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村,清遠酒樓內。


    隨著“蘭若”的右眼中射出一根極其隱蔽的穿魂針,“蘭若”體內的那個妖門女修同時驚呼道:“玄珠,你做什麽!”


    話音未落,正要伸出左手阻攔,卻已經來不及了。


    “蘭若”眼睜睜看著穿魂針沒入遊離的眉心,一刻不敢停留,控製著蘭若的身體站起來,隨時準備逃遁。


    同時,她在心裏忍住叱罵道:“這個老陰賊,抽的是什麽瘋!回去得與宮主好好提兩句,若是雙方的合作由這家夥主導,我看還是算了吧。真是坑死人不償命!這小道士要是被他成功寄魂也就罷了,若是失敗了,真當翟碧青那賤人是吃素的嗎?氣死老娘了,我裏下堂辛辛苦苦打造的香薰巧榭,極有可能要成為翟碧青那母老虎的泄憤對象。”


    言畢,“蘭若”猶疑了一下,又喃喃自語道:“不過,看那老陰賊這麽胸有成竹的樣子,且再觀望一下吧。難得掙到在那個賤人眼皮子底下潛藏的機會,就這麽放棄實在太可惜了。”


    想罷,幹脆立定不動了。


    此時,那玄珠的殘神已經完全脫離了蘭若的肉身,全部寄附在那根穿魂針上,鑽入遊離的眉心。


    等到穿魂針進入泥丸竅中的心湖秘境外時,強行破防不得,便懸停在秘境之外,與遊離的神魂隔著一道結界相望。


    “嘿嘿,咱們又見麵了。”穿魂針變回玄珠的模樣,冷笑道。


    遊離眉頭緊皺,沉聲道:“不請自來,就不怕我關門打狗嗎?”


    玄珠眉頭微蹙,旋又舒展開,獰笑道:


    “小賤種,嘴巴恁臭?年輕小夥子血氣方剛,定力太差。就這一點而言,生你的那個賤人,任打任嘲,絲毫不會回嘴,可比你這連爹是誰都不知道的小野種都要好得多。嘖嘖嘖,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該!”


    遊離沉默良久,心思轉了好幾轉,努力地消化著對方話裏的信息,一時五味雜陳。


    “怎麽?小野種果然不知道親生爹娘是誰?想知道嗎?求老子啊。”玄珠攻心為上,將先前險些被梁枋打殺的怨氣,一股腦兒地宣泄了出來。


    許久,遊離平靜問道:“你上次說過,當年就該打死我?”


    “嘿嘿,說過又如何?”玄珠道,“當年隻不過是沒能確認你的身份,老子本想寧可錯殺也不願放過,隻不過是同行之人出手阻攔,不同意老子濫殺無辜。切,直到上次在青雲山上看到你手上的那根金鐲,老子一眼便看出是那賤人的東西。現在看來,老子才是對的。那假仁假義的老東西,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我親生娘親何在?”遊離沉聲道。


    “想知道啊?嘿嘿,等老子攻破你的神魂禁製,寄附了你的神魂,你自然就能見到了。”


    玄珠說著,兩手掐訣不停,便有兩道黑氣自其兩袖之中不斷湧出,瞬間將整個秘境籠罩了進去。


    等到黑煙彌散到結界上時,立即如跗骨之蛆一般,開始腐蝕結界,整個秘境都發出連綿不絕的“嗤嗤”聲。


    遊離見狀,同樣掐訣不停,以作為神魂核心的元神本源為基礎,持續強化結界的防禦。


    隨後,結界被腐蝕的速度明年變慢了不少。


    “嘿嘿,竟然不惜消耗自身的元神本源,老子倒要看你能堅持多久。”玄珠嗤笑一聲,同樣加大了神識之力的輸出。


    別看他這隻是一縷殘神,其凝實程度反而比遊離那完整的神魂要強得多。以遊離的經驗推知,這玄珠本身的神識強度,隻怕已經達到了世間少有的第四境了。否則的話,一般修士的神魂若進入遊離的心神之中,光是承受他心湖秘境小天地的天然壓勝,就需要付出不小的代價,更遑論有餘力攻打秘境禁製。


    要知道,遊離的師父璿玉子,本身已是世間不多見的高階符師,也不過才將神識修煉到第三境坐忘境。神識第四境,一般被認為隻有達到真仙境界,或者至少無限接近真仙境界的大能,才有可能練成。


    因此,就連璿玉子進入遊離的心湖秘境,都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壓勝。原因無他,這道心湖秘境,正是神識切切實實修煉到第四境的心相師叔祖布設的。


    而那玄珠僅僅是一縷殘神而已,卻能一邊抵禦著秘境天地的壓勝,一邊攻擊禁製,端的強悍無比。


    在心中建立起對方神魂強大的初步認知後,遊離也不敢再留力,心念一動,下方的心湖之上,立即浪濤翻滾。


    心字印劈波斬浪,發出一道白芒,將遊離的神魂籠罩在其中。其後,白芒大放,變成一根白色的長鞭,似那拉船的纖夫一般,要將遊離“擱淺”在外的神魂拉扯回肉身之內,即所謂的“神魂歸竅”也。


    結界外的玄珠見狀,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在加大神魂攻勢的同時,又將殘神一分為二。一道操控黑霧的攻擊,一道則化作穿魂針,在黑霧腐蝕的過程中,找出了結界最為薄弱的地方,然後盯著這一點不停穿刺。


    無移時,結界受力之處慢慢出現了一絲鬆動,不久便化作一道細長的裂紋。


    遊離見狀,心中萬分焦急。於是,一邊配合著心字印,一邊不惜耗費元神本源,維持結界的強度,為自己的“神魂歸竅”爭取更多的時間。


    自此,雙方展開了長久的拉鋸戰。


    別看那玄珠的神魂很強大,其實隨著角力時間的拉長,並不比遊離好過。雙方比拚的就是意誌力。


    不過,所不同的是,遊離是背水一戰,沒有退路可言。加上仇人相見分外眼明,有了這個額外的仇恨值加成,反倒給了遊離以決然果敢的戰鬥意誌。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因元神本源消耗過多,即將陷入短暫的昏聵的時候,神識之中倏然出現一股熟悉的暖流。


    終於,神魂歸竅,心字印歸位!


    遊離感覺神魂仿佛打了一個冷顫,瞬間清醒了許多。與此同時,神識與心字印的溝通也回到暢通無阻的狀態。


    隻見他心念一動,心字印搖身一變,心湖浪尖之上便出現了一個穿著紅色肚兜的白胖童子。


    那童子斜睨了一眼瘦骨嶙峋的遊離,疏淡的眉毛向上一條,鄙夷道:


    “元神虧空得這麽厲害,難怪過了這麽久都沒什麽長勁。心相那老小子,眼光實在是差了點。你且到心湖中溫養,這裏交給小爺了。”


    遊離有心反駁,卻找不到一條合適的理由,隻得悻悻然照做。


    童子言畢,胖腳輕輕一跺腳底的浪花,然後撒丫子朝前狂奔。腳底下的浪濤自行向前奔湧,每每在他落腳之前,提前到位。


    一時間,那童子便似那戲水的龍種一般,邊跑邊朝結界外的玄珠嚷道:“呔!那死狗,再敢放肆,小爺就要收你當坐騎了。”


    玄珠本來見到遊離的神魂歸竅後,就有些不爽,此時再被那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頑童給叫破了根腳,一時惱羞成怒,冷冷道:“哪來的野種,亂認野爹?”


    童子大眼怒睜,雙臂環胸,嘟起肉肉的嘴唇,叫罵道:“瞧你這人模狗樣的,不過是隻喪家犬,還敢在小爺麵前裝大爺?看小爺不把你吃屎的毛病給打回來。”


    話音未落,小胖手已經推出了一掌。


    下一瞬,結界邊突然擴大了數丈,竟是直接將那玄珠給圈了進來。


    “這招叫‘開門放狗’。”


    童子說著,不待那玄珠有所應對,肉嘟嘟的五指緊緊一握,腳下的浪濤驟然拔高,形成一道聲勢驚人的水龍卷,徑直卷向對方。


    到這時,玄珠終於反應過來,想要彌合分開的兩道殘神,這才發現,另一道還被擋在結界之外,竟是無法融合了。他心中一慌,直接釋放出一股黑煙,並將其迅速擴散開去,想要借助黑煙的掩護逃出水龍卷的攻擊範圍。


    然而,童子卻已經手持一把比自己個兒還高的銀弓,一頭拄地,拉滿弓弦。弦上立即凝聚出一支長箭。


    就在長箭成形之際,玄珠本能地感受到了威脅,不敢再有所保留,沒命地往旁邊逃竄。他很清楚,這個疑似法兵器靈的童子,品質奇高,在這心湖秘境之內,自己斷斷不是對手。


    到了這一刻,玄珠懊悔不已。他實在太過自負了,一直以來,自己憑借分魂裂魄術,陰司了不少強者。本以為自己哪怕隻有一縷殘神,要對付這個築基中期的小鬼,也是十拿九穩的事。


    事實上,在他第一次試圖入侵遊離的心湖受阻之時,就應該有所警覺了。奈何他一向自負慣了,再加上又與遊離有舊怨,以至於怒氣攻心,不惜違背自己與那個叫作“雪兒”的妖修的約定,擅自對遊離發動攻擊。


    弓弦急劇收縮,白色長箭應聲而出,化作一道白芒,射向玄珠。


    玄珠沒命地逃竄,奈何那長箭像長了眼睛一樣,無論他跑到哪兒,長箭都會緊隨而至。


    左突右奔一陣後,玄珠終於感受到了疲憊。在迅速湧現的絕望情緒下,他把心一橫,半途改向,竟是迎著長箭而去。


    就在兩者即將接觸之時,玄珠突然一個猛紮,竟是化作穿魂針,射向心湖中央的遊離。


    童子站在浪頭,不動如山,撇嘴道:“這招叫‘關門打狗’。”


    話音未落,長箭便似得了明令,速度再次加快,瞬間淹沒了那根穿魂針。


    片刻後,童子隨手一招,白色長箭立即飛回他手中。


    攤開手掌,長箭自行消散在心湖小天地之間,掌心卻有一團黑霧。霧中央是一個水球一般的透明氣團,裏麵正趴著一隻氣息奄奄的黑狗。


    童子用稚嫩的童音冷哼道:“給誰當狗不是當呢?你以後給跟著小爺當坐騎耍吧。”


    那黑狗低眉順眼地趴伏在地,搖尾乞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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