對她寵愛有佳,若無要緊事,定不會如此對她說話。心中多少也知道此次回山定有要事,便不再多做放肆。


    胡蠻兒自然是更無異議,當然是師傅到哪徒兒便到哪。


    話畢三人便一路無言,直直北行……


    雲霞山脈,地處北方中部,由四座巍峨的山峰組成。四座山峰直直插入一座大湖之中。名曰青平湖。湖水清澈見底,平靜無奇。山底皆有一條渡橋,麵向四方。用以迎接四方往來,拜山許願,求簽問卦的百姓,信徒。


    再往上則是高聳險峻的階梯,直通山頂。雖是險峻萬分但見來往的百姓仍是絡繹不絕,渡船穿梭繁忙。顯然是山頂道觀香火鼎盛。此觀應是天下第一觀淩霄觀無疑了。


    自濟世道祖力壓群魔後慕名而來的百姓便與日俱增,連綿不絕。儼然一副輝煌光景。


    遠處岸邊渡口處站立三人,靜靜地等待著歸來載客的渡船。


    胡蠻兒瞪大了雙目癡癡的望向這平生僅見的一幕。肅穆莊嚴之感油然而生。尤其是四座高聳的大山冥冥中帶來的壓迫感。讓胡蠻兒感覺有些許的窒息感。


    這便是將來自己要修仙問道的地方嗎?此時的胡蠻兒有些如夢似幻之感。吳道子伸手拍了拍胡蠻兒的肩膀開口道:“船來了,隨為師入山。自今日起,你便在此修行。來日方長日後有的是時間讓你觀摩。”說罷腳尖輕輕一點,雙手成爪,抓住身邊二人輕輕一躍,不見如何用力便已然踏上小舟。引的胡蠻兒敬由心生。


    行舟看似緩慢實則很快便行到山腳,下了渡船後吳道子指著蜿蜒的階梯對胡蠻兒說道:“蠻兒自明日起每日登山三次,為你練體。可能做到?”


    胡蠻兒抬頭望向漫無邊際的石階,緩緩吞了一口口水。隨即猛然點頭,麵露堅毅回道:“弟子可以。”吳道子滿意的看了一眼胡蠻兒微笑不語。


    來錢一直蹲坐在胡蠻兒肩頭從不離身,但此刻見到這般巍峨的山巒,頓感親切,自蠻兒肩頭跳下便嘰嘰喳喳的跑了開去。婉晴怕來錢走丟便要開口阻止,胡蠻兒搶先一步開口道:“無妨,來錢聰明的緊,它可以找到我的。”婉晴見胡蠻兒這麽說便也放下心來。經過這些天與來錢相處,自己便是越發的喜愛這隻猴子。


    三人行至山腰處,婉晴還好,雖說是女子,但自幼便在這山中長大,早已習慣了這登山之苦。可胡蠻兒確是叫苦不迭。才至山腰便氣喘如牛,滿頭大汗。其實吳道子本可帶著二人禦劍直抵觀內,但卻想讓胡蠻兒自行領悟道之一途的艱苦,便任由蠻兒自己登山。


    畢竟胡蠻兒還是肉體凡胎,累是自然。吳道子見徒兒如此也不忍繼續便駐足讓他休息片刻再行。


    胡蠻兒一屁股坐下呼呼喘著大氣。轉頭看著婉晴氣定神閑的模樣,邊敲打自己的腿邊對她說道:“婉晴,你難道不累嗎?爬了這麽久。”


    婉晴的眸子早以彎成了月牙,微笑道:“我自小在這山中長大,在我很小的時候便可以自行走這山路幾個來回了好嗎?你看你笨的,還不如我這個小女子。”


    胡蠻兒聽罷頓時臉紅不已。吳道子則獨自躍上一旁的一棵不倒鬆,站於樹頂隨山風輕輕搖擺,目光死死的注視著西方。不做任何言語……


    三人稍作休息便繼續登山。雖是緩慢,但最終還是登頂。當踏上最後一階石台,胡蠻兒扭頭回望,但觀此景當的是半山半海半神仙,雀唱翠柏繞穀間。極目白帆駛空盡,煙雲縹緲醉神仙。


    胡蠻兒唯唯諾諾的走到吳道子身前拉了拉師傅的衣袖,怯懦道:“師父,打個商量唄。”


    吳道子看了一眼正在揉腿的徒兒,不解的回答道:“如何?”


    “師父,打個商量,每日往返兩次怎樣?”胡蠻兒諂媚的笑道。不必多說自然是一記板栗伺候……


    淩霄觀,位於北位,主峰淩霄峰,此峰高入雲霄,站立峰頂似入雲間,如夢似幻,何其壯觀。東位縹緲峰,雖高不過淩霄但林木茂盛,用於儲藏道法經書,兵器異寶。西位朗清峰,峰頂平坦無奇。用於弟子修道習武。南位蒼首峰,四峰之中最矮的一座,確是房舍密集,用於弟子長老居住。四座山峰竟是由四根極粗的鐵鏈銜接在一起。山峰之間往來便是通過這段鐵鎖。不知是何時何人所鑄,鬼斧神工都無法形容此番景觀,堪稱神跡。


    胡蠻兒望著這一番奇景心底翻江倒海,瞠目結舌。吳道子心知徒弟此時心境,但並未多做解釋。隻是淡淡的說了句:“走。”說罷便帶著二人走向淩霄觀,不時的還有周邊來往的香客見到吳道子便躬身行禮。吳道子也點頭回禮。


    不多時,三人就來到淩霄觀主殿正門,正門上書淩霄觀三個大字,字跡潦草但筆峰孔武有力。顯然執筆者內力雄厚,不然萬萬寫不出如此霸氣的三字。正門兩邊雕刻有同樣出自此人手筆的對聯左手邊:道步清虛,位登九五,金闕化身於九秋九;


    右手邊:德居太上,塵遍三千,皇宮毓秀於三月三。橫批:一心問道。


    “何為道?道為何?天是道,地亦是道。吾為道,爾等亦可是道。萬物皆有道。道可通天,道可成仙。隻為善也,大善……”觀內傳來一段渾厚道語。聲音低沉帶走磁性。婉晴聞言笑著跑進觀內,大聲叫道:“爹。”吳道子則是不屑的扭過頭去。但隨後還是帶著胡蠻兒進入了道觀。


    觀內正堂之中樹立著三座高大神像。正是三清祖師。堂內煙霧繚繞,香火旺盛。供台之上的貢品也是琳琅滿目。此時大殿內一中年文士負手而立。著一身淡青色長袍,皮膚白皙,站的筆直,麵向三清。婉晴已然站立在此人麵前環抱住此人手臂。


    中年文士笑眯起眼睛,摸了摸少女的頭,暖聲道:“閨女,餓不餓?爹給你做紅燒肉去。”


    婉晴快速點頭道:“餓餓餓,餓得緊呢”


    “咳咳,你爹我還沒死呢,眼裏隻有你閨女沒我呀,白給你拉扯這麽大。你的之乎者也,百善孝為先,都學到狗肚子裏了?”吳道子不滿的發聲,但嘴角卻還帶著淡淡笑痕。


    中年文士尷尬一笑回應道:“爹,你這是哪裏話,早就給您備好上好花雕等著您呢,再說了您罵我是狗,那您豈不是也……”


    吳道子聞言一瞪眼,舉起老拐作勢便要打,文士見狀立馬服軟道:“爹,爹,我錯了錯了。咦?這孩子是?”文士方才精力一直在女兒身上並沒有看到吳道子身後還有個孩童。等片刻消停後才發現吳道子身後的胡蠻兒。看到胡蠻兒後的文士先是一怔,麵色微微一變,但隨機便隱藏得無影無蹤。


    胡蠻兒一臉驚訝的望著這祖孫三代,張大嘴說不出話,這一家人怎的如此……如此不正經。但隨即便釋然,上前一步深深作揖,恭聲道:“晚輩參見觀主,我是師父剛收入門下的弟子。”


    文士聽罷扭頭看向吳道子訝異道:“咦?老爺子您不是說不會收徒嗎?如今這是……”


    吳道子聽罷麵上閃過幾分鄭重。與文士對了一眼。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隨即恢複如常,開口解釋:“緣分到了自然順理成章,怎的老子收徒還要跟兒子解釋?”


    文士自然察覺到父親異樣,心知此事必有蹊蹺,當下不好詢問,便附和道:“自然不必,自然不必。”


    即入山門,自然要拜。但胡蠻兒破廟內已拜過三清,便也略去了那些繁文縟節,簡單拜過祖師便跟隨文士入了蒼首。期間自然要經過那段鐵鎖,又引得胡蠻兒一陣唏噓。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更別談讓他向下望了。


    吃罷飯婉晴拉著胡蠻兒挑選了適宜房舍,已是近黃昏,婉晴便帶著胡蠻兒四處熟悉一下。行至鐵索旁二人駐足,望向天際,夕陽似火,映染天邊的雲,秋風習習,掃過彼此的發。餘暉打在二人身上如夢如幻。胡蠻兒扭頭看向婉晴,有些癡迷,眼中滿是溫柔。婉晴見此本就被夕陽渲染的麵龐更是大紅。嬌嗔道:“你看什麽,再看把你眼睛挖出來。登徒子。”


    胡蠻兒尷尬撓頭,扭頭再次看向雲海,突然感慨道:“我自幼便無依靠,何德何能得此造化,能與你和師父結緣。此緣還不是深不可測嗎?若有朝一日讓我拿命去換,我也願意。”


    婉晴聽罷心中漣漪陣陣,並未做聲,悠悠伸出小手,握住胡蠻兒的手。一起無言,不知從何時起婉晴對這少年生出愛憐,也許是第一麵。也許真的是前生,總之說不清道不明。


    正在此時,身後灌木叢中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婉晴皺眉問道:“何人在那,出來一見。”胡蠻兒下意識將婉晴拉至身後麵對著身後黑暗中的事物。


    突然灌木叢中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麵上四道白絨,正是來錢無疑。但隨即又探出一個腦袋。豬鼻獠牙,竟是一頭碩大的野豬,而且來錢正騎在他脖子上得意洋洋,衝著二人做鬼臉。


    二人頓時放下心來。但隨即又覺無奈,才短短一日來錢便做到了騎豬看夕陽?二人對視一眼哄然大笑。隻是二人絲毫沒有察覺到彼此的手還緊緊握在一起。


    此時的淩霄觀後方一間石室內,氣氛肅穆。中年文士坐在正中主位上不苟言笑。下方兩排座椅坐滿了人,應是淩霄觀的所有管事。中年文士緩緩開口:“今日召集大家來此,是有要事相商。第一件事是我爹吳道子,於數日前在落水擊殺兩隻妖物,此事本來應是無關緊要,但這二位並非普通妖物。應是與當年那隻九尾柳扶桑有關。此事需要查個水落石出。第二件就是我爹在落水收留一個孩子,並且收入門下做弟子。若是如此也無須多做解釋,最主要的是這孩子是魔丸的宿主,隻是魔丸還未成熟,並無人知曉此事。此番叫大家來便是想知道大家有何見解。”


    聽到此處,下方先是一片寂靜,隨即嘩然。片刻之後蒼首峰長老鶴不凡,站起身打了個起手道:“觀主,依屬下看。多半柳扶桑已然知曉此事,才會派手下前來探尋。再者屬下認為這孩子不可留在觀內。若執意如此怕是將招來禍端。”


    座下唯一的一位女長老,也是縹緲峰首座的蘇錦榮蘇道姑也附和道:“不凡長老所言不虛。眾所周知,魔丸可以讓魔君再次走出幽泉,若被左右魔使得知此事定會出手搶奪。若被奪走……恐怕我們淩霄觀難辭其咎。最終釀下大禍。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將這孩子……”


    話未說完,中年文士怒目一瞪,一掌拍在旁邊案幾上,大喝:“住口。若真如此這般我們與魔何異,妄為人之道也,虧你們還是修道之人。若真有那一日我淩霄觀也須視死護其周全。此事休要再提。”說完獨自轉身離去。


    其餘長老還欲說些什麽但見一向溫和的觀主竟為此事發怒,統統低下頭顱,蘇道姑更是自知言語不妥。躬身作揖不敢再做言語。吳道子扭頭看了一眼自己兒子離去的方向。歎息一聲也起身離去。


    次日,胡蠻兒早早起身,艱難的完成師父布置的練體課業。隻是……才一個來回自己便大汗淋漓。但胡蠻兒憑借自己多年來磨練的毅力咬牙爬完了三次一日光陰已然過去,隻是期間吃飯,才會稍作休息,直到夜幕降臨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了自己的屋舍。


    胡蠻兒躺在自己的塌上抬頭望向窗外皎潔的月亮。心中戚戚然然。


    他又想起了那位滿麵慈善的父親,以及善待自己的每一位鄉親,淚水不經意間滑落,打濕了自己的枕頭。


    靜……特別靜……胡蠻兒在這寧靜中緩緩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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