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衝見狀,自知避之不及,丹田之中法力洶湧澎湃,從其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之中噴薄而出。


    一時間,以其為中心的半丈距離內,立即形成了一股濃如煙靄的法力罡氣。


    遊離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搞得有些措手不及,當即運轉手中的剪紙成兵符,迅速返回符舟之上。


    說起來,早在他取出剪紙成兵符時,就暗中在符舟上預留了一道符兵,所以才有了先前挪移回符舟的一幕。


    他看向下方霧氣蒸騰的演武場,麵色頗為凝重。


    韓衝直接選擇激發出自身丹田炁海中的海量真炁,頗有點蒼穹派藏魂走屍術燃燒自己精血的意味,術法十分霸道,但會給自己的道途留下不小的隱患。


    須知,築基期修士丹田之內的真炁,主要是由自身的精血轉化而來。相比之下,純粹通過吐納吸收外界的天地靈氣入體而形成的真炁量,占比並不高,主要是因為靈氣的轉化率太低,還遠遠成不了氣候。


    但是,真炁又是修道之人修行的基礎,不僅能夠濡養修士的肉身,而且時刻溫補其神魂,是修士的根基所在。


    這一點,可以從上一輪翟弼清對戰胡鳩的比賽看出來,翟弼清就是用錢海戰術硬生生耗盡了對方的真炁,導致其精力不濟,體力不支,最終飲恨敗北,而且險些出現性命之虞。


    由此可見,真炁對一名修士的重要性。任何一個修道之人,都不會輕易冒著自斷道途,甚至危及自身性命的危險,在戰鬥中一次性耗盡丹田之中的真炁。因為這會使肉身和神魂同時出現“空轉”的情況,會對肉身和神魂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


    然而,韓衝卻不惜大量消耗真炁,也要硬抗遊離的襲擊,這就很可怕了。


    遊離心思急轉,一邊分析著對方的動機,一邊加大神識輸出,感應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片刻後,真炁在空氣中汽化所形成的霧靄漸漸散去後,韓衝再度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此刻的他,臉色慘白,全無血色,大口喘氣,虛汗直流。


    蔡姓裁判問道:“比賽還要繼續嗎?”


    身為裁判,他的首要職責是公正判罰,但在此之前,更要優先保障參賽者的人身安全。


    韓衝搖搖頭,咧嘴笑道:“無妨,我還能打。”


    蔡姓裁判點點頭,“撐不住就說,沒什麽丟人的。”


    說著,立即退到一邊。


    遊離道:“還有什麽壓箱底的招數,盡管使出來吧。看你這樣子,體內真炁所剩無幾了,應該隻能勉強使出最後一招了吧?”


    韓衝未作理會,專心致誌地凝神靜氣,強壓下體內翻湧的氣血,默誦起一段佶屈聱牙的咒語,雙手卻未掐訣。


    少頃,隻見他掣出一道金光燦然的符籙,約巴掌大小,雖然殘缺了一角,質地卻極為精良,顯然是一道品秩上乘的優質符籙。


    韓衝念咒已畢,將符籙往自己的肚腹上一貼。


    下一刻,隻見那符籙倏然一亮,旋即隱入其丹田之中。


    俄而,韓衝原本萎頓無神的雙眼,陡然變得清亮如星,同時雙手相合,身後立有一道影影綽綽的虛影憑空浮現。


    蔡姓裁判見狀,剛要舉手示意評委席,卻發現那巨大的虛影隻是隱隱一現,旋又消散而去。


    於是,他又將舉到半空的手放下了下去,出聲提醒道:“並非請神術,不算違規,比賽繼續。”


    話音剛落,韓衝身上的氣勢重新攀升至頂峰,竟然又恢複到了巔峰狀態。


    遊離帶了點兒驚訝,雖然對這一術法的詳情不甚了了,但並不妨礙他拋掉僥幸之心,繼續全力以對。


    “小家夥,沒想到我這壓箱底的保命之術,竟然被你給逼出來了。我也是萬不得已,隻能對不住你了!”韓衝大喝一聲,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


    遊離隱隱感覺對方話裏有玄機,可此時卻不是細想的時候,那韓衝的速度比其全盛狀態時還高出一籌,以他的神識,也隻能模糊地感應到一絲氣機殘影而已。


    於是,他立即朝身周打出數道冰牆符,同時調動心字印,將傳心術運轉到極致,這才跟上了對方的身影。


    下一刻,心字印驀然示警,他心神大震,耳朵剛剛聽到冰牆碎裂的聲音,便本能地側身一讓,堪堪躲過了從腳下而來的一拳。


    拳罡所至,直接轟碎了遊離腳下的符舟。好在他反應足夠快,若是這一下挨實了,隻怕不死也得交出去半條命了。


    “這丫,是真的下死手啊。難道是進入某種狂暴狀態,有些收不住力量了?”


    遊離鬱悶得直嘬牙花子,手中剪紙成兵符一亮,瞬間從崩碎的禦空符邊消失,挪移至地下的符兵身上。


    其後,他一刻不停,又取出一道九品土芥符,迅速往地下深處鑽去。


    遊離心裏很清楚,這個狀態下的韓衝,肯定還有餘力使用其本命法兵六骨扇上的縛心術神通。


    果不其然,就在他往地下逃遁時,身後果然有一條手臂粗細的黑蛇緊隨而來。


    地麵上,蔡姓裁判一臉的生無可戀,暗罵道:“這臭小子,又用遁地的符籙了,我的神識隻能感應到地下六丈左右的距離啊。看他這樣子,隻怕還要繼續往下鑽,那我還怎麽判?”


    想著想著,他有些無奈地望向評委席。


    此時的評委席上,正端坐著三位評委。其中坐在左側的一位老者,捋須望向身邊主位上的坤修,笑問道:“蔡永這是向咱們求助來了,玄姝前輩,您看……”


    那位麵相隻有三十歲上下的坤修,頭盤靈蛇髻,身穿黑色襦裙,麵色頗為清冷地說道:“放心吧,他們的一舉一動盡在掌握之中。”


    老者聞言,朝著場中的蔡永點點頭。


    蔡永得了授意,便放下心來。


    觀眾台上,雨桐正與元湫坐在一處,一起觀看比賽。


    雨桐見遊離的形勢急轉直下,笑著問道:“元湫師妹,你覺得道心師叔能贏嗎?”


    元湫正專心對付手中的冰糖葫蘆,滿嘴糖水,含糊不清道:“我說雨桐師兄,你這麽快就‘師叔、師叔’地叫上了?你願意自降輩分,我還不樂意呢。他不是你口中的師叔嗎?如果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玉華洞半吊子儒修都贏不了,也配當你們丹峰‘雨’字輩的師叔?”


    雨桐道:“師祖可是當著我的麵說了,要收道心為徒的,那他可不就是板上釘釘的師叔了?再者說,每個人的際遇不同,誰說我丹峰的修士一定要很能打架了?又不是你們玉清穀。在丹峰上,戰力可不是評價一名修士的第一指標。”


    元湫撇撇嘴,不以為意道:“知道你們首先看中的煉丹術的造詣。不過,一家超級宗門中,如果人人都打架水平稀爛的話,不如趁早關門大吉。”


    雨桐正要出口反駁,元湫突然放下手去,瞪著下方的演武場,說道:“快分出勝負了。”


    雨桐眉頭一皺,“離得這麽遠,還隔著一座防禦法陣,你怎麽知道的?”


    元湫瞥了過來,送來一個看智障的表情,“你不會用眼見看的嗎?”


    雨桐聞言,轉頭看去,卻見場中地麵上,韓衝身上的氣勢直線下降。


    與此同時,遊離突然從其身後憑空冒出,手中寶劍狠狠斬在了他的後頸之上。


    隻不過,那一劍被裁判蔡永出手攔住,才沒有對韓衝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聽到蔡永聲若洪鍾地宣布賽果,雨桐撓撓頭道:“也不知道師叔在地底下做了什麽,竟然就這麽贏了?”


    元湫一連吐出好幾顆果籽,說道:“那日我們在茶館之中,一起著了那韓衝的道兒,隻有小道心第一時間清醒過來,而且擊退了對方。隻就這一點看來,那韓衝就不是他的對手,哪怕那韓衝的實際修為可能並不止築基期。”


    “什麽?”雨桐險些跳起來,但看到身邊起身鼓掌的觀眾,立即心神傳音道,“師妹,你這是什麽意思?如果韓衝真實修為是凝丹期的話?那他豈不是違規參賽了?你如果沒有證據,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元湫白了他一眼,朝評委席努努嘴:“那邊主位上坐著的,不就是你師叔祖嗎?是與不是,她應該比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但是連她都沒有說什麽,這背後有些什麽不為人知的博弈,哪是我們小輩們能插嘴的?”


    雨桐張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冒出一句:“那我們還是老老實實替小師叔高興就好了。”


    元湫翻了個白眼,“還真是,傻人有傻福。”


    雨桐看著她,隻是嘿嘿傻樂。


    演武場上,遊離收起赤霄劍,邊喘息,邊以傳心術叩開了韓衝的心門。


    此時的韓衝,狀態比遊離好不到哪兒去,他使用秘法,將自己的丹田狀態強行拔高,以至整個炁海中已經千瘡百孔。


    “你剛剛使用的那道符籙,其實是一道請神符吧?隻不過被你掩蓋過去了。讓我猜猜,是儒家那位傳說中的身中神?”遊離問道。


    這是他最大的一個疑惑。


    韓衝臉色蠟白,氣息紊亂,攤倒在地上,連最基本的傳音術都使不出來,有氣無力地回道:“嘿嘿,你都猜到了,還用問我?”


    遊離點點頭,仍舊傳音回道:“現在我算是確認了。若是真得了那位丹田之神的認可,你們玉華洞倒的確無愧於儒修的身份。”


    韓衝眼神空洞地看著蒼穹,嘴角有一絲笑意。


    “有機會的話,或許能為你引薦一個人。”遊離蹲在他旁邊,假意號脈,繼續傳音道,“再托你帶個話,回去告訴致虛聖人,就說小道我行得正坐得端,他若真想查出南木道長的死因,還是別在我一個九歲半的小娃娃身上浪費時間了,那不是緣木求魚嗎?就跟你們儒修似的。”


    “緣木求魚……”


    韓衝喃喃地咀嚼著這句話,渾然未覺遊離已經離去。


    等到他被醫療小院的藥師抬走時,心中仍然回蕩著遊離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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