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月光,透過窗子,灑在沈諾的背上……


    “你,是想說,那個小女孩叫沈諾嗎?”我問。


    一陣沉默之後,沈諾才重新幽幽地開口:“你不信鬼神嗎?”


    “不信。”沒有絲毫遲疑,我直接給了沈諾答案。


    “那你,為什麽此刻滿頭大汗……”沈諾的聲線突然變的飄渺起來,風停了,她的頭發又回歸了平靜。我伸手往額頭上一摸,果然,我的額頭早就沁滿了一顆顆豆大的汗珠,沈諾沒有轉過身,卻知道我流汗了。


    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沈諾,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沈諾突然直勾勾地站了起來。她兩隻手往下垂著,站在床上,她的頭幾乎就要夠到屋頂了。我仰起頭看著沈諾的背影,她正一點一點朝著我轉過來。


    終於,我看清了,黑色的發絲下,她的臉一點血色都沒有,蒼白的月光,更是襯得她得臉一片慘白。隻有她的嘴唇,紅得仿佛要滴下血來,她的一身紅衣,在月光下,活脫脫像是被人剝了皮,滲出來的血。


    沈諾朝著我走過來,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她已經踩在了床沿上,突然,她閉上了眼睛,整個身體往前傾倒,眼看她就要撲倒在地上,我伸手接住了她。不止是她的肩膀,她的全身都是冰冷的,我晃了晃倒在我懷裏的沈諾,有些擔心。


    沈諾一點反應都沒有,我掏出手機,想叫人,可是沈諾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愣了愣,我明白過來了,沈諾是在裝的,我竟然著了這個調皮丫頭的道!氣結之下,我把沈諾往邊上一推。


    沈諾吃痛地叫了一聲,在木地板上翻了幾個滾,整塊地板都晃動起來。


    沈諾掙紮一下才站起來,她拍拍身上的灰塵,笑嘻嘻地衝我說道:“李教授,你對女人都這副樣子嗎?”


    “沈女士,你知不知道我很忙,你這樣裝神弄鬼耍我,好玩嗎?”我握緊拳頭,這一次,我是真的生氣了。


    沈諾絲毫不在意,她吐了吐舌頭,跳到我的麵前,“你是不是在關心我?”


    “沈女士!”我已經很久沒有發過這麽大的火了,“我很忙,請你不要再這樣了!”說完,我轉身就要走,可是沈諾卻在我身後嚷嚷了一聲,說我就不怕她穿紅衣服,會被紅衣女案子的凶手盯上嗎。


    我站住了腳,有些無奈,我的確不能就這樣拋下沈諾不管,我按捺住自己馬上就要噴發出來的怒火,讓她跟我下去。沈諾很開心,立刻蹦蹦跳跳地跟了上來。木地板都已經舊成這樣,但沈諾卻熟視無睹,完全不擔心她這樣跳,會把地板給踩塌了。


    我們從後門出來,沒走幾步,沈諾就尖叫了一聲,我轉過頭,問她又怎麽了,沈諾這次好像真的受到了驚嚇,一手捂著嘴,一手指著地上。我順著她的指尖看過去,角落裏,一隻黑貓躺在那裏,它身上腐爛得地方,正好對著我們。


    這隻黑貓,正是我之前看到的那隻,它一動不動,我從地上拿起一根樹枝,輕輕戳了它一下,它還是沒動。這隻貓,剛才還好好的,沒想到這麽快就死了。沈諾蹲在地上,捂著臉哭起來。


    “沈女士,一隻貓而已,快點跟我走吧。”我看著正在抽泣的沈諾,心中疑惑,沈諾敢大晚上一個人來這麽陰森的老宅,又怎麽可能會被一隻已經死掉的黑貓給嚇到。


    哭了好一會,沈諾才重新站起來,她死皮賴臉地拉著我的袖子,我想快點回去,所以也就沒有甩開她。


    第020章 裂唇(一)


    沈諾拉著我的衣袖,隨我大步地朝前走著,穿過巷子,我們又回到了我和小剛來時的那條老街。老街的路是用青石鋪成的,受了潮,路麵有些滑。街邊有幾個路燈,說是路燈,其實就是高高的竹竿上,掛著一個發黃的燈泡。


    小剛坐在麵攤上,他已經吃了兩大碗的麵,碗疊在一起,放在他麵前的桌子上。見我過來,他立刻站了起來。可當他看到我身後的沈諾時,又哆嗦地往後退了幾步。沈諾現在披頭散發,一身鮮豔如血的紅衣,大晚上的,的確讓人看著有些發怵。沈諾偷笑,裝模作樣地翻了幾個白眼,做著鬼臉,就要朝小剛抓去,這更是讓小剛嚇得魂都要丟了。


    我厲聲喝了一聲,讓沈諾別玩了。我讓小剛快點去開車,我們立刻回警局,小剛支支吾吾,最後指著沈諾,問了句:“你是人是鬼?”


    沈諾笑出聲來,“你見過這麽漂亮的鬼嗎?”


    小剛語結,他又看了沈諾幾眼,付了錢就趕緊跑去開車了。沈諾還拉著我的衣袖,我甩了幾下手,沈諾還是沒有鬆開,她正一臉得意地看著我,莫名地,我更加火大,怒氣衝衝地把手抽了回來。


    沈諾嘿嘿了一聲,伸手撥了撥她的頭發,沈諾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根黑色的橡皮筋,隨意整理幾下,她就把頭發紮起來了。這個時候,小剛也剛好把車子開過來了,我坐上了副駕駛,沈諾坐在車後座。


    車子開的時候,我又看見了那個老人家,他還拄著拐杖,站在自己家門口盯著我們這輛車。太黑太遠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不過,他的頭正隨著我們移動的方向慢慢轉動著,終於,經過一個轉角,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沈諾伸手在我麵前揮了揮,問我在看什麽,我反應過來,問起那個老人家的事情。沈諾哦了一聲,說那個老人家的確是她小時候的鄰居,那場大火之後,大家都說沈諾一家四口都死了。小剛聽到之後,猛地踩了一個急刹車,我們都轉向小車的後座,小剛指著沈諾,顫抖著問道:“那,那個老頭說的都是真的?”


    沈諾點了點頭:“的確有那麽一場大火,怎麽了?”


    小剛都快要哭出來了,“你,你也被燒死了!”小剛的臉色變得煞白,他求助地看向我,我原本以為那老人家是沈諾請來演戲戲弄我的,現在看來,那老人家不是沈諾找來的。我想了想,讓沈諾繼續說下去。


    沈諾白了小剛一眼,嘲笑道:“還是李教授膽子大,我和我哥哥都活下來了。那場奇怪的大火,要了我爸媽的命,警察趕到的時候,救下了我和我哥哥,隻是大家都不知道,所以大家就都以為我們四個都死了。”


    聽了沈諾的解釋,小剛終於放鬆下來了,他又踩動油門,繼續出發了。接下來的路途中,沈諾都滔滔不絕地講著她知道的各種案子,她沒有因為我和小剛的不搭理而有絲毫的尷尬。就這樣,我們回到了警局。


    看看表,折騰了這麽久,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我來到趙達的辦公室,見我回來,他立刻站了起來。趙達告訴我,大家已經聯合基層的治安警隊與刑事警隊出去徹夜排查巡邏了,現在警隊裏除了鑒定科的人,也就隻有老張和其他幾個警員了。


    而趙達,正等著我回來,要向我說說今晚大家開會的結果。趙達風風火火的,竟然直接把我身後的沈諾給忽略了,沈諾有些不滿地故意咳嗽兩聲,趙達終於注意到她了。沈諾又立刻嚴肅起來,敬了個禮。


    “沈諾!你知不知道你給我們帶了多大麻煩?”趙達指著門:“你現在立刻給我出去,去後勤那裏拿警服換上,否則,你就給我滾回你的基層警隊去!”


    “是!”沈諾站的直挺挺地,衝我眨了幾下眼睛之後,又跳出去了。趙達歎了口氣,說他做g市警隊的隊長這麽久,還是第一次遇到一個不怕他的刑警。看著沈諾的背影,我覺得,趙達以後有的頭疼了。


    我問孫輝在哪裏,趙達說他就在大家的辦公室裏睡著,人多一點,他不怕,老張和其他幾個留守警隊的刑警正在看著他。趙達把我拉到一邊,向我抱怨起今晚開會的結果。今晚的會議,一共有二十幾個人參加,他們足足討論了好幾個小時,都沒有討論出什麽來。


    趙達雖然在抱怨,但我覺得他的表情不太對勁,果然,他突然試探地說了一句:“不過,倒是有一個專家說的挺奇怪的……”


    我把趙達的心思看穿了,他恐怕是聽到了很有道理的分析,但那分析的結果和我所說的有出入,所以他才支支吾吾半天不說。


    “趙隊長,你說吧,沒關係。”我笑笑,讓趙達說出來。


    趙達給我倒了杯熱水,更加詳細地向我講起今晚的事情來。原來,會議上有一個這方麵的專家,也注意到了從孫輝家中拿回來的那個水杯,他說,水杯上隻有苗苗的指紋,說明水是苗苗倒的。


    水杯上還有苗苗的唇印,根據唇印的形態分析,唇印更有可能是苗苗生前自己留下的。他們問了孫輝,苗苗隻用自己的卡通杯子,這個玻璃杯,是他們給客人倒水用的。所以那個專家分析,苗苗這是在給一個她特別親近的人倒水,所以才會在水杯上留下她自己的唇印。


    說到這裏,趙達突然停了下來,他朝門外看看,把聲音壓低了:“孫輝說,苗苗這是在給她媽媽倒水……”


    “胡說!”我打斷了趙達的話,我也終於明白趙達要跟我說什麽了,他還是認為苗苗的死,跟鬼怪有關係。趙達被我訓斥了一聲,臉色微紅,我沒有給趙達麵子:“趙隊長,這些紅衣女案,明顯都是有目的連環殺人案,犯罪嫌疑人已經給我打電話了,可是你卻在這裏疑神疑鬼,這樣,你永遠都不可能破得了案子!”


    趙達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我沉住氣,“趙隊長,那個專家,分析的有一定道理,可是,漏洞太多了。第一,並不是所有小孩都會在喜歡的東西上留下自己的唇印,你們問過孫輝,苗苗有這個習慣了嗎?”


    趙達搖頭,說沒有。


    “第二,房間裏沒有一張可以夠腳且苗苗能夠移動的了的凳子,桌子那麽高,水杯是怎麽放到桌子上的,你們考慮過嗎?”我又說出了第二點來,那個所謂的專家,分析出來的結果,根本一點依據都沒有。


    趙達還是搖頭,他的臉徹底紅了,“李教授,你是說,水是凶手倒的?”


    “我沒這樣說,但把水杯放到桌子上麵的,肯定是凶手,所以我才讓鑒定科的人不要放棄,繼續鑒定。”這兩起案子,都是密室殺人,凶手的作案手法太過高超,我沒能分析出他是怎麽殺了人,並成功逃離現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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