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轟隆隆——


    巨大的轟鳴聲從踇隅山西峰傳來,伴隨著傾瀉而下的雪崩,巨大的轟鳴聲接連撞擊在踇隅山外圍的山水通元陣結界之上,激起無數波紋。


    大陣結界顫鳴不已,最終還是勉強撐住了。


    陣外,踇隅山西側的小孤山上,清虛子和廣弘子緊緊盯著踇隅山方向,麵色各異。


    廣弘子道:“四個時辰過去了,裏麵的廝殺應該快到尾聲了吧?”


    清虛子負手舉目,良久無言。


    另一側,位於踇隅山北側的伏龍山脈中,梁氏兄弟同樣震驚不已。


    梁枋忙問:“大哥,看這動靜,璿玉那家夥能撐得住嗎?”


    梁桁微微搖頭:“這我哪兒知道?真當哥哥我算無遺策呢?山水通元陣是號稱能困住元嬰真仙的頂級法陣,牧靈山莊哪怕罄盡宗門資產,也承擔不起這麽大的消耗。看樣子,是虎嘯林安排的後手出動了。”


    梁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日,我與珂玉師兄暗訪牧靈山莊,庚豪豕黃明就曾出麵邀請師兄密談了半個時辰——詳情他都跟你說了吧?”


    梁桁頷首:“看你那意思,還為他不肯透露談話內容給你而耿耿於懷呢?”


    梁枋幹咳一聲:“我是那麽小肚雞腸的人嗎?”


    梁桁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總算還好,你還能忍住沒跟珂玉翻臉。咱們積善一脈與占驗一脈聯手共掌大隨十方叢林,一百多年來,雖小有爭執,但總體上還算和睦,你可不要沒事找事,當心師尊揍人。”


    梁枋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輕重。不過,黃明與珂玉的談話,現在總可以告訴我了吧?”


    “出息!真是死性不改。”梁桁瞪了他一眼,傳音道,“黃明與珂玉透了個底,說是那個在虎嘯林坐第二把交椅的,便是此次攻打踇隅山的幕後主使。”


    梁枋一怔,旋又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果然是吉勝嗎?既然這樣,大哥你居然還敢放手讓璿玉去硬頂?”


    梁桁平靜道:“吉勝固然難對付,但也不能小看了踇隅一族的底蘊。問題的關鍵隻在於,李清秋究竟有多大的意願幫助指玄觀,是否如璿玉子保證的那樣,肯傾巢出動?”


    梁枋咋舌道:“嘖嘖嘖,以那璿玉的腦袋,肯定明白介入兩大異獸族群的爭端意味著什麽。在這樣的情形下,他竟然還能義無反顧地紮進去,我是該誇他勇猛呢,還是該罵一句傻子?”


    梁桁沉默良久,最終歎道:“此奇人也。”停頓片刻,又接著說道:“到了這個階段,該出的招都出了,就看棋局自身的走向了。咱們也沒有事事防範的必要,老夫說得沒錯吧,玄姝道友?”


    說著,一揮袖,撤去二人周圍的隔音禁製。下一刻,果有一道身影從二人身後不遠處現身。


    梁枋表麵平靜,心裏早掀起驚濤駭浪,不由暗忖:“這婆娘,什麽時候湊這麽近了?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大哥說得沒錯,雖然同屬金丹後期,但我與黃榜中人的差距依舊很大啊。”


    玄姝一步跨出,與兄弟二人並排懸立。


    “梁道錄,我寶貝徒兒還在陣中,你就這麽輕飄飄一句帶過?”


    梁桁無奈道:“貧道千算萬算,哪裏能算得出雲霞會被卷入其中呢?事後,定當給丹峰一個交待。”


    玄姝道:“事後?萬一是後事呢?雲霞是我丹峰二代弟子中的第一人,若是出了半點差池,我可要去天慶宮坐一坐了。”


    梁桁一陣頭大,隻能硬著頭皮強撐道:“玄姝仙子且寬心,貧道自有計較。”


    “最好如此。”


    玄姝丟下這句,二話不說,身形飄然而起,向踇隅山方向急掠而去,看樣子,竟是要親自闖陣。


    梁枋見狀,急道:“大哥,就這麽讓她亂來?萬一打亂咱們的計劃呢?”


    梁桁連連搖頭:“要不你去攔攔看?”


    梁枋頓時閉嘴:“我哪裏攔得住?”


    “那不就行了?”


    “……”


    ——————————


    外麵的風波過去了許久,終於恢複了平靜。


    遊離揉了揉耳朵,甩了甩腦袋,頭昏腦漲地往上浮動,迅速爬出地表。


    舉目四望,卻見四周塌陷了一大塊,積雪被揚,到處是大片裸露的山體。風雪暫停過後,又繼續飄落,很快便在新的地表積了薄薄一層白雪。


    遊離收起土芥符,發現四肢上又有鮮血滲出。原來是先前顧著逃命,強行運轉真炁,開啟土芥符,導致剛剛修複的經脈又一次裂開了。所幸生氣丸正在發力,很快就使經脈彌合如初。


    他暗歎一聲,大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哪怕已經是有了一定自保能力的築基修士,在麵對雪崩、塌方這樣的災害時,依舊倍感無力。也就是他能遁地,否則的話,早就死了不知幾回了。


    在天地偉力麵前,修士也渺小如螻蟻。


    收起心緒,遊離繼續往山巔攀爬。由於剛經曆異常塌方,原來的上山通路被毀,加上散落在各處的碎石,無疑加大了他上山的難度。以至於他整整花了半個時辰才爬到西峰之巔。


    神識放出,發現秋英洞依舊穩固如常,這才鬆了一口氣。


    神識再探,緩緩深入洞口,總算感知到了洞內的防禦結界,正要叩門引起自家師父的注意,未曾想,頭頂的雲海中突然出現了一絲異象。


    遊離下意識地抬頭望去,隻見天空中不知何時已聚集了一片的烏雲,黑壓壓的一大片,給人以無限的壓迫之感。


    很快,四周的風雪變得更加狂暴,隱隱間,甚至能聽到烏雲中的轟鳴。


    正疑惑之間,腦海中突然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傻小子,別發呆了,劫雷要來了。師父要應付雷劫,沒有餘力護持你了,趕緊跑!”


    劫雷?


    真特麽的……


    遊離顧不上給自家師父道聲謝,二話不說,撒丫子就往山腳跑去。邊跑邊嘀咕:“師父不是已經晉階了金丹後期了嗎?怎麽現在才有雷劫?”


    雖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此刻哪裏是想這些的時候?


    前有雪崩、塌方,現在又來雷劫,這衰到家運氣,哪裏有半點主角待遇?遊離一邊吐槽,一邊沿原路往下跑去。


    然而,天空的烏雲早已積聚成形,遮天蔽月的雲團中,雷聲越來越明顯,轟隆隆地響個不停,就連指玄觀中大戰的雙方,都不自覺地停下手,紛紛抬頭觀望。


    紫金神虎問道:“老熊,怎麽回事?難道是黃叔和那李清秋弄出來的動靜?”


    熊力麵色沉凝,搖頭道:“雷雲中飽含天地之威,非是黃大哥和李清秋能製造出來的,隻怕是有人要渡劫了。”


    “渡劫?”


    二人同時反應過來。熊力連忙對著地上的眾人道:“阿河,快,帶領大家先撤,雷劫快來了。”


    對麵不遠處的淑女與星漢麵麵相覷,同樣十分震驚。


    星漢忙問:“淑……道友,這踇隅山中還有哪個不世出的高人不成?”


    淑女沉吟片刻,推測道:“這動靜,很有可能是那家夥搞出來的。”


    說著,朝著下方的指玄觀努嘴。


    星漢一愣,旋即會意,“原來如此。”


    他們交談的當兒,指玄觀中以一當五、漸漸支撐不住的雲霞,原本想要燃燒本命精血,來個魚死網破時,同樣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天空的異象。


    等回頭看時,卻見到敵人阿河、林玨、蕭元華等人隻是圍而不攻,紛紛掩護大部隊往山下急撤。


    隻有熊大,抱定必立戰功的心思,眼見就差最後一點,便能控製住雲霞,哪裏肯幹休?直接無視了自家父親的嚴令,就要衝上來一舉拿下雲霞。


    這時,大師兄阿河直接操控飛天冰蜈,一舉凍住了他。而熔岩巨熊因為懾於雷雲之威,非但沒有出手解救,反而一把抱起冰人,舉過頭頂就往山下狂奔。


    妖獸一族對於天地之間的大恐怖,比人族更多了幾分出於本能的敬畏之心,所以在麵對劫雷時,恐懼瞬間壓倒理智根本不奇怪。


    不過二十餘息,原本鬧哄哄、亂糟糟的指玄觀,突然一下子空蕩蕩的。


    雲霞見狀,朝中院喊道:“那個小家夥,快去把家眷接出來,咱們也撤!”


    煉丹房中,範厘聽得雲霞的命令,暗罵一聲“你才是小家夥,你全家都是小家夥”,急匆匆跑到祖師堂前,一把推開大門,急吼吼地嚷道:“快撤,快撤!”


    遊明達、林琴和遊大山一家三口見了,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範厘假麽意思地朝著三清天尊和玄元天尊的坐像行了一禮,一手拽一個,直接就往門外走。


    老兩口都是未入修行的凡人,哪裏抵抗得了?隻能由他拖著,回頭叫兒子也趕緊跟上。


    遊大山一臉懵逼,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麵,一勁兒來到前院。


    此時,星漢已經落地。三名修士,一人抓一個,提起來就往西北方向的西坡森林遁去。


    空中,負責斷後的淑女,對紫金神虎道:“今晚之事,我記下了。回過告訴老頭子,以後我會去找他的。”


    紫金神虎張了張嘴,最終沒說出一句話,也未出手阻攔,眼睜睜看著自家三姐離去。


    熊力正指揮兩派弟子回撤,同時親自出手,開始在山腰下方的大營內外布置防禦陣勢。呼喚了好久,卻始終不得熊三的回應。


    這時,作為軍師的卞堂立即應聲而來,低聲道:“莊主,三小姐受傷了……”


    熊力眉頭一皺,正要回主帳詢問究竟,不想前方有人來報:“莊主,大事不好了……犇潮……野牛群來了!”


    熊力聞言,果見山下黑壓壓的一片牛頭,如千軍萬馬一般,浩浩蕩蕩奔襲而來,就連地麵都開始有節奏地震動起來。


    “各營就位!準備迎敵!”


    熊力一聲令下,這些剛從指玄觀退下來,還未來得及喘息的修士,隻得全麵動員起來,緊急往位於中央的主營收縮。


    熊力問道:“老四呢?可有聯係前方,讓馱山鼇趕緊過來。犇潮的衝擊力太強了,築基期和部分凝丹期弟子不能飛行,按照計劃,需要老烏龜把這些弟子都背到半空去。”


    半晌,熊老四連滾帶爬地跑過來,回道:“阿爹,前方來報,那老烏龜跑了!”


    跑了?


    熊力一怔,問明狀況後,氣得青筋暴突。


    再聯想到攻打指玄觀各種不順,還跑了劉在,被他寄予厚望的三女兒又莫名其妙地受了傷,心中憋悶,一腔怒火無由發泄,正要拿六個孩子中最熊的老四撒氣,卻突然聽到一股炸裂之聲,在不遠處的天空響起。


    眾人紛紛抬頭望去,隻見電光一閃,一道細長的雷蛇從烏雲中刺下,狠狠劈在了踇隅山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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