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何人,膽敢在此猖狂!”


    範柯與張楚空同時出聲。與此同時,兩人的掌心也幾乎在同一時間內,各自攢聚出一道雷霆,一個五彩斑斕,一個則黑白分明。


    一時間,整個得月樓二樓大開間內,隻聞得細碎如群鳥嘶鳴的雷電之聲。


    “五指雷!”


    “掌心雷!”


    在場的眾人雖然很多都是修行界的老前輩了,但也有像劉在這樣剛剛晉階金丹期的新人,能見到兩位金丹期大修士同時使用雷法的機會,可著實不多見,因此有人忍不住驚呼起來。


    “好啊,龍虎山掌心雷,扶龍派五指雷,老夫久聞其名了,今日正好討教一二!”


    那人不驚反喜,大笑一聲,窗外晴朗的天空驀然全黑,仿佛進入永夜一般。


    房間內,範柯與張楚空手中的雷弧更顯得明亮異常,照得整間屋子內鬥亮如白晝。


    “這是什麽術法?竟然能斡旋造化,顛倒陰陽?”


    眾人紛紛起身,皆麵露異色。


    靈虛聖人端坐原位,凝目推測道:“怕是一門幻術。”


    說話間,張楚空手中的陰陽雷弧已經飛射而出。隻十分之一息的時間,便在得月樓外的天空瞬間炸裂。


    一時間,安西城上空烏雲翻滾,雷弧四散,在漆黑的天幕中如一條條蛟龍鳧水翻騰,氣象森然,威勢駭人。


    另一邊,範柯也五指如鉤,掐出一道複雜的五雷訣,隻見赤、黃、青、黑、白五道顏色各異的電弧劈啪作響,迅速攢聚為一道手腕粗細雷霆光柱,向著一個方向電射而出。


    待這道雷柱劃破長空之時,夜幕中原本四處遊走的雷弧,仿佛群龍見首一般,迅速向其靠攏。


    就在這時,天空出現一個魁梧的身影,手中揮舞著一柄長戈。戈頭黑芒一閃,頓時如長鯨吸水一般,開始吸收那些雷弧。不僅如此,就連那粗長的雷霆光柱也受到影響,隱隱有被那長戈吸食的跡象。


    張楚空麵色沉凝,手中的指訣迅速一變,陰陽雙雷改為金光燦然的陽五雷,那些細碎的雷弧應聲而動,不但擺脫了長戈的吸力,更是迅速集結,凝聚成一個碩大無比的雷龍巨首。


    俄頃,但見雷龍張口一吐,噴射出一道金色的雷劍,狠狠斬向那個黑影。


    “哈哈哈,好得很!老夫真是好久沒有這麽痛快了!”


    那人大笑一聲,改單手執戈為雙手握戈。同時身體下蹲,紮下一個沉穩的樁步,狠狠刺了出去。


    戈刃上頓時出現一個巨大的黑色虎頭虛影,張口將雷劍吞入腹中。


    就在龍爭虎鬥之時,天空驟然轟下五道細長的雷柱,將那人淹沒在了雷海之中。原來是一直觀察戰場動向,抓住張楚空發射金雷劍牽製對方的時機,使出一式“五雷轟頂”的範柯。


    接下來的五息時間內,天空中成了五色雷霆四散流溢,成了五色的海洋。再加上張楚空操控的那條四處遊弋的雷龍,兩種雷法的疊加,竟然引起天象的巨變,烏雲迅速集結,形成壓城、摧城之勢。


    五息,對於凡人來說,不過就是五次呼吸的時間,算不得多長,可對於張楚空、範柯這樣的金丹後期大修士而言,真的非常漫長,因為足夠做太多的事了。


    那人被雷海漫灌了五息時間,換作一般人肯定已經灰飛煙滅了,然而不僅是他們二人,就連在場的其他人都沒有絲毫的放鬆。因為大家都明白,饒是這兩位頂尖大能同時出手,使用的更是冠絕天下的雷法,依舊不敢保證能徹底斬殺對方。


    因為就那人剛剛展示出的神識造詣和境界修為,在場所有人再怎麽心高氣傲,也不敢斷言能穩操勝券。


    不多久,天空的雷海漸漸消散,烏雲也緩緩散去,卻再無一個人影。


    “這是打殺了?”有人輕聲問道。


    “當然沒有了,你沒看到天還黑著呢!”另一人嘀咕道。


    張楚空與範柯默契地對視一眼,正要聯手飛出得月樓一探究竟,窗外適時傳來另一個聲音:“兩位大法師息怒,且聽貧道解釋一二。”


    話音剛落,便見一個穿著淡黃色大氅,麵相在五十歲上下的老道士,正懸停在夜空中。


    蒼穹皺眉道:“武陽真人,你這是何意?”


    “蒼穹道友,多時不見!諸位仙盟長老們,大家好,貧道武陽,乃安西城人氏,前幾日接到仙盟的通知後,本欲在今日前來共襄盛會,奈何臨時有事脫不開身,故此來晚一步,抱歉抱歉。”武陽打個道門稽首,笑著說道。


    “武陽道友來晚便來晚了,隻是剛才那人是誰?”風繚子問道。


    “還能有誰?”武陽咧嘴一笑,朝著外麵喊道,“熊莊主,還請出來與仙盟同道們見一見。”


    隨後,便有一個身形魁梧的巨漢憑空出現,隻見其半裸著上半身,下身穿一件豹裙,腳蹬鱷皮靴,抱拳大笑道:“哈哈哈,牧靈山莊熊力,見過仙盟的道友。力見到諸多高手雲集,一時技癢,還請勿怪!”


    張楚空冷冷道:“好一個技癢,熊大莊主是今非昔比了,這就是你們麵對仙盟的態度?”


    熊力道:“楚空大法師,別來無恙!龍虎山掌心雷,熊某今日又吃了個飽,還真是懷念得很,嘿嘿!力不過是一介茹毛飲血的蠻荒野夫,又多年不在關內活動,還請大法師多多包涵。”


    範柯冷笑一聲:“這就是牧靈山莊的行事作風嗎?還不趕緊撤了神通?”


    熊力道:“嚐聞大隨道錄院能人輩出,道門積善一脈的梁氏昆仲天賦異稟,占驗一脈的扶龍派同樣深不可測,今日得見,果然大開眼界。隻是不知道友如何稱呼?珂玉,還是琨玉?”


    武陽見範柯冷臉不答,笑道:“這位是珂玉大法師當麵,相較於道法,他老人家其實更擅長占驗卜筮之術。”


    熊力點點頭,雙手掐出一個在眾人眼裏十分怪異的指訣。嗣後,眾人驚覺天幕外的異動,更有腹語一般的沉悶回音不時回響。


    這聲音極其輕微,但現場不乏神識高絕之輩,尤其是入了第四境的玄機,更在第一時間就有了猜測。


    下一刻,天空中仿佛被人緩緩抽去了幕布一般,漸漸恢複了亮色。


    眾人抬頭望著朗朗晴空,竟生出一絲恍若隔世之感。


    就在這時,對麵屋頂忽然金光一閃,卻是本城的城隍爺周功成現身了。隻見他遠遠抱拳道:“諸位,議事便議事,還請行個方便,莫再在城中鬥法了。安西城神小廟小,實在禁不起折騰。”


    “方才有勞周城隍幫忙遮掩天機了,不然就要引起城內的恐慌了。”玄機遠遠還禮道,“等議完事,我等自會前往城隍廟上香賠禮。”


    “不敢。”周功成抱拳一禮,身形消散而去。


    “看來大隨的社稷地祇體係,已經很完善了啊。”


    熊力感慨一聲,跟著武陽降落在得月樓內。


    寒暄一陣後,眾人再次落座。武陽則領著熊力,一起在安西路各派代表所在的桌邊坐定。


    “既然熊莊主今日就來了,那麽幹脆就後麵的一些議題提上日程吧。”玄機淡淡道,“楚空道友,此事本是在你的任內談成的,那就還由你來主持吧。”


    張楚空想了想,也不推辭,當仁不讓地站了起來,正要說話,卻被風繚子打斷了。


    “楚空道友且慢,方才熊道友說那璿玉子釀成了大錯,不知是什麽大錯?”


    這話一出,眾人這才回過神來。剛剛的議題被熊力的強勢亂入打斷,差點都忘記這一出了。


    聽到風繚子的話後,眾人紛紛好奇起來。


    熊力頗為享受初來乍到就成為焦點的感覺,說話聲也洪亮了幾分:“力若沒記錯的話,仙盟應該明文規定人族修士不得與獸族生育子嗣的吧?”


    此時的張楚空對熊力頗為忌憚,因為剛剛的那番交手,在他和範柯聯手的情況下,竟然沒能傷到對方分毫,簡直與其當年出走牧靈園時判若兩人,真有點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的感覺。


    他甚至覺得,以熊力剛剛展示出來的實力,恐怕隻要一加入仙盟,就能躋身黃榜前十了。


    因此,聽到熊力的話後,他立即回道:“當年因為貴師的緣故,仙盟並不禁人族與獸族雙修,但為了防止血脈錯亂和相關的倫理問題,的確禁止生育子嗣,這是身為人族修士應該持守的底線。”


    張楚空話音未落,無論是他本人,還是在座的人精們,都瞬間明白了熊力的言外之意。


    “熊道友的意思是,那璿玉子……”


    “沒錯,據我們查知,當年璿玉子與那妖女結合後,仙盟雖然強勢介入,但其實為時已晚。不然,你們以為那妖女為何敢獨自打上玉清穀的山門?”熊力說著,笑眯眯地看向了靈虛聖人。


    靈虛聖人感受到眾人的目光,麵色祥和,一如往常,笑著說道:“當年貧道吩咐三位副盟主一起詳查過,並未發現那妖女懷有身孕。至於那妖女打上玉清穀的山門,倒是確有其事,不過當時為了保全貧道的顏麵,三位副盟主建議封鎖消息。貧道承認自己懷有私心,也深感三位盟主的好意,便默認了此事。”


    現場登時大嘩,長老們又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熊力道:“所以,靈虛聖人是否認那妖女身懷六甲了?”


    靈虛搖頭道:“或許我們的查證工作有疏忽,但當時確實未發現那妖女有身孕的跡象。聽熊莊主的意思,似乎是掌握了那妖女懷孕的證據了?”


    熊力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不正麵回答,可有人就不答應了,反應最激烈的正是劉在。


    “一派胡言!家師清白一生,從未做什麽傷天害理、違背人倫之事!縱使年輕時一時糊塗,也已經在仙盟的介入下,改過自新了!熊力,這裏是仙盟長老會,是講事實、列證據的地方,可由不得你信口開河。”


    熊力目不斜視,淡淡道:“哪來的毛頭小子,你師父沒教好你守規矩,熊某不介意代勞一下。”


    言畢,手指微動。劉在反應也是極快,瞬間消失了原地。


    五分之一息後,當他在範柯身後現身時,武陽身後的座椅已經化為齏粉。


    張楚空沉聲道:“熊力,這就是你加入仙盟的態度?若是再在長老會上隨意動手,貧道不介意再教你一回做人的道理!”


    “嘖嘖嘖,張大法師好大的口氣。”風繚子譏諷道,“可惜今時不同往日了,我倒是好奇得很,如今的你還怎麽教人家做人?”


    “又來!”玄機喝道,“風繚子,你們太清宮風字一輩是不是都這麽喜歡煽風點火?”


    風繚子本欲反唇相譏,但一想到老叫花已經放話要收徒弟了,自己還想著為自己的小徒孫爭取一下,便冷笑一聲,不說話了。


    一時間,會場的氣氛瞬間變得詭異起來。


    就在靈虛聖人覺得自己有責任參與維持場麵時,窗外又傳來一道聲音:“看來人都到齊了啊,正好省了貧道的時間了。”


    話音未落,眾人隻聽得咚的一聲,便見到一個黑色的麻袋落在了主桌邊的地上。


    張楚空施法打開一看,卻是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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