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至今已一年有餘,這還是第一次與人對敵,遊離心中難免有些緊張,緊張中還有一絲隱隱的興奮。


    遊離定了定心神,壓下心頭的一絲波瀾。眼下強敵在前,他也沒有心思深究這一點情緒波動,而是盡快穩住心神,全心應敵。


    那黑影轉過身來,背對著月光,讓人看不清臉龐。


    “小家夥,你是哪門哪派的?”


    遊離不做聲,隻是暗暗捏緊符籙,緩緩提氣。


    那人見狀,自顧自道:“這可有些不好辦哪,莫不是碰上個小啞巴了?”


    不等遊離回應,又接著道:“不管了,先拿下再說。不然少爺又要怪我辦事不力了。”


    那人話剛落音,身形已在原地消失。


    遊離驀然一驚,身形暴退,同時雙手交叉,格擋在麵前。


    剛形成守勢,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拳罡便壓迫上來。遊離頓覺雙手一陣劇痛,整個人便順勢倒飛出七八丈外。


    這一拳過後,雙方便都大致摸清了對方的實力。


    遊離暗忖,那人的境界與自己相仿佛,也是一位開竅境修士,不過氣息更為雄厚,應該比自己多開了兩三個竅穴。


    更為棘手的是,對方很可能是一位以武入道的武修。若如此,遊離自知單憑一套尚未大成的虎形拳,是沒有任何勝算的。


    “自我介紹一下,在下韓勝超,安西州鎮西縣人氏,飛鷹掌傳人。”


    遊離見這人一上來就自報家門,行事倒也幹脆磊落,便打個稽首,回道:“小道法名‘道心’,前輩有禮。”


    韓勝超眉頭一動,問道:“敢問是哪家的‘道’字輩?”


    遊離回道:“山野小廟,說出來隻怕前輩也不認識。”


    韓勝超聽後,大笑道:“也罷,不想說便不說了。我且問你,恁大點的小道娃,何故要偷聽我家少爺談話?”


    遊離道:“晚輩並不認識貴公子。”


    韓勝超氣笑道:“才多大個人,恁不爽利。我也不想以修為欺你,你乖乖跟我走一趟,把事情說開了,若隻是個誤會,韓某人立馬給你賠罪認錯,保你無事。”


    遊離天人交戰一番,佯作為難狀,“晚輩若是同意了,豈不是默認自己行事不端?”


    韓勝超道:“小道友,恁般便是想岔了,清者自清嘛,權當是不打不相識。如此的年輕俊彥,我家少爺隻會禮遇有加。”


    遊離堅定地搖搖頭,同時拉開了虎形樁架。


    韓勝超見狀,也便不廢話,足底一發力,又是瞬間抵達遊離麵前。這次卻是變拳為掌,使出了一式“鷹擊長空”。


    遊離已經吃過韓勝超一拳,深知對方拳掌的霸道之處,便將身形後退了兩步,恰好避開了掌勢最盛的節點。


    韓勝超輕咦一聲,口中讚著“好”,手上動作更快,化掌為爪,反扣向遊離的麵門。


    遊離利用身形矮小、腰腿靈活的優勢,立即收腿側仰,同時變換拳路,改虎形拳為蛇形拳,並指前屈,由斜刺裏上撩,直攻韓勝超的手腕處。


    韓勝超本可以力破巧,卻因為自己占著上風,心理上難免有些輕敵,便有意收束勁力,想跟對方多過兩招。因而,隻預備架肘格擋。


    然而下一瞬,他的手臂和右腿突然同時起爆。


    遊離趁機後退數丈,同時掐訣唱咒。兩息後,韓勝超周身火光四起。


    空氣中彌漫著血肉、衣物被燒壞的焦糊味,遊離雖然一擊得手,卻已經氣喘籲籲。


    這一套微型的連擊符陣,極耗靈氣,對於隻開了一處竅穴的遊離而言,負擔不小。盡管不惜以近身戰鬥,爭取到布置火球符陣的機會,丹田中的靈氣也因此揮霍一空了。


    遊離賭的就是火球連擊陣的爆發力,這是他目前最具威力的攻伐手段,如果不能一舉拿下對方,就隻能認栽了。


    可惜,他賭輸了。


    韓得勝撣撣破碎衣衫,雖然看著狼狽,卻依舊中氣十足。


    “不錯,果然後生可畏。在與我交手的間隙,還有餘力下暗手,小小年紀,竟有這等心性和戰鬥才華,令我輩汗顏呐。”


    遊離並未答話,而是問道:“前輩身上有防禦法器?”


    “沒錯。對於我們這種隻擅長近戰的武修而言,你們這些符咒師最是難纏,自然要隨身備著防禦法器。”


    韓勝超嘴上雲淡風輕,心裏卻頗為忌憚,越發深信對方傳承深厚,因而更加注意說話分寸,不想與之交惡。


    遊離點點頭。見對方的態度前倨後恭,便知自己堅持打這點到即止的一架,算是達到目的了。於是收起拳架,抱拳道:“多謝前輩賜教。”


    韓勝超連連擺手:“前輩二字可當不起。道友年輕有為,不是我們這等注定大道無望的半吊子散修能比的。今日大開眼界的是我。”


    一場來回不過數招的鬥法,無意間拉近了雙方的距離。


    遊離佯裝一番天人交戰,這才接受韓勝超的邀請,隨他去見一見那位秦家少爺。事到如今,他已基本斷定,父親多半是落在這位秦少爺手中了。隻要有眼前這位無論是境界還是戰鬥經驗,都在自己之上的韓勝超在,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強行救出父親的。


    “隻能見機行事了。”


    這般想著,遊離便跟隨韓勝超來到鎮北兩裏外的山腳,楊家的別業便坐落在此。


    楊伯才不虧為地方巨富,別業修建得頗為豪華。二人跟著管家穿行於亭台廊榭之間,真有一股子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新鮮感。


    二人在客廳落座後,不一會兒,便有一道清亮的聲音隔著屏風飄來。


    “韓師父,你回來了?”


    隨後,一位身穿青色儒衫的白皙少年,興衝衝地跑了進來。


    那少年跟韓勝超一番交談,這才在韓勝超的引薦下,對著遊離作揖見禮。


    “道心道友,這位是我家樂心少爺,這次從縣城出來,一為散心,二是來收購一些藥材。”


    遊離起身打個稽首,“見過秦居士。”


    秦樂心雖然比遊離年長三四歲,表現出來的心性,反而不比遊離成熟。隻見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奇道:“道心小道長,敢問在哪座仙山清修?”


    遊離聞言,知道若不說出自己的來曆,對方顯然不會徹底放心,便回道:“踇隅山上指玄觀。”


    秦樂心道:“踇隅山嗎?是不是有片杏樹林?那天我遠遠瞧見了,但恐打擾觀裏高道的清修,便沒有登門叨擾,沒想到反倒在這裏遇到個活人。”


    好一個不著痕跡的試探!


    遊離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胡亂謅謊,不然還可能會穿幫了。此子看著童言無忌,沒想到與人打交道竟是這般老練。這就是世家子弟的底蘊嗎?


    “前些日子和家師出門修行去了,料想秦居士是敲門無人應吧?”


    秦樂心一聽,心照不宣地笑了。


    豈止是敲門,還砸門了呢,也沒能砸開你家的護廟法陣啊!


    隻見他臉不紅心不跳地回道:“道長果然是道心精微,明察秋毫——冒昧地問一句,道長俗名可是姓遊?”


    遊離心道“果然”,這些人還真是有備而來,便坦然道:“秦居士慧眼如炬,此次下山,便是尋找家父來了。”


    秦樂心朝韓勝超使個眼色,後者會意,徑直去後廳,不多時,便帶來一人。


    遊離定睛一看,正是父親遊明達。


    父子二人緊緊相擁,欣喜異常。眼見父親隻是略顯憔悴,並無外傷,遊離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秦樂心對著二人長揖一禮,誠心致歉道:“讓遊伯伯受驚了。實不相瞞,家祖身負重傷,急需一味陰魂草入藥,卻遍尋聖山城周邊藥商不得。聽說踇隅山有野生陰魂草生長,就來碰碰運氣。


    “那日,本鎮藥商楊老伯親自作陪,帶著一隻尋寶妖獸赤鼻鼠,在踇隅山一帶輾轉了好幾天,好不容易循著氣味找到了蛛絲馬跡,卻發現已被人捷足先登了。我們一路追蹤到你家,不想卻引起誤會,還起了些衝突。”


    遊離看看父親,遊明達笑道:“的確是場誤會。陰魂草本是一株雙根,一株給你娘留著,準備送到山上孝敬你師父的,還有一株我擔心藥性流失太快,準備趁著天還沒黑,趕到鎮子上賣掉。結果剛出門就遇到他們了。他們買下後,便想買下第二株,我推說沒有,跟一個性子急的動了手。”


    話一說開,雙方的情緒便徹底緩和下來。


    適值午夜,楊伯才出麵,讓管家置辦宵夜,並親自給這父子二人賠不是。


    大人們酒至半酣,話匣子一開,就熱鬧起來了。遊離和秦樂心尚未達到飲酒年齡,便隻吃菜聊天,慢慢也熟悉起來。


    “秦居士,你曾祖父受的是什麽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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