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去管那已經幻化為金玉腰帶的龍尾,遊離趕緊先內視了一番自己的身體狀況。


    帶脈上的維道、五樞、帶脈、章門四個主要的大竅穴,已經被先後貫通。此時的這幾個竅穴中,除了維道竅已被他牽引而來的真炁稍加衝刷、修複了一番之外,其餘的三處竅穴皆是布滿血汙雜垢,一片混沌迷蒙、百廢待興的光景。


    遊離深吸一口氣,取出一個裝滿洗經伐髓丹的鶴頸玉瓶,倒出一粒,吞入腹中。


    其後,他一邊煉化藥力,一邊引導這些藥力進入維道竅。之後又沿帶脈先後進入五樞、帶脈、掌門三竅,直至融合了洗經伐髓丹藥力的真炁徹底貫通了帶脈,一顆懸著的心,這才落地。


    達成這一成就後,真炁已能在帶脈中運轉無礙,這意味著遊離在搬運真炁時,不再隻局限於任督二脈內運轉的“小周天”,而是向真炁在全身經脈運轉的“大周天”邁出了堅實的第一步。


    真炁作為人身三寶(精、炁、神)之一,是修士證道長生的物質基礎。人身內有三百六十個大竅穴,隻有將這些竅穴盡可能多地開發出來,以使真炁能夠暢通無礙地運行於各大經脈,才能減緩肉身的衰亡速度,實現肉身從俗體凡胎到超凡入聖的重大轉變。


    這一開創性的修行理論,肇始於萬餘年前的太上道祖。萬年以來,不僅僅是道門,就連其後陸續興起的諸子百家,各自的基礎修行功法,無一不是脫胎於這一根本性的理論。


    不僅如此,自從一萬年前太上道祖身體力行,成功飛升天外,成為人族第一位憑借“逆轉成仙”之法得證長生的修士,修行界便一直流傳著“無道不仙”的傳說。在這之後,道門才會屹立上萬年而不倒,成為這方世界公認的“一教”。


    隨著帶脈的貫通,遊離發覺下丹田內景中蓄積真炁的“池塘”,已經擴大了數倍,變成一片霧氣氤氳、煙波浩渺的湖泊,終於有了一絲絲“炁海”的雛形。


    至此,這片“炁海”理論上的真炁儲量也水漲船高,達到了原先的四五倍之多。


    丹田炁海得到了進一步的拓展,並不意外著遊離已經邁入築基中期。要想邁過這道門檻,他還需要完成最後一步——收攝精元。


    因為築基中期,又稱“止漏境”。


    一般來講,築基期修士的真炁主要來源於自身孕育的精元。因此,築基初期又叫“化炁境”,這一階段主要的修煉任務便是煉精化炁,收攝精元,將其導入任督二脈的小周天之中,最終匯入丹田炁海之內,成為凝煉法力的基礎——真炁。


    於是乎,對於築基初期的修士而言,此時的最大任務便是防止精元泄露。一旦達成,便可昂首邁入了築基中期。


    仙家有雲:“修煉要趁早,晚則道難行。”修行界公認十歲是修行的最佳年紀,此話是有原因的。年齡太小,智識未開,便難於理解晦澀難懂的修行知識;年齡大了,則又血氣方剛,控製不住青春期衝動,收攝精元的難度大大增加。至於中老年人,身體早已開始走下坡路,修道之路隻會更加艱難。


    遊離尚不足十歲,又因為是穿越者的緣故,在外人看來便顯得十分早慧,對於大多數的道經理解無礙,除了根骨差了點,被璿玉子評為下根器,其實他整體的修行條件算得上得天獨厚了。畢竟,修行一事,是一步快步步快。所以,各大仙家門派在揀選弟子時,都會首選十歲左右的幼童,原因正在於此。


    總之,遊離晉階築基初期已逾半年,在收攝精元一事上,雖然心理年齡早就步入中年,平常做夢時,腦海中偶爾還會閃過一些前世的少兒不宜畫麵,每日醒來都會一柱擎天,但畢竟身體還未發育完全,倒也沒有遭遇太大的修行困難,還是能夠收攝起絕大部分的精元,一一煉化為真炁。


    值得一提的是,由於出門遊曆期間的大量鬥法,導致他的真炁消耗速度極快,丹田炁海長期入不敷出,若不是有補炁丸傍身,僅靠老老實實地煉精化炁這種水磨工夫,真炁的恢複便會極慢,更別提衝擊築基中期了。


    或許是吉人自有天相,這次遊離意外得了龍尾的襄助,輕而易舉地就貫通了帶脈,導致炁海驟然擴大,反而讓他一時難以適應。


    此時,一縷意念所化的“小遊離”,在內視督、任、帶三脈一圈後,正站在炁海邊,看著那一池幾乎淺可見底的真炁玉液,喜憂參半。


    喜的是炁海擴大,意味著他的修為大幅度提升,真炁儲量相當可觀;憂的則是,目前的這個儲量數字,還隻存在在理論上而已——他若想在短時間內填滿炁海,隻有兩法可想:


    其一,繼續煉精化炁,保持恒久的耐心,一點點積蓄真炁入炁海;


    其二,想辦法提高煉化補炁丸的速度,盡快通過外物滿足“嗷嗷待哺”的炁海。


    想到這裏,遊離啞然失笑,自言自語道:“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可是成年人了,全都要!”


    想罷,他心分二用,施展起分心控念之術,一念收攝精元,一念分別煉化補炁丸和洗經伐髓丹的藥力,漸漸進入一種玄妙難明的境地。


    半個月後,遊離滿麵紅光地走出靖室,一身氣息飽滿圓融,那是處於築基初期化炁境的巔峰圓滿狀態的表現。


    天空圓月高懸,他抬頭看了看清朗的天色,暗歎道:


    “築基中期的止漏境,果然不是那麽容易突破的呀!年節臨近,今年觀裏有大師兄、大山哥、珂玉師伯、方叔等朋友、長輩一起過年,爹娘忙得團團轉,我還貪圖破境,就太不像話了。這次貫通帶脈畢竟是開了掛,根基不牢靠是必然的,正好再壓一壓境,夯實一點再說。”


    隨後,他大步來到前院,發現爹娘正坐在石桌邊,就著清亮的月色淘洗醃菜。


    “爹,娘,天冷,我來吧。”


    老兩口異口同聲道:“不用。你修煉要緊,這次成功了沒?”


    遊離搖搖頭,笑道:“不著急。這次出門遊曆,見識到了很多人和事,發現了自己修行上的一些問題,需要好好總結一下。破境是遲早的事,不急於一時。”


    林琴安慰道:“你自己把握進度就好。我聽璿玉道長說,修仙是登天的大難事,而且風險很高,你能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爹娘隻會更安心。”


    遊明達推開遊離的手,說道:“這種粗活,我們來幹就行了。你專心修煉,替咱們老遊家光耀門楣!”


    林琴白了他一眼,道:“還你們老遊家,幾代單傳,代代不如人,有什麽門楣可光耀的?”


    遊明達早習慣了老伴兒的刀子嘴,不以為意地笑道:


    “這不是托你福,咱這一代哪怕是經曆過戰亂,不也齊心把圍著籬笆院牆的土房給立起來了麽?總好過我爹和爺爺他們鑽山洞吧?”


    林琴嗔罵道:“一說這就來氣,老娘倒了八輩子血黴,嫁給你這麽個窮光蛋!前半輩子可沒少吃你老遊家的苦!”


    遊明達絲毫不生氣,樂嗬嗬地直笑。


    遊離將這對養父母的日常拌嘴瞧在眼裏,眼中有豔羨,心裏有溫情。


    於是,他不顧爹娘的齊聲反對,捋起袖子,加入到忙碌的隊伍中去。


    第二日,遊離主動要求下山去采辦年貨。臨出門前,在林琴的堅持下,補吃了一碗臘八粥。


    林琴看著兒子狼吞虎咽,笑吟吟道:“前幾天臘八,你還在閉關。娘知道你愛吃,特地留了一大碗。怎麽樣,味道還行吧?”


    遊離點點頭,由衷讚道:“是媽媽的味道。”


    林琴拄著手,笑得合不攏嘴。


    遊離放下碗筷,捫腹打了個飽嗝,一臉滿足道:“要是大山哥回來了,準保也喜歡吃!”


    林琴既憧憬,又擔憂道:“說起來,那時候家裏窮,能給那孩子吃的好東西不多。娘記得他最愛吃烤兔肉,可惜那時你爹的狩獵技巧還不行,難得獵到一些野兔、野雞之類的,也舍不得自己吃,都要拿去換錢。唉,大山這孩子,真是天生的苦命,爹娘對不起他。”


    言畢,眼淚撲簌簌往下直落。


    遊離拍了拍林琴的肩膀,溫聲安慰道:“這不是苦盡甘來了嘛。我今早收到大師兄的傳音符了,說他們最多再過一旬就來了。”


    林琴聞言,破涕笑道:“能趕在小年夜前回來就好,你快去快回。”


    遊離笑著應下,出得講經殿,發現父親遊明達早就等在前院。


    “走,爹送你一程。”遊明達不由分說,徑直去開院門。


    遊離張了張嘴,將婉拒的話咽了下去,依言跟了上去。


    父子二人出得山門,迤迤然沿著滿是積雪的山路向下走去。


    “牛娃,還記得前兩年你每次回家省親後上山時,你娘總不放心,要我送你一程哩。才過去了兩三年,你都成長得這麽快了。”


    “爹這是哪兒的話?我長再大,在您二老眼裏不永遠都是孩子麽?”


    “那倒是。”遊明達笑嗬嗬地應道,然後鄭重其事問道,“趁著你娘不在,你老實跟爹講,大山那孩子現在究竟是什麽情況?”


    遊離笑道:“爹,您就把心放到肚子裏。大山哥的心性比你們想象得要堅韌得多,他所在的鏢局,背後其實是寇毅大元帥。你說他在這樣的一家鏢局當學徒,危險多少有些,但絕不會學壞的。”


    遊明達搓手憨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就是不知道這孩子還願不願意認我們……”


    遊離隻得好言勸慰了一路。最後,在以前父子二人經常分開的那個岔路口,二人同時停住腳步,隨後相視一笑,默契地分開。


    隻是,這一次是當爹的往山上走,當兒子的則站著看了許久,直到那個步履初現老態的背影緩緩消失在轉彎口,這才轉身下山而去。


    遊離依舊習慣性地心分二念,一邊想著遊大山的情況,一邊想著自己的修行之事,不知不覺間已到了山腳。


    就在他準備提速時,突然收腿站定,沉聲道:“出來吧。”


    話音剛落,隻見前方的密林中,飛出一道墨綠色的身影,在泥濘的山路中間立定。


    “道心小道長,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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