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晟那裏像是鐵了心要我生下這個孩子,非但每日裏都要叫宋太醫過來給我診脈,還給我宮裏送來兩個嬤嬤過來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基本上就等於是把我給監視起來了。


    對於這種正處於更年期的麵容嚴肅的中年婦女,我十分地深惡痛絕,更別提一看到她們,我就想我要在不久的將來生個娃娃出來。我直接吩咐綠籬把人給齊晟退回去,不曾想綠籬與寫意一邊一個抱了我的腿,哭求道:“娘娘,您就當可憐可憐奴婢們吧,千萬別再使性子了,皇上派來的人,怎麽能往回退啊!”


    我被她們抱住了,一步也動彈不了,脾氣卻是越發焦躁起來,生孩子不是便秘,忍忍也就過去了,這得多大的地球引力才能生出那麽大一孩子來啊!我隻一想上一想,我都覺得膽顫。


    就這樣心神不定地熬到端午,小腹處已是隱隱地突出些來,齊晟對我的看管這才鬆了些,於是在一年一度的擊球賽上,我也終於見到了茅廁君,隻是兩兩相望隔得甚遠,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實在沒機會眉目傳“情”。


    這一年,齊晟要在高台上主持球賽,沒了他的摻和,趙王也終於脫離了那身綠色,穿了一身金黃。


    這一年,江氏在幽蘭殿裏自苦自憐,沒了她的上場,球賽進行的很是順利,一直沒人落馬受傷。


    這一年,我也不用惦記著怎麽掩飾自己低劣的騎術,安心地坐在了寶津樓上看我的美人。隻是,今年的寶津樓上卻遠不如去年的時候熱鬧。


    寶津樓上的大小美人們已是換了一茬,先帝的草草們隻剩下了幾株開了結了果的,其餘的都不知去了哪裏。齊晟的草還不夠多,寶津樓上頓時顯得空當起來。


    顯然太後也是注意到了此處,很是語重心長地教導我說:“皇後啊,我知道你這陣子有身孕,精力難免不濟,不過皇帝那你還是要操心照顧的,他專心政事自是祖宗庇佑,南夏之幸,可後宮裏還需子嗣旺盛才好!”


    我覺得她這話才是說到了我心坎裏去,忙點頭道:“母後說的是,我也一直打算幫皇上選些良家女子進來,以充後宮,又怕皇上麵子嫩,不肯應,正想著去請母後的旨呢。”


    太後聽了,臉上便露出欣慰的笑容來。


    不曾想太後之上還有太後,太後還沒來得及說話,太皇太後已是不緊不慢地說道:“皇上剛剛繼位,年紀又輕,皇後這裏又有了身孕,不用緊著選秀,先過上兩年再說吧。”


    這話一出,我明顯地看著太後的臉色一沉。


    我琢磨了一琢磨,便又衝著太皇太後笑道:“皇祖母說的也是!”


    太後那邊就忍不住磨了磨後槽牙。


    我又接著說道:“不過皇上身邊還隻東宮裏跟過來的那幾個,的確是人少了些,依我看既然先不大選,不如就先在宮裏挑幾個模樣性情都好的放在皇上身邊。”


    這回太後學精了,不等她婆婆開口,立即應聲道:“好!皇後這主意好!我看就這樣辦吧!”


    我也沒給太皇太後拒絕的機會,忙高聲吩咐綠籬:“立刻通告後宮,把所有貌美賢淑的宮女名單都報到興聖宮去,我要一個個地仔細挑,總得挑幾個叫皇上滿意的!”


    說著又看向太後與太皇太後,笑道:“皇祖母,母後,您二位可別怪芃芃手長,您那宮裏若是有好的,我可是也要替皇上求去的!”


    太後滿臉堆笑,直道:“皇後賢良。”


    太皇太後卻是隻微微笑了一笑,沒有應聲。


    那邊球場上球賽已是結束,齊晟騎著高頭大馬在球場上耍了一陣子帥,然後便馳到了寶津樓下,從馬上一躍而下,就一身勁裝地快步上了樓,先向太皇太後與太後請了安,這才一抬屁股坐到了我的身旁。


    我衝著他扯了扯嘴角,眼神卻偷偷地瞄向了樓下正往這邊走的茅廁君,心中合計著,這個時候若是下去,沒準還能與他說上一句話。


    這樣想著,我便幹脆站起了身,齊晟不知我要做什麽,還順手扶了我一把,低聲問道:“怎麽了?”


    我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低聲道:“三急之一。”


    齊晟微微怔了一怔,眼睛裏就帶了笑意。


    我略略一點頭,帶了身後的綠籬不露痕跡地往樓下走去,果然就在樓梯的拐角處與茅廁君碰了個正著。


    茅廁君抬眼看向我,眼中泛起溫和的微笑,側身避到了一旁,“皇嫂。”


    我看著他,忽地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說了。這事還真沒法解釋,不知怎地,我忽然覺得有點心虛,在與茅廁君錯身而過的時候,隻低聲說道:“此事所料未及,非我所願。”


    就見茅廁君神色微微一怔,隨即便也輕聲應我道:“我信你。”


    我那步子便不由得頓了頓,心中對茅廁君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原來這位老兄才是手握小金人的實力派影帝呀!別的暫且不說,隻憑他輕輕吐出的“我信你”這三個字,就不知能哄騙了多少小姑娘的芳心去。


    再下得幾階樓梯,樓下有人低著頭“噔噔噔”地往上跑來,直到我近前了才猛地停下了,抬臉看了我一眼,麵上立現驚恐之色,然後毫不猶豫地扭頭就往下跑。


    我低聲喝道:“楊嚴,站住!”


    前麵已是跑出去幾步的楊嚴不情不願地轉回身,揚著臉向我看來,做出一副驚喜模樣,叫道:“呀!皇後娘娘,咱們可是有許多日子沒見了,您身子可好?”


    自從宛江我把他推下船之後,我與楊嚴再沒見過,可不是許多日子沒見了麽!我緩緩點頭,扶著綠籬的手邁下了最後的幾階樓梯,繞著楊嚴看了兩圈,笑著問他道:“是有些日子沒見著了,你這是一直都留在泰興呢?”


    楊嚴的額頭上見了汗光,忙點頭道:“正是,正是。”


    我探身湊近了他,低聲問:“還在宛江裏學鳧水呢?可是有了點長進?”


    楊嚴抬了胳膊用袖口抹著額頭上的汗,連連答道:“長進了,長進了。”


    報複這事越是吊著越會叫人寢食難安,我笑了笑,沒再理會楊嚴,轉身走了。果然,沒走得幾步,楊嚴那裏就從後麵追了上來,很是驚愕地問我道:“就這麽完了?”


    我笑著回答:“沒完啊。”


    楊嚴這孩子訝異地揚了揚眉毛,糾結地看著我,等著我的後文。


    我卻隻對著他扯了扯嘴角,扶了綠籬去了寶津樓後的廂房,不過本就沒什麽尿意,打了轉便出來了,卻不願再去樓上和齊晟等人做戲去,索性叫人給樓上送了個信,我卻是帶著綠籬回了宮。


    待到晚間,多日不來興聖宮的齊晟突然來了,步態竟還有些踉蹌,顯然是喝了酒。


    我不覺有些意外,綠籬倒很是高興,歡歡喜喜地給齊晟上了茶。


    齊晟擺了擺手,示意綠籬她們都下去,開口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賀秉則求我給他賜婚。”


    我愣了一愣,問:“和張二姑娘?”


    齊晟麵上已是帶了些酒意,眼眸卻是水洗一般的清亮,輕挑著唇角笑了笑,“沒錯,他說他不能委屈了張二姑娘,想明媒正娶她。”


    我一怔,我隻是鼓動了張二姑娘去勾引賀秉則,想叫賀家和張家扯上了關係,想不到賀秉則這小子竟然敢到齊晟這裏來求賜婚。


    沒想到,實在沒想到。


    齊晟斜睨我,問:“怎麽樣?有什麽想法?”


    我欽佩地點了點頭,答道:“佩服,想不到他竟然還是個重情重義的情種!”


    齊晟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又問:“還有別的嗎?”


    我想了一想,正色答道:“張二姑娘果然手段高超!”


    齊晟冷笑一聲,隔著桌子傾身逼近了我,盯著我說道:“你還要裝傻?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我琢磨著,這小子可能是受了賀秉則的刺激,要惱羞成怒了,秉著沉默是金的原則,我老實地閉上了嘴。


    誰知齊晟卻是不肯善罷甘休,竟然伸了手來摸我的臉,聲音忽地落寂下來,低聲喃喃道:“你們張家的女人,是不是都這樣有手段?”


    我跟長了毛一般,隻覺得渾身難受,忍了忍,沒忍住,一邊去拽齊晟的手,一邊問道:“你這是誇我,還是誇張芃芃?我覺得這個問題十分有必要澄清一下,首先,我不算是張家的女人,江氏也不是張家的人;其次,以前的張芃芃還真算不上有手段,她但凡有江映月一半的本事,也不會落了那麽個下場。”


    齊晟身子一僵,緩緩地收回了手。


    我心裏一驚,懷疑準是自己懷孕懷得內分泌出了問題,要不怎麽也像個娘們一樣唧唧歪歪起來了?說話哪有這麽專揭短的,這不是生生地打齊晟的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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