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臉孔向下趴在地上的士子,在嘴角處淤積的一灘血跡,十跟指頭扣進地裏幾寸,指甲大部分斷裂在土裏,可見死前必然經受了極大的痛苦。


    這時仵作正好把人翻了過來,死者左臉上寫著一行端端正正的小楷:“巧言令色,騙人清白,該殺!”筆體雖然與郭繼身上的截然不同,但是可以肯定寫字的仍然是個女人。


    仵作的伸手在死者口腔裏探了探,小聲道:“大人,這人的死因實在不太好說。”


    韓陽瞪眼喝道:“什麽不好說?有話快講!”


    仵作支支吾吾了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忽然向也在翻動屍體的謝半鬼拱了拱手道:“這位公子爺也看了半天,不知道,您有什麽高見?”


    謝半鬼沒有心思跟這種衙門裏的老油條計較,直接開口道:“其實,他的死因很簡單,就是有人把他舌頭釘在了桌子上,再使勁往後拉扯他的身子,把他舌頭給拔出來了。人是活活疼死的。”


    “著啊!”仵作奉承道:“公子爺高見,高見,小老兒也是這般想。不過,想把百十來斤重的人抱起來往後硬拽,還得把舌頭拽出來得用不少力氣。”


    “還有……”仵作看了看謝半鬼的臉色道:“這人被拽斷了舌頭之後,一時半會是死不了的。讓個掙命的人,一點聲都不出,隻怕也不那麽好辦……”


    謝半鬼淡淡道:“這沒什麽大不了的,要是我想做一樣也能做到!”


    “這這……”仵作瞠目結舌當中,謝半鬼大搖大擺的走了。


    隻不過,他和高胖子沒笑多久就變了臉色。兩個人一進門就見到正對大門的牆上寫著一行大字:“誰是陽世判官?糊塗士子,糊塗官,可笑,可惡!”


    高胖子看完當即火冒三丈:“叫板是吧?老子要是不把他揪出來剝了皮,就不姓高。”


    謝半鬼卻不以為然的道:“這不就對了麽!陽世判官做賊心虛了,更證明咱們是對的。好了,把字擦了睡覺吧!”


    “老弟,你不符合你性格啊?”高胖子的眼睛瞪得溜圓。


    “謝兄說的有道理,我來擦好了……”


    趙金刀打著圓場伸手要去擦字。


    卻聽門外頭有人喊道:“謝兄弟,謝兄弟,你老婆來看你啦!”


    “我(你)老婆?”謝半鬼和高胖子大眼瞪小眼的愣在了一塊。


    第190章 不認發妻,該殺


    “是你!”看見了門口含羞帶澀的梅心兒,謝半鬼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饒是他聰明過人,也沒想過梅心兒會假冒自己老婆,混進國子監來!


    “相公!”梅心兒倒是落落大方的攬住了謝半鬼的胳膊:“你見到奴家不高興麽?”


    “高興?高興你個鬼!”謝半鬼的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你不好好在家呆著,跑這來幹什麽?”


    “人家想你了……,我還給你帶了換季的衣服。”梅心兒故意點了點衣服的領口,示意謝半鬼衣服裏麵藏著東西。


    謝半鬼卻根本沒有去接衣服的意思:“老子,在京城好吃好住,誰稀罕你那幾件破衣服,趕緊給我拿回去。”


    “可是……”梅心兒委屈的眼圈發紅,小嘴一扁就要流下淚來。


    帶她進來的朱廣通實在看不過去,開口勸道:“謝兄,嫂夫人也是一片好心,你就消消氣吧!”


    “鄉下丫頭沒見過世麵,淨出來給老子丟人。”謝半鬼指著門外一群士子道:“散了,散了,都散了,有什麽好看的。沒見過爺們罵媳婦?”


    梅心兒雖然不是絕色美人,但是一身靈秀卻帶著難以形容的吸引力。從她進國子監大門開始,不少士子就在大歎“紅顏薄命”,現在又見謝半鬼如此粗魯,哪還忍受得住,不約而同的紛紛出言指責。


    謝半鬼卻像沒聽見一樣直接關了大門,連朱廣通都關在了外麵。


    梅心兒得意洋洋的道:“怎麽樣,我有人緣兒吧?說不定,你一會就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我的小姑奶奶,究竟是誰讓你來的?”謝半鬼苦著臉道:“你這不是來給我添亂麽?”


    梅心兒不高興了:“當然是羽嫻姐讓我來的,錦衣衛那邊說你們消極怠工,羽嫻姐讓我來問問‘你們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我來之前,錦衣衛李成森讓我帶一些資料給你。”


    “我不看!”謝半鬼壓根就沒有看那些東西的心思:“你現在馬上離開京城,回去告訴羽嫻,就說這個案子很棘手,一時半會找不到線索,讓她別聽錦衣衛瞎說。另外,錦衣衛要是逼得太急,沒準我們會自動撤回去,辦案不力的責任由我自己承擔。”


    “怎麽會這樣?”梅心兒愣住了,在他看來謝半鬼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也沒有辦不了的案子。他為什麽會甘願承擔辦案不力的責任,也要撤回去?難道這次的案子真的有那麽棘手。


    “別問那麽多,趕緊回去。出了國子監趕緊回鬼衙,中途那也別去,誰也別見。”謝半鬼不由分說拉起梅心兒的胳膊,半拖半拽的把她從房裏弄了出去,站在門口大聲嗬斥道:“趕緊回家,伺候好老爹比什麽都強,沒事再到京城,小心我打斷你腿。”


    “嗚……”梅心兒捂著臉孔跑了,看得那些士子個個心疼不已,有心追上去安慰卻沒一個敢衝破禮教大妨。


    謝半鬼看著梅心兒的背影想了想才開口道:“金刀,麻煩你,派你的護衛看著心兒,護送她趕緊回鬼衙。”


    “我當什麽大事!包在我身上,我這就去追‘嫂夫人’,親手把他交給我的護衛。”趙金刀哈哈一陣大笑,快步追了上去。


    謝半鬼關上房門的刹那忽然感到一股冷意在身邊氤氳而起,似乎整個身體都被浸在了冷水當中,從外到內的滲著寒意。換做普通人,即使不立刻被凍得瑟瑟發抖,也會馬上大病一場。


    謝半鬼周身罡氣頓湧,隻是眨眼功夫就把寒氣驅散得一幹二淨。


    走在前麵高胖子猛然回頭道:“兄弟,你怎麽動殺性了?”


    “沒事!”謝半鬼大聲道:“看見了一隻蟲子而已,剛開春,這蟲子就開始瞎轉悠,好好在窩裏趴著不好麽?”


    “一天怎麽神神叨叨的……”高胖子從床底下摸出了酒壇子:“朱廣通的酒還剩半壇子,喝暈了一睡,比什麽都強。”


    謝半鬼知道高胖子就好喝到微醺再蒙頭大睡這一口,也沒去阻止,自己掌上燈掏出煙袋,湊在燈火上吧嗒了幾口,叼著煙把目光轉向了牆角。


    牆角處不知道什麽時候刮起了一股巴掌大小的旋風,風始終擦著地不斷旋轉,風速不快卻帶著嗚嗚咽咽的風響,聽上去就像是有人在哭。


    原本從窗欞上透進來的月光,忽然間由下到上暗了下去,就像是有人從外麵掀起了一塊巨大的黑布,把房子整個給遮掩了起來。


    謝半鬼身邊的那盞油燈變成了屋子裏唯一的光源,豆大的火光忽然暴漲半尺,將整個屋子耀得乍明乍暗。就在燈火搖曳當中屋子的四角,忽然各晃出一道長發散亂,周身白衣的人影。


    正對著謝半鬼的牆上驀然浮現出一行楷書:“不認發妻,該殺!”


    謝半鬼冷聲道:“傍晚時,我就警告過你們,老老實實待好,不要給我找麻煩。你們卻偏偏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真當我謝半鬼是什麽善男信女不成?”


    屋子北角的人影驚聲道:“你白天的時候就知道我們要來?”說話的明顯是一個女人,隻是語氣中明顯的驚訝與恨意讓她的聲音變得極為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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