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木死了?


    陽玄揉了揉眼睛,簡直難以置信。


    正自躊躇之際,他的臉色一變再變,“這氣息,難道是玄陰地火?”


    陽玄緩緩靠近南木那早已被燒得焦黑的屍體,仔細探查一番,心裏登時涼了半截。


    “玄陰地火是我煙霞洞的特產奇火,南木老兒怎麽會被這火給燒死了呢?剛剛攔截我們的人到底是什麽來路?怎麽會有此奇物?”


    陽玄越想越感到脊背發涼,幕後之人栽贓嫁禍的目的,簡直昭然若揭,也根本沒有隱瞞他的意思。


    再摸摸鼻青臉腫的花臉,陽玄氣不打一處來,對已經死透的南木恨恨道:“你個惹禍精,死哪兒不好,偏偏死這兒,這下我真是跳進丹江也洗不清嫌疑了。真真要被你給害死!”


    俄頃,罵得累了,氣也似乎順了一些,他終於想起正事。當即小心翼翼將方圓四五裏範圍內的山林穀地跑了個遍,結果除了濃鬱的玄陰地火氣息,竟然再未發現其他蛛絲馬跡。


    無奈之下,陽玄隻得返回事發地,心情複雜地看著南木,對著屍身告個罪,然後開始翻檢他的屍體,最終發現了數根尚未被燒透的可疑絲繩。


    “這是……”


    陽玄心中有所猜測,立即施法感受其中的靈氣波動,最終逆向推演出了絲繩中所蘊藏的法力餘韻。


    “有很明顯的水火雙性氣息。”陽玄自言自語道。


    旋又仔細感受了一番,臉色微變,沉聲道:“隱藏得好深,竟然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金行氣息。”


    嗣後,他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麵色一沉,心裏同時咯噔一下,暗道:“紫嵐盾上有明顯的刺痕、劃痕,再加上金、火兩種屬性,以及這幾根疑似紅纓的絲繩,難道真是武家那錢老二幹的?”


    先前他二人在踇隅河心與武家的人接觸過,武家指名要兩個人,一是山嵬,另一個便是遊離,都是雙方事先約好的。


    然而,山嵬不知何故消失不見,牢內卻死了王窕,而遊離也從華英傑手中逃出來,最終還被城隍爺周功成給帶走了,導致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沒能順利交差。以至於錢老二著急上火,與南木起了衝突。


    其實,王窕偷偷進地牢,正是陽玄默許的。武陽答應與他們合作的一個前提,便是希望他們出麵與武德司斡旋,想要得到山嵬,並且也絲毫沒有隱瞞地表明,這是牧靈山莊的委托。


    所以,經過一番周折,好不容易讓武德司點頭,弄到了半死不活的山嵬後,陽玄對此人頗為好奇。但是私底下卻沒盤問出什麽來,便想借助王窕的惹是生非,看看能不能有什麽收獲,結果卻事與願違,還惹出後續的亂子來。


    陽玄簡直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沒想到那王窕的惹是生非,最終安排到自己頭上了,真是要多鬱悶就有多鬱悶。


    而且當時法司院內亂糟糟的,他又隻顧著壓製南木和遊離的打鬥動靜,根本沒空去管那華英傑的死活,所以自始至終都不太清楚地牢究竟發生了什麽,何以那山嵬像憑空蒸發了一般。


    按說他在法司地牢內外布設了落地生根陣,雖然隻是凝丹級別的困陣,但是對大陣內外的氣機流轉十分敏感。山嵬消失的那段時間內,大陣根本就沒有任何示警,如今再回頭想想,他終於意識到問題所在了。


    “都怪你這個老匹夫。”陽玄又罵上了,“真是一頭闖入人家後花園的野豬,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隻是無論他再怎麽罵屍泄憤,也叫不回南木那早已灰飛煙滅的魂魄,一問究竟了。


    此刻,陽玄有一種欲哭無淚的無力感。他心中清楚,當下最正確的做法,應該是迅速報與上清宗的人知道,然後讓上清宗的人去找武氏對峙。


    然而,這個念頭剛一冒出,就被他自己迅速否決了。


    開玩笑,據他所知,目前上清宗在安西州活動的負責人,不是別人,正是致虛那個出了名的硬茬。若是讓那位知道了自家師侄死於非命,他作為同行之人,肯定首先會被懷疑上。


    原因無他,南木身上被玄陰地火灼燒過的痕跡,實在太明顯了。這種隻有自家煙霞洞才有的奇火,不僅會燒幹屍身,就連人的神魂也能炙烤。


    南木神魂雖弱,畢竟是修煉出元神的金丹修士,肉身受創,元神本該能夠脫離肉身逃走。倒黴催的,他麵對的偏偏是玄陰地火,以至於連元神都未能擺脫此火的吞噬。


    也虧得南木是體修,肉身實在強悍,這地火竟然沒能完全燒透,隻是將屍身內的水分蒸幹後,便熄滅了。


    “若是幹脆燒成飛灰,反倒一了百了。如今留下這麽一具幹屍,留也不是,毀也不是。老家夥人都死了,都這麽招人煩。這下可好,好不容易才說動武氏同意合作,經此變故,先前的一切謀劃都成了空!”陽玄越想越氣,也顧不上什麽人死為大的規矩,罵罵咧咧道。


    隨後,他放眼四周,小心翼翼地用神識探查了方圓一裏內的動靜,好在並沒有其他人在場。再經過一番天人交戰,最終還是沒能鼓起勇氣毀屍滅跡。


    倒不是他良心發現,而是心裏實在太怵南木的那個師叔了。


    致虛聖人,當今天下六家頂尖宗門之一的長老,金丹後期的頂尖高手,雖然沒能入圍黃榜前十名,卻是修行界公認的能排進前三十名的高手。


    這樣的高手,別說是他陽玄個人了,就是集整個崳山派之力,都不敢輕易去得罪。


    “這次真是闖了大禍,被掌門師兄責怪事小,要是連累整個宗門被上清宗給記恨上,那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為今之計,隻有先悄悄地從那玄陰地火的來源查起了。”


    思前想後,陽玄最終用獸囊收了南木的屍體,並取出一道白色的符籙,盡可能多地收集了一些現場的氣息。然後辨明方向,繞過安西城,往西北方向遁去。


    ——————————


    不遠處的踇隅河中,刺殺南木的“始作俑者”們,正躲在河底的漩渦之中。


    十四人圍成一圈,被一個巨大的水泡泡包裹在其中,在這暗流湧動的河底,竟能隔絕出一方獨立的小天地。


    姬居四下張望一番,歎服道:“劉前輩,你這一手水法真是要得。”


    亥豬勾肩搭背,笑道:“必須的,咱二哥雖然是極難得的雙靈根體質,但相比於火法,他其實更擅長水法。一手水法符籙,用得那叫一個出神入化。”


    劉在輕咳一聲,對這樣的彩虹屁已經見怪不怪了,“好了。這次行動,有賴大家的幫助。在感激不盡!”


    說著,朝眾人抱拳行禮。


    眾人齊齊回禮,皆曰:“義不容辭。”


    這時,站在劉在旁邊之人搓著手,笑嘻嘻道:“那個,前輩,事已辦成,晚輩我不惜冒著得罪上清宗的風險,跟著大家出生入死,你看……”


    這人正是近期一直像跟屁蟲一樣,鞍前馬後替劉在跑腿的範厘。


    劉在因為完成了斬殺南木的目標,心情極好,笑道:“放心吧,應許你的好處,一樣都不會少你的。你隻要有本事拉起一支可靠的鏢隊,今後安化鎮上礦石運輸這塊肥肉,肯定有你一份。”


    “那就好,那就好。前輩果然言而有信,說到做到。晚輩要學習前輩之處多矣!”範厘臉上樂開了花,笑得比那姬居還狗腿。


    劉在瞬間取出十一個墨綠色的鶴頸玉瓶,一一拋給十一地支,笑道:“裏麵裝的是四品的療傷聖藥生氣丸,藥效不用我說,你們都明白的。大家長年隱於黑暗中,執行各種危險任務。這次又替我赴湯蹈火,無以為報,就送些能救命的丹藥給大家吧。”


    子鼠作為領隊,代眾人謝道:“四品生氣丸的價值可是不菲啊,不過既然老二都這麽說,我們也就不客氣了。以後有什麽吩咐,隻管招呼一聲便是。”


    “那是自然。”劉在眉頭一挑,轉而問道,“聽鼠哥你這意思,是不打算給我哥薄麵,去踇隅山坐一坐了?”


    “二哥這話就說得傷人心了。你有了新歸宿,我們大家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不想去見識見識呢?隻是我們臨時接到新任務,須得立即啟程,趕往荼州。”


    說話的是一個眉眼幾乎和腰肢一樣細長的女子。說到最後一句時,她特地放輕了聲音,有意無意地看了姬居和範厘一樣。


    “放心吧,他倆也不算什麽外人。口也很緊的,對吧?”劉在看向身邊的二人。


    “當然,當然。”二人連連表忠心,“武德司行事,我們哪裏敢多嘴。”


    劉在點點頭,心中已經有了數,猜知是西北邊境又出什麽亂子了,便不再堅持挽留,“也罷,既然你們急著離開,那我就不強行留客了。等你們誰有空了,就過來看看。我好酒好肉隨時備著——當然了,要是能一起來,那就最好不過了。”


    雖然特意加了最後一句,但在場的十二人心裏都明白,十二地支雖然同仇敵愾,感情極好,但大多數時候都有各自的任務,很難像今天這樣全部聚首。


    少頃,十一人未再逗留,迅速離去。水下隻餘下三人。


    範厘道:“前輩,接下來去哪兒?”


    劉在轉頭看向姬居。


    姬居剛剛得了劉在的傳音授法,已經迫不及待地要研習一番了,於是笑道:“我預感自己遇到突破的機緣了,需要閉關一段時間。隻是還沒想好該在哪兒閉關,你們有沒有什麽建議?”


    “你煉度亡靈有功,可以去城裏道正司申請一個靖室。”劉在建議道。


    姬居聽得連連點頭,然後便抱拳離去。


    “回去時注意些,謹防那陽玄守株待兔。”劉在不忘關照一聲。


    姬居回身抱拳,笑言“心中有數”,隨即手持劉在贈送的一道避水符,順流而下,同樣去得極快。


    “前輩,我們呢?”範厘又問道。


    “我們嗎?當然是要確保接下來的事態,按我計劃的方向推進了。”


    劉在站在水底,隔著河水,越過高山,望向西方。


    在那裏,數座高山以外,便是安西州人人知曉的武陽海。而在那片占地廣袤的海子中心,有座小島,島上便是大名鼎鼎的武陽山莊。


    曾經的大武王朝武氏,如今的安西州武氏,既然同出一源,自然不缺同樣的野心。


    複仇隨氏,重奪天下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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