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師弟身上的那些東西......我們就真的沒有辦法幫到他了嗎?”


    姬潮生看著結在樹枝下的蝶蛹,眉頭閃過一絲憂慮,思忖片刻後問道。


    聽著這個問題,祭酒想了想後回答道:“你既然都將你小師弟比作蝶蛹,那以後會發生的事還需要我給你講嗎?”


    “通常來說,絕望往往會伴隨著救贖,寧舒這孩子經曆的事情多,放在心裏的事也多,相比於他身上的那些束縛,心中的束縛才是最主要的,等有一天他的心自由了,那麽肉體也就不那麽重要了。”


    “縱然這絲線纏繞的再怎麽緊,當蝴蝶超脫出來的那一刻開始,這些絲便沒有了任何用處。”


    姬潮生看著另外幾棵枝椏下,因為無法破繭而出困死在蛹中的幼蟲,心想,若是超脫不出來的話,應該會變成鳥雀的腹中食吧。


    顧唯一並未就著這個問題接話,而是問道:“為何不讓寧舒專精於一種修行方法,他若是一開始隻修劍的話,早就應該超過望生境了。”


    她說的很有道理,自古修劍之人,皆以專心於一劍而自傲,其餘千奇百怪的法術雖有精妙,但卻不比身前三尺來的自在。


    寧舒一開始也是專精於劍法,可後來因為諸般緣由,又修了元神化蝶,信仰之力以及各種實用的小法術,在顧唯一看來,這樣的選擇其實有點走上了偏路。


    祭酒卻絲毫不在意,背著手笑道:“年輕人嘛,多學點東西總是沒錯的,他願意學就讓他去,最後他會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鬥轉星移,一顆顆點綴在空中如寶石一般閃耀的星辰在東邊朝陽泛紅的光澤出來後,逐漸暗淡下去。


    清晨的第一縷風拂過後山幾人的麵龐,帶來最清新的空氣,夜晚稍顯昏暗的色調突然間變得絢麗了起來,蓬勃的生命氣息油然而生。


    “老師此次出關,接下來要去幹嘛?”姬潮生望著身邊的老人問道。


    “你看著春日之景甚是迷人,為師打算帶你們去四處遊曆一番。”


    聽著這句話,顧唯一與姬潮生的眼睛皆亮了起來,他們上一次出遊還是很多年前,姬潮生剛被送到這裏後,二人年紀尚小之時,此後再也沒有和自己這位老師一同出去過。


    姬潮生倒還好,大師姐顧唯一卻是除了少數幾次外出以外,剩餘的時間都在後山修煉,並不是因為她不愛出門,而是她一出去就會四處找人出手,名曰磨練劍意,以至於一些道門宗派的老怪物見著這位祭酒首徒都要閉門不出。


    “老師我們去哪?”顧唯一開口問道。


    祭酒站在山崖之上,朝著洛城往南的那片還未亮起的天色遙遙一指。


    ......


    ......


    神朝有太府,太府有祭酒。


    可能對於凡俗世界來說,人們對神朝的固有印象很大程度上是對於他人族共主之國的地位,以及那個沒有壓迫,信仰自由的禮儀之邦。


    而對於修行界來說,神朝則是一個龐然大物,祭酒就是這個龐然大物中的核心。


    沒有人知道祭酒活了多少年,有人曾說祭酒從神朝立朝時就已經存在,更有人說祭酒是上古年間的仙人。


    也沒有人知道祭酒修為有多麽深不可測,隻是無論是昆侖仙宮中的殿主,還是無量宮中的妖神,提起祭酒來都格外的恭敬。


    要知道他們早已是這片天地間排得上號的強者,卻對一位老者這般恭敬,可見這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老人有著怎樣的實力。


    可就是這樣一個有地位,有實力的老者,卻絲毫沒有去影響以世俗為主要構成的神朝,反而一直待在洛城邊上的不周山中,創辦了一所天下聞名的學府。


    這與道門幹涉南方諸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近千年的時間過去,除了那些大勢力,祭酒的名字就這樣被淡忘,直到五十年前。


    這五十年裏,祭酒並沒有做多少事,但每一件都給修行界帶來了極大的轟動。


    第一件事便是出山,祭酒走出了不周山,在天地中遊曆,上過昆侖,去過無量,更是於北冥與南海之間散步,所有人都說,這是因為道門與神朝關係緊張,所以祭酒要出來震懾天地。


    之後便是收徒,祭酒依次收了兩名弟子,一個小女孩,一個小男孩。


    女孩便是顧唯一,據說當時仙宮某一大殿殿主也看上了顧唯一,但顧唯一最後選擇拜在了祭酒名下,導致仙宮殿主有苦說不出,一拂袖震塌了半座山頭。


    顧唯一天賦毋庸置疑,在祭酒的教導下,迅速的成為天地間有數的大神通者,其速度讓一幫道門的老家夥們咂舌,而她的前進勢頭並沒有因此停止,誰也不知道這位祭酒首徒究竟在歸虛境這條路上走了多遠。


    小男孩是姬潮生,作為神朝當今人皇之子的他,也是神朝千年來唯二可以修行的人,沒有任何意外,在祭酒手下,他也迅速的成為了一位大神通者,實力,天賦俱是驚人。


    有著兩位弟子的先後出世,使得修行界對於這位神秘的後山聖人有了新的認知。


    再到後來的寧舒,以望生境的修為擊敗妖族太子,雖然依舊震動修行界,但一想到這是祭酒的選擇,也沒有人會懷疑寧舒的天賦了。


    時隔很多年後,祭酒又要再一次出山,而且是帶著兩位大神通者的弟子。


    並不高調,沒有紫氣東來,浩蕩三千裏的恢弘場麵,隻是一眨眼的時間,他們便從一座城到了另一座城。


    ......


    ......


    一座是天地間最大的城池。


    一座是南方某一座不出名的小城。


    從大城到小城,距離何其遠,縱使是車馬也要走一個多月,但在有一些人的眼裏,隻是一小步的距離。


    小城外的山上,老人看著那來來往往的馬車,捋了捋胡須,笑著說道:“城池雖小,但煙火氣不比洛城少。”


    然後他指著山下那些格外茂密的林子,接著說道:“那裏就是寧舒那孩子在靜心塔中幻境的真實寫照,隻不過當年那些血早已變成了一顆顆長高的樹罷了。”


    姬潮生看著老師口中不比洛城差的那座城池,若有所思的說道:“原來這就是小師弟的家嗎?”


    “隻能說這裏是他暫住的驛站,他真正的家並不在這。”


    祭酒說完後,搖了搖頭向山下走去。


    城門前都是些土地,沒有洛城外那樣綿延數裏的青石官道,車馬行人來來往往時常會揚起些塵土,迷亂了行人的雙眼。


    祭酒就像是城中的普通老頭一樣,緩緩走在這城中的街道上。


    “這裏的每一個店鋪,每一個人,每一塊磚瓦都有你小師弟的氣息。”


    姬潮月聞言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然後又皺著眉頭,看著手中的糖人說道:“這裏這麽多好吃的,為什麽小師叔不是個胖子?”


    “或許你小師叔喜歡吃素?”姬潮生打趣道,他作為神朝皇子,雖然是修行者,但看到這樣一個南方小城都如此有秩序,滿意之餘也有些高興。


    涇河從城中穿過,兩岸盡是春花,河麵上都是漁船停泊,古橋連接兩處青石板,少男少女們在橋上互相依偎。


    在姬朝月眼中,這裏雖然沒有洛城那樣開放包容,但青石磚瓦下的寧靜卻是洛城中少見的。


    若是說洛城是一個大家閨秀,有涵養並且熱情,那平安城就是溫婉恬淡的小家碧玉。


    “這就是小師叔生活的地方啊。”姬潮月感慨道:“怪不得小師叔是那樣一個性格,原來一樣水土養育一方人是真的。”


    “老師,既然小師弟並不在這裏,那我們來這裏要做什麽?”


    姬潮生疑惑道,這一次難得師門上下同時出山,若隻是來這裏隨意看一看,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


    “家訪。”


    祭酒看了看遠處讀書的小學童們,笑著說道:“既然收了一個還沒有見麵的小徒弟,那我們就來先到他成長的地方轉一轉。”


    ......


    ......


    涇河邊,古橋下,紅藥長勢喜人。


    春日裏的南方小城氣候很是適合居住。


    寧安意坐在河岸上托著下巴翻看著一本書。


    書是從書局裏借的,並不是什麽正式的書卷,而是一些講述詩詞中民間話本。


    寄往洛城的書信已經寄出好久了,大概是因為洛城中那個人春訓的緣故,所以再也沒有收到回信,寧安意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保持著期待的心態。


    隻是偶爾會在空閑的時候想到以前兩人坐在河邊的畫麵。


    用來紮頭發的紅絲帶微微揚起,在河麵的倒影中像是一條紅色的小魚。


    “鐺,鐺,鐺。”


    身後學堂裏開課的鍾聲響起,清脆聲傳遍河畔,原本在河岸上玩耍的學童們三三兩兩的走進了教習室,一時間河邊變得無比安靜。


    可能是因為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的緣故,和寧舒一樣,寧安意也很喜歡獨處的安靜。


    天上的雲朵大塊大塊的飄著,時不時將太陽遮擋住,使得整個天色陰一會晴一會,但河邊的少女永遠都顯得很明亮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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