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定落花深,簾外擁紅堆雪。


    卻不是傷春時節。


    少年書生在脂粉香膩中迷了路,忘了離家前家人的殷切囑咐,於初夏時分開啟了人生新的一步。


    ......


    ......


    我是來找自己的書科講書的,我是來致敬紅塵詞聖柳大家的,我是來洗煉道心的。


    我不是來尋歡作樂的!


    “哇!”


    寧舒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看著雪白如蓮藕般的佳人玉臂驚歎道,以前在平安城中未曾來過這樣的地方,可他知道,就算是平安城中最好的佳人拿到這裏來,也會淪為凡俗,成為尋常人罷了。


    比他剛到洛城的那個傍晚在街上看到的還要白皙,甚至比金陵城的更高上幾分。


    “下次寫信一定不能把這件事寫進去。”


    寧舒很滿意自己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保持著一個清醒的頭腦。


    門口的小廝見這位在門口踱步了許久的少年終於進來了,先前看他麵色時而凝重,時而緊張,時而露出凶狠的表情,來這裏露出凶狠表情的都是婦人來抓自家漢子的,何時聽說過小孩子來捉漢子的?


    莫不是哪家的婦人遣了自家孩子來抓他爹?


    所以小廝先前並未招呼寧舒。


    但主動進門哪有不招待的道理,小廝連忙露出笑臉迎了上去,在小廝的帶領下,寧舒穿過一條長廊,走進紅光深處。


    隨著場景的變化,寧舒這才明白,所謂的青樓並不是指一座樓,而是由無數個院落組合而成的,類似園林一般的建築群,光是一條長廊兩側,寧舒就看到了湖泊,小樓等各種風景。


    這裏不似他想象中的那樣風光旖旎,也不想外麵那樣吵鬧,這裏的亭台院落,小橋流水給他一種非常舒服的感覺,連頭頂的燈光也十分溫暖。


    通往大堂的兩邊風景各不相同,不停的會遇到分叉路,那些小道都通往不一樣的地方,有的燈火輝煌,有的則安靜舒緩。


    “謔,原來風月場所是這個樣子的!”寧舒覺得自己先前的潛意識裏的偏見是十分不妥的。


    身邊來來往往的佳人們雖然露著大片雪白,卻十分文靜,透著一種溫婉的氣質,手中拿著的都是琵琶,古琴之類的雅物,看向寧舒的眼神雖然好奇,但也沒有做出唐突之事。


    真是個好地方!


    寧舒麵部表情很是平靜,心裏卻蕩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進的大堂內,各式各樣的燈光搖曳,器樂聲輕盈而不喧鬧,婉轉而悠揚,中間有一個兩米高的圓台,周邊漆著朱紅色的底,上麵用金線勾著花紋,圓台上麵鋪著紅毯,背後是一片雕著海棠花的圍屏。


    圓台兩邊圍繞著四棵海棠樹,上麵紅肥綠瘦,很是好看,圓台下是一個又一個的小方桌,上麵擺著茶飲酒水,瓜果小吃,連擺盤都十分精巧。


    鋪著紅毯的圓台上,有幾個腰肢嫋嫋的女子撥弄著琴弦,神情專注,修長的手指上沒有一絲皺紋,衣衫也解的恰到好處,雖是有幾個紐扣未扣,但依然無法窺見更多的東西。


    在這片大堂中,仿佛隻有婉轉的琴聲。


    正當寧舒享受著這一刻的安靜時,忽地聽到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還伴隨著幾聲細不可聞的笑聲。


    驀然抬首,寧舒看到二樓的欄杆上,先前在屋外取笑自己的姑娘們此時正望著自己,眼波含情脈脈,傳遞著某種特殊的信息。


    他趕緊低頭不再去看,恰好身邊小廝問他需要什麽服務,衝淡了尷尬的氣氛。


    寧舒環顧了一下四周,想來這樣的地方消費應該不算便宜,按常理來說......大堂肯定是要比包間便宜的,就像袁有桃開的有桃居那樣,貴的東西都在單獨的包間內。


    更何況,他覺得大堂裏的氣氛就蠻不錯,於是指了指邊上的一個小桌子。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這桌上的瓜果小吃都是要收錢的,一張單人桌四兩銀子,這價格放在哪裏都有些貴,但在洛城屬實已經算是正常的消費水平了,畢竟街口賣的一碗粥都要十幾文錢。


    除卻先前寧舒看到的瓜子,提子外,小廝將茶水換成了上好的紅山茶,酒也換成了這裏的特色清酒,更是增添了四碟點心,分別是兩酥兩糕,整齊的排列在碟子內,表麵的蔗糖被燈光照的仿若琉璃。


    喝了幾杯酒,磕了小半碟瓜子,隨著人越來越多與燈光的漸漸變換,整個大堂的氣氛也開始變得迷離起來。


    大堂中有不少人的身邊都坐著姑娘,他們耳鬢廝磨著,互相喂著酒水,不時地還傳出嬌笑聲,畢竟氣氛逐漸迷離,燈光也不似先前那樣亮了,男男女女,相互吸引,距離自然成了要拋卻的東西,本就露著的大片肌膚露的更多了,上麵還帶著些許粉紅。


    他們大概是不相識的,但不管相不相識,此時坐在一邊的寧舒頗為局促。


    十四歲的他哪裏經曆過這些場麵,更何況還是從小接觸過百家經典的讀書人,見此場景,一時間連端著酒杯的手也不穩了,耳邊原本悠揚的琴聲也好像變成了催動情思的靡靡之音。


    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這句話在這裏明顯不合適,這裏可是風月場所,又不是酒館茶館,寧舒一個人坐著難免有些突兀。


    尤其是樓上那些打量著他的女子們除了取笑聲更是加了些討論在裏麵,這種格格不入的感覺愈發的明顯。


    或許是酒水喝多了的緣故,又或許是別的什麽原因,總之,他現在有些想解決一下個人問題。


    ......


    ......


    “寧舒?”


    “袁有桃!”


    “你怎麽在這?”


    “我......”


    “你怎麽從......那裏出來了?!”


    寧舒看著從隔壁房間出來的,正在拿著絲巾擦手的胖子,不是那金陵闊少袁有桃又是誰?


    轉頭看了看身後自己剛出來的那個長得差不多的房間,先前還在讚賞這樓子裏的更衣間都十分雅致的寧舒,此刻看見那個門口綢布上大剌剌的女字,覺得格外刺眼。


    “走走走,我們兄弟這小半個月沒見,也不知道你過的怎麽樣,這點是為兄沒有做好,待會我先自罰三杯。”袁有桃攬著寧舒的肩膀,也不去管他是否有走錯方便之地的嫌疑,熱情的邀請寧舒與他同樂。


    在袁有桃的招呼下,寧舒與他走進了袁少爺的包間中。


    說是包間其實有些不妥,袁有桃的地兒自然不會是像寧舒此前那樣在大堂之中,而是在環繞大堂一周的的簾幕後麵,背靠湖水,麵朝圓台,視野極為開闊,裏麵空間大的出奇,環境也是極佳。


    朋友相逢,三杯兩盞淡酒,聊上幾句近日以來的瑣事。


    沒有了場間的的旖旎風光,沒有了欄杆上的佳人戲弄,寧舒也欣然接受,吃著比先前自己四兩銀子更為豪華的茶酒點心,本就喝了些酒水的他,在與袁有桃一番推杯換盞後,也逐漸放開了起來。


    袁有桃本就是直爽性子,好客之人,又是舊友重逢,自然說上了許多,聽到寧舒這小半個月來的經曆,也覺得十分有趣,歡聲笑語之間,包廂內的氣氛更是熱絡。


    當寧舒問起袁有桃在幹嘛時,袁少爺頓時苦了一張臉,連飲了三杯酒後說道:“誰知道我家老爺子抽哪門子瘋?也不知道從哪弄來了太府考核的憑證,居然要我去考太府,這些個天都在府裏被先生像是趕鴨子一樣的做真題卷,今天好不容易瞎寫了一通,這才能跑出來,來這紅堆雪放鬆一下。”


    說完用手捏了捏身邊倒酒女子的臉蛋。


    寧舒對於這樣的話題還是很能聊下去的,勉勵了袁有桃幾句,說著一些多學點知識對經商也有用之類的話,也擺脫了此前的尷尬。


    但是在這樣的地方,一個稚嫩的少年想要擺脫尷尬是不可能的,至少袁少爺不這樣認為。


    在什麽樣的地方做什麽樣的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若是在學堂中摟摟抱抱,卿卿我我,這便是一件極為不雅且不尊重神聖的教書地的事,同理可得,在這樓中風月之地討論學業問題......當然也是極為不妥的。


    隻見他不懷好意的打量了寧舒兩眼,清了清嗓子,湊近了說道:“話說認識你這麽長時間,還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娘,苗條的的還是豐滿的?青澀內斂的還是成熟有風韻的?性子大方的還是柔柔弱弱的?盡管告訴我,這紅堆雪裏什麽樣的姑娘都有,保準有一款你滿意的。”


    寧舒聞言差點被酒水嗆著,哪能想到選姑娘還有這等說法,想著先前看到的那些個膚若柔脂,頸如白玉的佳人......


    好像是豐滿一點的更為好看?


    想著想著他不由得悚然一驚,連忙擺手說不用不用。


    “別客氣,都是自家兄弟......”袁有桃覺得自己既然是洛城的東道主,自然不能虧待了這個兄弟。


    寧舒本以為在大堂中靠邊坐著,聽著姑娘們的調笑,看著眼前的那些事就足矣令人尷尬,但好歹還是自己一人,本以為碰到袁有桃後便可以脫離苦海,沒想到他竟然要直接給自己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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