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耀祖本是來見他爹,想探下娶親的口風,現在倒是也省了,隻是來都來了,也得請安之後才好離去,便在屋裏等他出來。才一會兒,門外便又進來一位衣著華麗的婦人。


    婦人四十左右年紀,雲鬢高聳,妝容精致,手上捏一串紫檀木佛珠,一雙美目修長而眼尾往上翹,配著她尖翹的臉型,縱使此時掛著笑容,卻仍覺得少了些許柔善。


    同耀祖見到來人,忙走過去滿臉笑容地叫道:“娘!您過來了,我本打算給爹問安後就過去看您啦!”


    婦人嗔怪道:“你還記得來看為娘,我看你是有了幹娘,都不記得自己還有親娘了吧?”


    “孩兒怎麽會?從小到大都是就數娘親最疼我,孩兒就算忘了誰也不可能忘了娘親啊!”說著趕緊扶著她手臂,將她讓到裏麵的茶幾旁坐下。


    婦人坐下來,佯怒地瞪他一眼道:“看你這嘴貧得,你爹難道少疼你了?他對你隻是愛之深責之切,平素裏對你嚴厲些,也是盼著你……”


    “哎呀娘!您又來了……”同耀祖不悅地打斷她的話,隨即馬上又露出笑臉:“爹的用心孩兒自然明白的,不用您說啦。”


    “你明白就好!”婦人責備地撇了他一眼。


    “娘也是來看爹的?”同耀祖問。


    “我來找你啦!”


    “娘有事盡管差人前來喚我就是,怎麽親自來了?”


    婦人微皺著眉頭,轉動著手上的佛珠道:“我聽說,你又要納妾?”


    “娘,孩兒正要準備給娘稟告……”


    “這次那姑娘可是自願的?可別再鬧出事情來,到時你爹爹那邊我可不好再幫著隱瞞。”


    “噓……”同耀祖趕緊擺手製止,低聲道:“娘小聲點,爹可在裏麵啦!”


    “密室那麽密閉,他哪能聽見?”婦人白了他一眼,“既然這麽怕,你還做那些惹他不高興的事。”


    “沒了沒了!娘,這次真不是搶來的,是她自願的。”同耀祖忙討好堆笑道。


    婦人點點頭,又一臉鄙夷地道:“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們同家是怎樣的人家,你爹爹貴為一方之首。那些小戶人家想把自己女兒送進門來做妾的都擠破了頭,她倒是自命清高不樂意,偏要尋死覓活的鬧騰個什麽勁!”


    “就是啊娘!所以那賤人啊,死了也是活該!”


    “好啦,以後注意著點……你喜歡就納吧,不過多個奴婢而已,隻要不是搶來的,也不是什麽大事,我該去抄佛經了。”婦人瞟了他一眼,站起身來。


    同耀祖也忙起身,關切言道:“娘!您又要抄經了啊?這還大冷的天,我說您這兩年怎麽總抄經啊?沒事就歇著吧,找那份罪受……”


    “不要胡說!你自己管好自己的事情吧!”婦人責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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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風兩頭,且說尹天成那日往出城的方向追去,追出十幾裏卻毫無發現,不由心中焦急。


    “現在陳康和楚佩瑤找不到了,芊荀也有危險,看來隻有找天風閣打探消息了!”


    尹天成拿定主意,即刻返回城中,去尋天風閣的聯絡點。


    天風閣與幽冥教都有個相同的特點,就是隱在暗處,他找別人容易,別人想要找他就難了。然而,天風閣是要做營生的,總要接待想找他們的客戶,所以,自然也會在江湖留下聯係他們的方法。


    天風閣會在一些重要城市設下一間小茶館,說是茶館,但是裏麵並沒人賣茶,也沒人喝茶,甚至裏麵根本就沒有人接待,他隻是掛著“小茶館”的招牌的一間小屋。


    想找他們交易的人,可獨自一人進去,將要查的事寫在紙上,投在櫃台上一個裏麵設計了機關的小箱子裏。


    在一盞茶時間以內,旁邊另一個箱子的機關會彈開,如果他們接下你的單子,裏麵會有字條顯示告訴你價格和拿到結果的時間,而如果不接,字條上會有“密不透風”四個大字。


    自始至終,來這種屋子交易的人,是見不到天風閣的人露麵的。


    當然,若是有人非要找到那藏在暗處控製機關的人,可以拆了這屋子或者掘地三尺,總是可能將他找出來的,甚至還可能殺了他,但是,要做這事的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能應對以後無論身在何處,都隨時可能出現的暗殺。


    然而,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無論多危險的事情,卻總還是有人做。尹天成返回汾州城內,找到了“小茶館”,隻是此刻這三個字的門匾已經被砸成兩段扔在地上。


    推門進去,裏麵僅有的櫃台和一張座椅都被砸得粉碎。尹天成屏息靜聽,確定這裏已經沒有任何人在了。


    “竟有人砸了天風閣的堂口,會是什麽人啦?難道是幽冥教的?”尹天成走出屋子,環視四周,此刻月光朦朧,街道一片寂靜,早已無法探查任何消息。


    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輕風帶著一些寒涼和泥土草木的自然清新之氣迎麵吹來,然而卻吹不散尹天成此刻心中滿滿的煩憂,挫敗感再次在心中升起。最近這種情緒時常會出現,這是他在以前的人生中從未有過的。


    ……


    又一個夜晚來臨,尹天成路過一家喧鬧的酒館,看著裏麵的客人們熱火朝天的交談著,發覺自己竟然有了想要喝酒的念頭。也許喧鬧聲加上醉酒的昏沉會暫時將他從不安煎熬中解脫出來。這幾日,他和清平居店裏的夥計四處打聽芊荀幾人的下落,卻都是音訊全無,他已快要抑製不住心中的焦躁。


    走進去選了一張靠邊的小桌坐下。


    “客官,您喝點什麽?”


    尹天成想了想,還是道:“來壺茶吧!”


    他還是打消了喝酒的念頭,畢竟,越是在這個時刻越是需要清醒,越是不能泄氣和禿廢。


    小夥計楞了一下,堆笑道:“客官,我們這裏是賣酒的……”


    “我會照給你銀子,你們店自己人喝的茶也可以。”


    小夥計笑道:“那成!隻要您不嫌棄茶葉不好就行啦!”


    茶剛端上來,就聽得“啪!”的一聲響,有人重重地在桌上擊了一拳,接著一漢子激憤的聲音道:“真是慘絕人寰!怎麽會有這樣的事!”


    尹天成側目,看見隔著兩張桌子那邊正做了三位客人,一個是壯實的三十幾歲的漢子,蓄著滿腮的短須,此刻滿臉怒氣,麵色發紅,也不知道是喝了酒還是被氣的。他旁邊坐了一個娟秀的少婦,還有一個十來歲的小子。


    “當家的小點聲。”婦人忙壓低聲音提醒,又蹙眉歎一口氣道:“誰說不是啦?不過你也別動這麽大的氣,我們現在拖家帶口的,這些事情還是別要操心了。”


    “哼!”漢子冷哼一聲:“這已不是第一個了,這可是一屍兩命,原先來此定居,本是覺得這汾州城在同大人的治下還很不錯,沒想到這幾日連著出了這樣的事,他不但不好好管管,反倒是府上張燈結彩,忙著給他兒子納妾!”


    聽到這裏尹天成心中不由大震,“姓同的?……同公子!難怪我往出城的方向尋不到幾人,難不成這個‘同公子’就是同知州的兒子?”


    即刻將碎銀放在桌上匆匆離去,他要立即去同知州的府邸親自查辨。


    城北的同府高門闊戶,庭院林木分布得錯落有致,相得益彰,雖然不算很大,卻自有一份雅致和貴氣。此刻府上的下人還在忙碌著掛喜燈,結紅綢,妝點院子,因為明日這同家獨子又要納妾了。雖然是妾,但這次卻與往幾次不同,除了當時禮法規定妾不能用的鋪排外,別的能用的都是用上了。


    此時,兩道黑影從空中悄然落在了同府後院的房頂上,像蝙蝠一樣蟄伏了身子,奴婢護院們毫無察覺。片刻後,黑影又拔身而起,分別向東西院掠去……


    同耀祖肥爪子摳著下巴,為難得兩隻小眼都快擰到了一起,言道:“蕁妹妹,你這就不能讓著我點呀?這都兩個時辰了,我一次都沒贏過,你看,這局眼看又要輸了!”


    同耀祖拿著棋子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才好。


    “你落子過於急躁,每次都急於求勝,才容易出差錯。”芊荀淡淡笑著,又向旁邊的丫鬟招招手道:“給公子從新泡一盞熱茶來。”


    “算了!算了!”同耀祖擺擺手。


    “蕁妹妹你棋下得這麽好,我看就是下到天亮我也贏不了你。現在已經夜深了,蕁妹妹早點歇息吧,你身體還很虛弱,明天就是我們的好日子了,我可是想見著你精神滿滿的,做最漂亮的新娘子啦!”


    同耀祖本是和芊荀約好,下棋誰要是輸了,就要答應對方一個要求。他在昨晚悄悄把換心符放在芊荀的茶水中讓她喝了,今晨芊荀睡醒,對他的態度就大為改變,不但說話和顏悅色,而且不時表露出關心他的舉動。


    他說不能娶她為正妻而隻能做妾室,她雖顯出不悅之色,但也沒明顯的反對,隻是那恪守禮規的矜重性子仍是一點沒變。他原本盤算著要是下棋能贏了她,便提出要求一親芳澤,好嚐點甜頭,可無奈下到現在,他是一局也沒贏過。


    不過想想左右也就多等上這一夜了,到明天吃過喜酒,那還不得任憑自己為所欲為。


    芊荀笑笑言道:“這樣也好,那你也回去歇著吧。”便開始慢慢收拾棋盤。


    同耀祖站起來,伸了伸懶腰,笑著道:“我可是好幾年沒有下過棋了,今兒賠了蕁妹妹這一番,回去又得頭昏半宿了。”


    “那這可如何是好?哦!我好像記得我有治頭痛的藥來著,我去給你找找。”芊荀說著便走到櫃子旁,打開上麵的藥箱在裏麵翻找了起來,“這……應該是哪一個啦?我今天總覺著腦子想事情不太清楚,怎麽記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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