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個奧妙在於,非常委副廳領導如正府副市長需要省.委任命,而區長隻須市.委常委會決定後向省.委推薦,通常情況下毫無懸念采納地方意見。


    當然也有強勢省.委組織部主導推薦過程,市.委推薦淪為形式,但那種情況在方晟麵前是不可能發生的,換而言之,有幾次徐璃公然發難在先齊蔚冰也不敢為個副廳名額自找麻煩。


    走組織程序,加上人大那邊應有的程序,少說十天半個月多則懸空半年都很常見。


    段勤等不起——其實是形勢不等人,眼下潤澤各區縣正鉚足勁快馬加鞭,用方晟的話說你平鋪直敘被會被人家甩下一大截了。


    段勤希望方晟立即拍板代理區長,先把擔子挑起來緩解自己的壓力。


    “人選呢,是不是請老鹹那邊拿個名單?”方晟不露聲色道。


    “區長跟普通幹部不同,要挑大梁實打實幹活的,要求很高啊,”段勤道,“我不以常委身份,而是區委書計挑選搭班子的眼光來看,覺得有三位符合條件。”


    “說說看哪三位?”


    “一是發改老鄭,去年才提副廳,經濟方麵沒得說,省裏乃至京都人脈資源不用說……”


    沒等他說完方晟連連搖頭:“別打老鄭的主意,潤澤經濟跨越式發展,我需要那道承重牆,而且老鄭守成有餘創新不足,下一位呢?”


    一票否決。


    段勤不慌不忙道:“市.委朱秘書長曆任常務副縣長、縣長,抓經濟一把好手,尤其擅長分析問題解決問題,我看好他在調整經濟結構方麵的思路。”


    “老朱……理論基本紮實,實踐經驗也有,就是……”方晟沉吟良久道,“你不覺得年齡偏大點嗎?這個位子需要衝勁和拚勁。”


    無疑又否決了。


    “第三位說起來方書計也熟悉,現任市教育局長馮軼……”


    方晟一下子明白段勤的良苦用心,說白了前麵兩位都是炮灰,專門給方晟行使否決權的,真正目的就為了襯托最後一位!


    “馮軼……去年才調到教育局吧,一年任期不到就是說屁股還沒坐熱,又改行當區長是不是急了點?”


    這回方晟沒一口否決,而是委婉地表達了質疑——如果拿到常委會討論,相信鄭南通等常委也會這麽問。


    “把合適的幹部用到最合適的崗位,”段勤道,“且不說馮軼在灘塗開發方麵的成績,就是如今潤莊經濟突飛猛進也是他打下的基礎,綜合權衡,個人認為馮軼能勝任區長一職。”


    “教育那攤子也很重要啊……”方晟繼續幫鄭南通等人質疑。


    “可以推薦正府辦副秘書長林霄,他老師出身,擔任過市一中高中部教導主任,非常熟悉教育係統情況……”頓了頓,段勤覺得還是把話挑明,“上次討論教育局長人選,南通市長是屬意林霄的。”


    說到這裏段勤的心思已一目了然:用林霄任市教育局長換取鄭南通支持馮軼當潤鬆區長。


    整個過程好像沒方晟什麽事兒?


    對,段勤就是看準方晟對馮軼頗為欣賞,體製內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但“印象”這個東西很多時候能發揮極為關鍵的作用。


    馮軼是省.委組織部後備幹部,背後則有位省.委常委和副省.長加持,這些信息方晟不可能不知道,在任用幹部問題上,背景也是重要因素。


    方晟並非活在真空的領導,縱使麵對四麵楚歌的省.委高層也不會擰著性子蠻幹,凡是省裏有背景一律不用,那不是睿智者所為。


    正確的做法是:用好有背景、有後台的幹部,讓他們充分發揮人脈資源推動工作新上台階。


    方晟喝了兩口茶,定神想了好一會兒終於說:“找南通和老鹹溝通一下吧,沒意見的話明天開個常委會把事情定下來。”


    “好,我這就過去!”


    段勤興衝衝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方晟準備繼續批閱文件,想想又擱下筆凝思片刻,起身慢慢踱到外間,何超正坐在電腦前聚精會神看材料,嘴裏念念有辭拿筆記下什麽。


    “小何啊,關於個人在未來的發展有什麽考慮?”方晟微笑著問。


    這個問題很突兀。


    何超站起身愣了好一會兒道:“沒……沒想太多,就覺得跟著方書計工作挺好,學到很多東西,提高自己各方麵素養。”


    “不可能當一輩子秘書吧,總該有個方向。”


    “方書計是不是對我的工作不滿意?”何超頓時想到突然更換易容方的事兒,訥訥問道。


    方晟嗬嗬一笑,安慰道:“當然不是。過兩天可能要開常委會,有任何想法不妨直接說,會盡可能給予安排和照顧。”


    主子即將調離的小道消息,何超也有所耳聞,坦白講怎會沒想法?如方晟所說哪個願意做一輩子秘書,這是份相當辛苦的工作,尤其跟在方晟身邊簡直沒日沒夜,如履薄冰,哪有外放做領導舒服?


    前任秘書易容方調到市正策研究室任綜合科科長,兼市灘塗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副處級待遇也不錯,如今工作環境舒坦,生活舒心,周末約上朋友到郊區釣魚打球,雖說仕途無望也蠻愜意。


    不過何超有更高更遠的追求。


    他的目標是居思危,而想達到那樣的高度,短短幾個月時間遠遠不夠!


    “方書計,”何超誠懇地說,“我剛才說的學習並非假話,而是發自內心!不管方書計怎麽看我,反正我下定決心緊跟在您身邊,您走到哪兒我跟到哪兒,盡自己最大努力為您做好服務工作。”


    方晟還是微笑,眼神裏多了幾分暖意,拍拍他後背道:“坐吧,別緊張,隨便聊聊而已。”


    這是隨便聊聊嗎?很顯然不是。


    但對方晟而言,所問的問題如同鍾組部談話,並沒有標準答案。如果何超回答“願意到基層鍛煉”,方晟會盡自己所能為秘書安排個合適去處,不會比易容方好,也不會比易容方差,總之符合市.委書計秘書的身份。


    何超這樣的回答讓方晟感覺不錯,人是感情動物,沒太大毛病又用得順手,誰願意動輒換秘書?


    七月中旬,一塊石頭終於落地:竇曉龍接到鍾組部通知到京都黨校參加為期一個月的全封閉學習,也就是通常所說的暑期班。


    按常規這是提拔重用的前兆,說明之前說此輪都是平級調動的傳聞不實。


    傳聞與竇曉龍搭班子的沈直華卻沒接到學習通知,怎麽回事?


    對這些消息,方晟抱著極為審慎的態度:一方麵很希望繼續在潤澤幹下去,按前期鋪墊和規劃的思路有條不紊貫徹到位;另一方麵並不拒絕迎接新挑戰,隻要如於雲複和冉漢增所說的符合期望。


    在哪兒都是工作,不是嗎?


    雖然悶了一肚子疑惑,卻沒法打聽,京都黨校校長是嶽首長兼任,直接審定名單,誰上誰不上答案全在他肚子裏,一班副校長均不知情。


    不管它,做好自己的事!


    時值南方台風肆虐,汛期來臨,沿海各地都嚴陣以待,市.委領導班子又分成若幹小組分頭到第一線指揮防澇防汛工作。


    潤澤河道縱橫阡陌,河網密布,加之方晟上任後整治河道、修葺河堤,一般來說不用擔心被淹,主要預防城市排水係統導致市區內澇,以及地勢低窪區的建築、莊稼、活動人群安全問題。


    那些還不算大事,最麻煩的是在外捕撈的漁船。如今通訊發達,每條船都有gps定位,網絡等一應俱全,有些船老大明知台風即將來臨卻舍不得返港,抱著僥幸心理準備“扛一扛”。


    有經驗的船老大都清楚,台風掠過會掀起藏在大海深處的魚群,往往一網撒下去拖都拖不動,半天抵得上平時出海晃悠大半個月。


    機會稍縱即逝,需要冒一定的風險。沒辦法,經過幾十年過度捕撈近海魚群難覓,漁船越走越遠很多時候明知越境還是硬著頭皮衝,人家那邊海裏有內容啊。日韓稍稍強硬些有時連船帶人抓回去,菲越等東南亞小國大喇叭喊個不停,但懾於附近有中方艦艇也不敢采取實質性行動。負麵影響是這些漁民膽越試越大,以至於跟人家的漁船發生爭鬥,繼而引起外交糾紛。


    潤澤沿海幾個小港口每年都有因為台風過境引起翻船、失蹤、人員傷亡事件,方晟到任後拿出以前在三灘鎮與朱正陽商議的老辦法:


    一是海事、漁政承包海域,台風前勒令所有漁船入港,有一艘不回,在外巡邏的海事船漁政船就不準回來。


    因為涉及到網絡服務、捕撈證等,海事和漁政一旦放出狠話,在外遊弋的漁船不敢不從。貪圖一時的便宜,以後捕撈活計幹不成那就虧大了。


    另一個風險是船老大們都緊緊盯著台風後短暫的魚訊,約莫台風刮到別處去了,不等天氣收晴迫不及待出港。但天有不測風雲,有時台風冷不丁殺個回馬槍,有時前麵一波剛走,後麵一波接踵而至,又會發生慘禍。


    而無數殘酷的案例表明,死在回馬槍下的漁民更多。


    方晟采取的第二個措施是港口管理部門和附近鎮村負責緊盯漁船動態,台風期間有一艘漁船擅自出港,就處理一名幹部;因擅自出港導致一條人命就撤掉主要領導職務,兩條以上人命端掉整個領導班子。


    在方晟手底下當官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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