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時候,就連病無都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華生以心神傳音,同時對二人說道:“你倆待在這兒,守好門戶,我去去就回。”


    說著,道袍略一飄蕩,人就已經躥出去數丈遠。


    遊離仔細感受了一番,這位落拓不羈的赤腳郎,平時將氣息收束在築基中期左右,但真實修為至少是築基後期了。


    其實他也很想跟出去看看,因為從剛剛捕獲的一絲氣息看,樹後散發出的乃是一股極淡的妖氣,而青梟近來一直在對他抱怨,說自己很久沒開葷了。


    它口中的“開葷”,指的當然就是捕食妖獸了。然而踇隅山的妖獸本就不多,平日就隻能吃些野兔、田鼠一類的普通獸物果腹,所以一直學著遊離的口氣,嚷嚷著自己的鳥嘴已經“淡出個鳥”了。


    不過,既然華生讓他們留下,想來也有他的考量,遊離還是選擇照做了。隨後和病無一起收拾好桌子,返回屋內。


    進屋後,他在門後、窗戶上都貼上了天羅地網符,然後讓病無守在房內,照看這家的遺孤,自己則回到院內的木桌邊坐定,等待華生道長的消息。


    半個時辰過去了,華生依舊未歸,遊離的神識一直外放著,察覺到屋內病無的情緒變化,便傳音說道:


    “我出去看看,你不要出屋。”


    病無點點頭,不無擔憂地叮囑道:“快去快回。”


    遊離起身,沿著華生追出去的方向,急掠而出。


    與城南朝山鎮的田野成片不同,聖山縣城北部的這片地帶,大多是起伏不定的高山丘陵,平地很少。賈家村就位於一個狹長的山穀之內,遊離進入的正是村北的雁過山。


    奔行在筆直高大的鬆樹之間,遊離將傳心術運轉到極高的強度,神識外放到身外四十丈的極限距離,小心翼翼地沿著華生留下的氣息,一路向西北向的山腰追蹤而去。


    不多久,便見到了打鬥痕跡。撲滿鬆針的地上,出現了好幾個深淺不一的土坑,翻出來的泥土還是濕漉漉的,顯然剛剛發生沒多久。


    遊離仔細探查了一番,認準方向,繼續前行。


    行不多時,又在地上發現了兩灘血跡,其中一灘還散發著濃烈而腥臭的妖氣。


    “難道雙方都受傷了?”


    遊離陷入了沉思,隨後繼續前行片時,華生的意念波動終於進入了他的神識範圍之內。


    華生的氣息有些微弱,極有可能受了傷。但遊離並沒有著急上前,因為他的神識之內,並未發現那隻妖物的身影。


    蹲伏了好一會兒,依舊沒能搜查到妖物的氣息。


    “難道是被打跑了?”


    遊離按下心中的疑慮,嚐試著以心神傳音聯係華生。


    華生回應得倒是挺快,但神識波動明顯比較疲弱,看樣子受傷不輕。


    “遊道友?你怎麽來了?小心點,老道我剛剛與那碧瞳鼠大打了一架,它受傷暫時遁逃了,我也受了點傷。”


    “道長莫亂動,我這就過來。”


    遊離三步並作兩步,趕到華生身邊。隻見他嘴角有血跡,胸口的道袍破了一個大洞,同樣有鮮血滲出。於是蹲下身來,替其號了脈。還好,隻是皮外傷,並未傷筋動骨,隻是隱隱有中毒的跡象。


    華生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沒想到那碧瞳鼠,雖然隻是個剛剛化妖的中等妖獸,本命神通竟是與毒有關。我與之纏鬥了一番,那畜生見不是敵手,竟然同時放出了兩種毒素,腐蝕、致幻效果皆有。”


    遊離聞言,勸慰一番,分析道:


    “如此看來,山下賈家村的鼠疫,十有八九是那碧瞳鼠下的毒手了?”


    華生盤腿趺坐在地,由遊離把著手,任其度入一縷真炁進入自己的經脈之內,驅除體內的毒素。然後悠悠地說道:


    “誰說不是呢?也幸虧老道我正好與那傻徒兒雲遊至此,發現了端倪。不然這裏距縣城那麽近,若任由瘟疫傳播,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遊離不再說話,全神貫注地助他驅除毒素。


    一炷香後,毒素總算驅除得七七八八了,剩下少量的餘毒,隻需用藥調理就可以了。


    然而,就在遊離準備收功抽手之際,華生卻毫無征兆地朝他的胸口打出了一掌。


    遊離反應已是極快,身子本能地後傾,同時還不忘伸出左手格擋,奈何兩人離得實在太近,又毫無心理準備,最終還是實實地吃下了這一掌。


    遊離倒飛出數丈之遠,才重重摔落在地。此時的他,嘴角溢血,臉色慘白,經脈之內更是被一股陰寒至極的真炁時時襲擾,如百十隻螞蟻噬咬,簡直疼痛難忍。


    “為什麽?”


    華生站起身來,撣撣道袍上的鬆針和塵土,大聲歎了口氣:


    “哎呀,你這小娃兒這麽聰明,還用老道我來解釋為什麽?”


    遊離死死看著他,沒有說話。


    華生取出酒壇,仰頭喝了一大口,大笑道:


    “對,就是你這種恨不得吃人的眼神,真是令人懷念啊!曾幾何時,老道我也用這種眼神看待過這個世界,覺得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實在太不可愛了。然而再多的憤世嫉俗,時間一久,也就麻木了。可我不甘心哪!憑什麽我這麽努力,就不能得到應有的尊重和回報!赤腳郎怎麽了?赤腳郎就沒有好人嗎?既然你們都不認為我是好人,那我就做個真正的壞人,一個隻為自己而活的壞人!”


    遊離冷冷問道:“我哪裏得罪你了?”


    華生吐出一口酒氣,嘿嘿一笑:


    “其實,老道我跟你真沒什麽仇怨,隻是單純看你不爽。有好的治病丹藥就了不起嗎?你不來,老道我照樣可以解除賈家村的鼠疫危機,然後就可以憑此功勞,名正言順地向聖山縣城隍索取獎勵。敢壞我好事,你必須死!”


    遊離掙紮著站起身,嗤笑道:“不過是想撈點好處,還要找這麽多理由。又當又立,就不怕折損陰德嗎?”


    華生扔掉酒壇,怒喝道:“小子,受死!”


    說著,一連吐出十個大大小小的酒泡泡,朝遊離攢射而來。


    “水行術法嗎?”遊離見狀,忍著胸口的疼痛,打出數道火球符。


    火球與酒泡相撞,立時爆裂開來,空氣中酒精濃度驟升,竟引發一片火雨。


    遊離還沒來得及喘息,華生又越過火雨,欺身而上。看他那架勢,真是要不死不休了。


    遊離打出一道九品土牆符,利用華生破牆的時間,略略後退數尺,然後朝嘴中扔進兩顆回血丹。吞服下去後,立即施法煉化藥力。


    華生一掌破開土牆,袖中一動,飛出一把銀白色的匕首,朝著遊離斬來。


    兩人此時相距不過丈餘,那匕首乃是華生的本命法兵,遁速極快,幾乎一個眨眼就出現了遊離眼前。


    就在匕首再進寸餘便要刺破遊離的眉心時,他卻從原地消失了。下一刻,便出現在華生原來所在的位置。


    華生心有所感,轉過身來,召回那把名為“木棉”的本命法兵,興奮道:


    “沒想到啊,你這小家夥竟然還是一名符師。這下老道我可真要發財了!”


    遊離看著那一臉貪婪的老道痞,十分無語:“虧我還以為你是個前輩高人,沒想到也就這點出息了。”


    華生此刻正一門心思盤算著做完這單後,就可以找個安全的地方閉關衝擊凝丹期了,一時竟有些失神。


    這也難怪,畢竟凝丹期的修士已是真正意義上的高階修士,完全可以在一家二三流的宗門裏擔任一名供奉,既能賺取一份豐厚而穩定的修煉資源,又有靈氣充沛、安全可靠的獨立洞府可資修行,哪裏還用再苦哈哈地做這等陰人的勾當?


    多年來,他苦苦尋覓凝丹機緣,卻屢屢衝關失敗,就是因為準備的晉階資源遠遠不夠,導致他卡在築基後期近數十年,難得寸進。如今有機會靠著打劫,一波而肥,難免有些心旌搖曳。


    遊離呢,在生死關頭表現得出其的冷靜。他也暗暗感激師父的決定,正是霧魔嶺的曆練,讓他取得了長足進步,才能在這時冷靜應對,方寸不亂。


    此時,他早已趁著華生發呆暢想未來的間隙,在周圍布下了五行符籙大陣。


    與此同時,回血丹的藥力也開始發揮作用,以肉眼可察的速度修複著他的傷口。這是師父特地給他煉製的療傷聖藥,是築基期療傷丹藥中的上等貨,不僅療傷速度快,效果也是極佳。


    到這時,他的左手終於可以放心地抽離胸口,立時掐訣念咒,開啟了五行符籙大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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