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軟又黏的“您”字一出口,方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道:


    “有事先告訴我,接下來部分工作可以轉交給別人,不必都壓到你身上。”


    可是,可是你已經壓在我身上兩次了!


    如今的芮芸已經不再哀怨,相反覺得愛意滿滿。正因為方晟強勁有力的衝擊,使她發現愉悅的歡愛能治療內分泌失調的“秘方”,繼而邂逅盧畫家,果斷投入他懷抱,使得纏綿不斷的病情愈發好轉,最近檢查結果幾乎恢複正常。


    “老實交待吧,其實是覺得沒到宣布的時候,”芮芸笑道,“我……我懷孕了,打算在山清水秀的原山山區養胎的,不過這樣一來也好,索性到香港待產吧。”


    “噢,恭喜恭喜……”方晟的身份不便就這個話題多說,道,“堯堯有生二胎經驗,待會兒由她跟你說話。”


    “咦,堯堯在京都?”芮芸很意外。


    方晟這才簡單講了一下於老爺子生命垂危的事,叮囑她不得外傳。


    得知芮芸又懷孕了,趙堯堯特意與她通了很長時間電話。聊天過程中芮芸故意透露周小容也懷孕待產,由於是頭胎,年齡又比較大,還有點緊張。趙堯堯隻頓了頓便將話題一閃而過。


    關於周小容,趙堯堯實在沒有絲毫興趣,不想再與她發生任何形式聯係。


    不可避免又提到蔡幸幸。於舒友在愛妮婭關照下逐步站穩腳跟,接下來轉崗到實權部門已成定局,正治和經濟地位決定家庭地位,於舒友腰杆愈發直了起來,家裏大大小小的事也不象以前都由蔡幸幸說了算。


    蔡幸幸表麵裝得若無其事,背地裏在芮芸麵前吐槽,認為方晟是造成家庭不安定的罪魁禍首。


    “他在報複,報複我當年把堯堯當作小容的備胎,”蔡幸幸恨恨道,“他也不想想,要不是我的主意,他能一肩雙挑?真是過河拆橋!”


    芮芸沒敢把這番話告訴趙堯堯,隻隱諱地說蔡幸幸非常惱恨方晟,同時也轉達了籌劃宿舍舍友聚會的意圖。


    發起人自然是蔡幸幸。她是大姐大,什麽主意全都由她拿。


    蔡幸幸的想法是從瀟南理工大學畢業已十多年,之前十年同學會由於種種原因沒搞成,且趙堯堯和周小容因為方晟交惡,形成老死不相往來的局麵。如今趙堯堯遠居海外,周小容覓到新的幸福,塵埃落定,也該放下曆史包袱朝前看了。


    芮芸對此沒有異議;周小容聽了之後思考了兩三天,說幸幸的想法不錯,有啥解不開的心結呢?聚就聚吧,哪怕見了麵吵上一架也罷。


    聽到這裏,趙堯堯想法卻不一樣:既然生分了,關係已不可能修複到從前狀態,還有什麽必要見麵?


    不如相忘於江湖。


    但芮芸和蔡幸幸一片好意,趙堯堯從大學就習慣於服從,不便多說,淡淡說爺爺危在旦夕,暫時沒心情,以後有空再商量聚會日程。


    整整一天,於家大院迎來送往,各大醫院最頂尖專家輪番上陣,會診後確認於老爺子陷入重度昏迷狀態,也就是通常所說的“植物人”,大腦已失去意識和思考能力,完全靠藥物維持生命。


    對於於家大院來說,這反而是好消息。以幾天前老爺子岌岌可危的樣子,隨時會撒手歸去,而“植物人”狀態一旦穩定下來,再活幾個月甚至一年以上都有可能。


    警報解除,大家各自歸位。


    於道明等官場中人趕緊回單位處理積壓的公務,趙堯堯與芮芸簡單麵談後,一個飛回倫敦,一個飛往香港。


    根據反複探討的結果,決定趙堯堯在倫敦不留痕跡,與契布曼之間連電話都不打,免得日後遭到清算。


    擔子都壓在芮芸身上,既要表明收購誠意,又要讓契布曼大哥知道這不僅僅是一筆交易,需要弟弟在萊索托王國大使館事件中作出讓步!


    微妙之處在於,意思的表達必須相當含蓄,縱使對方暗中錄音,將來公布於眾都抓不住把柄。


    又要讓對方確信沒有外交讓步就沒有交易。


    而且,外交讓步,中方成功抓捕亨利隻是深水港交易的前提;在價格方麵,商業歸商業,還得坐下來認真談判!


    這樣的談判不消說,任務相當艱巨,就算牧雨秋不是趙堯堯在達建的全權代表,方晟也不放心讓他接手。


    “等著我的好消息吧!”芮芸臨上飛機前信心滿滿說。


    事關國際外交糾紛,方晟心裏特別沒底,道:“身體吃得消吧?要不要派人去香港照顧你?”


    芮芸格格笑道:“沒事兒,老盧陪我一塊兒去了。”


    真是婦唱夫隨,伉儷情深!


    方晟不喜歡與異性開玩笑尤其是有色玩笑,隻關照多加小心便掛了電話,繼續與坐在對麵的鄭拓研究攤在桌上的文件:


    《關於做好化工整治關停企業安全監管工作的通知》!


    這是省委省正府緊急下發的紅頭文件,因為時間緊、任務重,連流轉都來不及,通知各市分管工業、安全生產副市長到省城開會時,在會上統一下發。主要內容是:


    根據京都通知精神,為保證廣大人民群眾歡度安定祥和的節日,營造綠色春節和和諧春節氛圍,結合雙江省實際情況,決定集體優勢兵力打一場殲滅戰,重點是抓好化工汙染企業關停工作,還老百姓藍天綠水!


    省發改委、省環保局、省安監局等相關部門已組成聯合工作組,擬出總數為836家“三高二低”(高投入、高消耗、高汙染、低水平、低效益)汙染整治關停企業,並將名單下發給各市參會人員。


    省委省正府的要求是,名單上列出的化工汙染企業必須在十天內關停,3月底前完成搬遷或轉產工作!


    主持會議的常務副省長冉漢增強調,省委省正府的態度是堅決的,任務也是不容討價還價的,一方麵時間服從質量,另一方麵質量也要服從時間,必須不打折扣地完成任務!


    冉漢增還強調此次攻堅戰納入省委省正府對各市的百分製綜合考評,且實施一票否決,凡完不成任務的,取消今年所有評優,凍結所有晉升晉級!分管副市長要負主要責任,完成率低於百分之八十的,異地調整到非領導崗位!


    此話一說整個會場冷了七八度,參會副市長們個個麵色嚴峻。


    最後是於道明講話,他倒挺簡明扼要,隻說了一句話:不耽誤大家時間,趕緊回去抓緊部署,白天來不及夜裏幹,人手不夠到基層抽調,我不希望拿掉你們當中任何一位,但完不成任務,誰都別抱僥幸心理!散會!


    真是愁煞人的急活兒!


    鄭拓從省城回來後一匯報,方晟倒吸口涼氣。


    此次鄞峽上榜化工汙染企業有117家,按十天計算,意味著平均每天關停12家!


    關停汙染企業可不是一關了之,行政行為也需要遵循法定程序,否則實體上沒有問題,程序瑕疵也可以否決正府的行政行為,鬧到法院就不好收場了。


    從法律層麵講汙染企業關停主要分為兩種類型,即處罰性關停和撤回許可性關停。


    處罰性關停前者指對具有嚴重環境違法行為的企業,依據行政處罰法對企業實施關停;撤回許可性關停是針對不符合國家產業政策、環境及資源保護政策的企業而言。


    顯然省委省正府的關停通知屬於撤回許可性關停。


    這樣說來,被關停的企業嚴格意義上並沒有違反法律,至少在開辦之初是符合法律規定的,行政機關之所以撤回許可其經營的承諾是因為隨著經濟發展,國家對發展規劃進行調整時二者產生了不可調和的衝突,需要化工汙染企業犧牲自己服從大局。


    雖然類型的區分並未影響到“關停”這一行政行為的性質,行為結果上均表現為企業主體資格的消滅,均屬於行政處罰範疇,均應遵循行政處罰程序。但類似這種因國家環保政策調整臨時采取的“一刀切”行為,被迫關停的化工企業有權要求必要的經濟補償,用於對企業職工就業安置或其他形式的救濟。


    鄭拓卻沒想這麽深,從省城回鄞峽一路上盡考慮如何抽調人員組成工作組,如何限期限時完成省裏下達任務。


    “省正府作為省級行政機關,有權下達關停汙染化工企業的命令,咱們隻須轉發省委省正府通知,把關停企業名單附在後麵就行了,打官司也告不到咱們,讓老板找省領導去。”


    “矛盾交到上級主管部門,不是敢於擔當的行為,”方晟翻開一本資料讀道,“《行政處罰法》規定,行政機關作出行政處罰決定前,必須全麵、客觀、公正地調查,收集有關證據,必要時依照法律、法規的規定進行檢查;行政機關作出責令停產停業、吊銷許可證或者執照、較大數額罰款等行政處罰決定之前,應當告知當事人有要求舉行聽證的權利。老鄭,就憑這一條,化工企業就能告咱們違反行政處罰法的程序規定,剝奪企業申訴權和抗辯權,嚴重損害申請人合法權益!”


    “是嗎?”


    鄭拓接過資料,戴起老花眼鏡仔細看了兩遍,搖頭歎息道:“照這上麵的程序一步步走下來十天都不夠,還談什麽關停搬遷?”


    “我已經想好了。”


    “什……什麽?”鄭拓愕然。


    方晟微笑而從容道:“我有九成把握在省裏規定期限內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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