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腦海裏閃過這樣遠景規劃,僅僅是想想而已,考慮到巨額資金投入以及香港日趨蕭條,趙堯堯並不打算付諸實施。


    除非契布曼大哥舍得狠狠放血,價格低到令她心動,那時再談。


    綜合起來後,趙堯堯沒有一口回絕,也沒露出感興趣的態度,隻是說派人到香港做調研。事關幾十億上百億的收購,不是看幾張圖片和報表就能拍板,需要縝密而詳實的調查。


    這期間契布曼大哥如坐針氈,偏偏除了趙堯堯又找不著其他買家,動轍打電話給弟弟。


    契布曼也很為難,說趙堯堯是倫敦商界重量級老板,身家——誰也說不清,靠正治施壓行不通,人家已入了英國國籍;收買更不可行,你那點小錢根本不經碰;唯有她真想買,到時我背後助點勁,你再把價格降些,說不定就能成交。


    也說不定談不攏。契布曼大哥頹然道。


    就在這時,發生了亨利逃入萊索托王國大使館事件。


    於雲複並不知道這段商業秘聞,提完要求後目不轉睛看著女兒,問道:“有沒有困難?”


    方晟搶先墊了一手:“英國沒那麽多人情世故,估計難度不小。”


    “未必頂到大臣,主管亞洲事務的官員也可以,”於雲複道,“我們不奢望萊索托王國大使館直接交人,可以讓亨利持外交護照強行闖關,然後中方予以扣留,大不了生出外交風波,也會受到一些攻擊和譴責,但矛盾僅限於中方與萊索托王國之間,以後慢慢消化即可。”


    趙堯堯這才將契布曼大哥深水港的發說出來,擔憂道:


    “倘若收購在前遊說在後,我和契布曼都能理直氣壯;現在順序反過來就叫做商業賄賂,用收購來換取英國正府在外交上的讓步!哪怕有一萬個理由,事後被反對黨抓到把柄那就糟糕了,契布曼固然會引咎下台,我在倫敦的生意也受大受影響。”


    “唔……”於雲複沉吟片刻,“方晟精通商業,說說看。”


    方晟道:“有變通的方法,就是不清楚契布曼大哥是否願意接受。”


    “隻要有利於收購,他沒有太多選擇。”趙堯堯道。


    “可以秘密簽訂一個遠期要約,期限……比如說兩年,兩年內他能尋到出價更高的賣家,要約自動作廢;尋不到,兩年到期後你按合同價收購。當然還會有很多附加條件,成交價也許要略微高於合同價等等……”


    “相當於商業對賭吧,兩年寬限期是給雙方更好的選擇權利,也是對各自商業判斷的賭博,”趙堯堯道,“不過英國法律規定大宗交易成交後必須向國會下轄的貿易委員會提交全部法律文件,包括剛開始的遠期要約,那樣話還會露餡。”


    “英國法律真是太……”


    “不單英國,歐盟、北美——凡是法律體係健全的發達國家都是這樣,摻不得水的。”趙堯堯實話實說。


    於雲複最聽不得這個,皺眉不滿地幹咳一聲,道:“資本來到世間,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肮髒的東西!歐美國家靠強盜行徑發了橫財,再製定規則叫受害者一起遵守,什麽世道!”


    方晟知道趙堯堯在西方社會生活久了,思維難免發生變化,正如楚楚說要為“大英帝國”做貢獻,連忙說:


    “那麽幹脆不訂書麵協議,口頭達成一致怎麽樣?”


    趙堯堯道:“到時我反悔呢?”


    “你在倫敦混,反悔的話契布曼會事後算賬。”方晟道。


    “歐美正治家不是鐵飯碗,選票、民意、政黨輪換、內閣改選等等都會導致他失去權力,沒準這周跟美國總統較勁,下周就到牛津大學教書去了,很正常。”趙堯堯道。


    於雲複道:“深水港肯定是張好牌,關鍵怎麽打既不露痕跡又達到效果。堯堯,剛才你說得不錯,即便不為了抓捕亨利而從軍事價值考慮,今後把深水港和你的集裝箱碼頭連成片也是戰略上的好棋。”


    趙堯堯苦惱地說:“雖然我是英國國籍,但這種大宗收購肯定聯想到中國血統,繼而與外交事件聯係起來,這是不可避免的。”


    於雲複不吭聲,苦苦思索。


    方晟轉而問:“爸,亨利都沒踏入鐵旗杆巷,能刺探到什麽秘密?為什麽這麽鍥而不舍地抓他?”


    “亨利在京都好幾年了,憑職業記者的敏感性和消息來源,不可能不清楚鐵旗杆巷屬於頂級戒備區域,還是壯著膽子硬闖,說明掌握了非常重要的東西,也是有關部門急欲知道的……”


    於雲複含糊其辭道。


    趙堯堯苦思無果準備打電話谘詢倫敦那邊的智囊團,剛拿起手機被方晟阻止,道:


    “如果收購方不是你而是香港公民,那麽無須報送英國國會下轄的貿易委員會,對嗎?”


    “交易雙方都是英國公民,或者交易內容涉及軍工等限製性領域的收購才需要報送,契布曼大哥雖一直在香港,仍是英國國籍,所以……香港是中國領土,普通商業港**易不受限製,貿易委員會管不著。”


    方晟笑道:“那就行了!還記得你幫兩位朋友拿到香港公民身份的事?”


    “哦!”趙堯堯眼睛一亮,“牧雨秋和芮芸!牧雨秋已受我委托全權負責入股達建事宜,不能出麵;芮芸卻可以的,一直從事商業貿易,做過收購,頭腦縝密靈活,跟契布曼大哥打交道不會落下風!”


    “最重要的是芮芸已經注冊了公司,資金量還很大,在香港和內地都有真實業務,即便有心人追查起來也不算為收購臨時搭的皮包公司,合情合理合法。”方晟道。


    於雲複沒聽說過芮芸的名字,心裏嘀咕莫非又是方晟泡的馬子,可女兒怎會認識?


    看出父親疑惑,趙堯堯解釋道:“芮芸,我大學的舍友,商界女強人,”再轉向方晟道,“接下來就是資金問題,數額太大,從倫敦出恐怕會引起關注。”


    平時幾千萬、幾個億分渠道匯集到香港用於實驗室軍工研發沒關係,因為倫敦是國際金融交易中心,大額資金發生頻繁,流進流入量大,區區數千萬根本沒人注意。


    然而幾十億甚至上百億就不同了。


    英國金融監管當局通常采取另一種監控方式,即餘額管理製。當所有歸集於趙堯堯名下的實際掌控企業餘額異常波動值過大時,立即啟動全球監測係統,對她所有發生往來進行刨根究底式調查,到時就麻煩了。


    資金隻能從內地獲取,那是躲避無孔不入的英國金融監管當局的最佳渠道。


    “從衛君勝等央企借款,再不濟還有大旗銀行等金融機構,錢不是問題。”方晟不假思索道。


    “但是,那會帶來另一個問題,”趙堯堯道,“歐美對央企插手的收購向來非常警惕,無論借資還是貸款,都容易讓英國金融監管當局懷疑芮芸是正府代理人,繼而推論到深水港用於軍事目的!”


    於雲複歎道:“西方對中國的控製從來就沒有鬆懈過,可國內就有那麽一些高知盲目崇外,言必稱自由民主,我看所謂高知都是無知!”


    “自私是人的天性,過於高調地宣揚共產公有、消除一切剝削隻會適得其反,”趙堯堯反駁道,“與其說西方製裁東方,不如說是骨子深處的私有觀念對公有製的恐懼。”


    怎麽說著說著扯到意識形態之爭方麵去了?這可是老丈人的看家本領!


    方晟趕緊打岔:“芮芸在香港也能借到錢!深水港是筆大買賣,肯定得分期付款,湊足第一筆款之後慢慢從內地籌集資金唄,隻要注意別跟央企有往來就行。以她目前實力,自己拿三四個億,找香港的外資銀行借幾個億——中資銀行提供擔保總可以吧?十個億能讓契布曼大哥心滿意足。”


    “中資銀行理論上也算央企……”趙堯堯道。


    “中小股份製銀行,比如說大旗銀行?”


    於雲複疑道:“童光輝已不在大旗,還能說上話?”


    方晟笑道:“他是副省長,大旗銀行也有倚重他的地方;還有,銀行與官場的區別就是緊盯績效,從不錯過介紹的優質客戶。”


    “大旗銀行……”趙堯堯默想片刻,道,“為安全起見不能直接擔保,而要采取更複雜更隱蔽的手法,如反擔保、銀票轉貼現等等,總之做得曲折點。”


    “那就成了!”方晟總結道。


    談妥外交難題,於雲複如釋重負到老爺子那邊參與接待,方晟和趙堯堯則分頭打電話安排具體事宜。


    半遮半掩說明情況,童光輝很爽快地說沒問題,現任行長原來是自己的副手,配合非常合拍;銀票業務和境外間接擔保亦是大旗銀行大力拓展的方向,這方麵與日本瑞穗金融集團有深層次合作,對於客戶信息保密和數據隱私等做得很好。


    聽說到香港,芮芸態度有些遲疑,但還是答應下來。


    “怎麽,是不是準備跟盧畫家結婚?還是在原山住久了不想動彈?”方晟笑著問。


    方晟的性格從不願意勉強別人,按往常習慣就果斷放棄了,但芮芸是唯一符合條件的人選,且事情迫在眉睫,非得她出馬不可。


    芮芸短暫猶豫後已想通事情的重要性,爽利地笑道:“沒什麽,我明天就飛京都拜訪大旗銀行總部,後麵什麽時候需要跟客戶接觸,聽您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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