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楊滔佞黨與龐洪,全害忠良把主蒙;


    包拯待君公審斷,奸臣二賊急匆匆。


    話說包龍圖領旨承辦狄、楊此案,聖上回宮,百官退朝,各回府衙。獨有楊滔見包公領旨承辦,急得心猶如火煎一般。退了朝也不回自衙,悄悄來見國丈。此時龐洪正在書房間坐,忽見楊滔到來,說道:“老國丈,此事又來了,如何是好?若還不發包公審問,我也全不在心,如今聖上發與他審,這黑子不比別人,他審過多少稀奇的事情,日斷陽間,夜查陰府,倘被他審出原由,我的性命難保了。”此時龐洪正是十分不安,害怕包公審斷,隻因對楊滔懷著一個鬼胎,要做不害怕不介懷的光景,好待楊滔放心,對審贏得狄青就無害了,便大笑道:“楊大人不必心煩。由他審斷厲害,隻要你想定死無對證,求他為女伸冤,那怕他黑子厲害!”楊爺聽了,也無奈何,正要辭別回衙,隻見兩個楊府家人匆匆忙忙進來稟上,說:“大老爺,今有包大人到來,張龍、趙虎立請大老爺前去聽審。來差等得已久,所以催速小人前來尋請老爺速回。”楊滔口說:“即刻回去。”心大不定,意欲回府叮囑夫人要話,無奈路遇張龍、趙虎,說等久了,猶恐包公嗔怒。所以不得回衙,隻得同他們一路到包府中。狄爺早已在此。這包爺命閉了府門,然後審問。這也並不是怕人觀看審問,隻因此事幹於秘密,方得根由。吩咐排軍不許開門放閑人窺看,是以楊府夫人、龐國丈差人各打聽不出。


    且說包爺坐了法堂,猶如生閻王一般,冰霜凜凜,鐵麵無私。兩邊侍立無情大漢,階下刀斧手肅靜無聲,行了私曲之人,見此光景,豈不害怕?當下包公先喚楊滔審詢,叫聲:“楊大人,你的女兒喚做何名?”楊爺說:“下官的次女名鳳姣,年紀十九歲了。”包爺說:“可曾受過聘否?”楊滔說:“並未受過聘的。”包爺說:“你有了女兒,隻要相女配夫,門當戶對,就是佳偶。因何不配別人,偏要狄千歲為婚?又不差媒人作合,竟去請旨作伐,明明是恐防千歲不允,故請旨為媒。況且千歲在單單國已有中饋之人,你又願將女兒為偏室,敢是你與狄千歲有什冤仇,抑或旁人擺算,同謀計害千歲的麽?”楊爺說:“包大人,這是枉屈人了。隻因下官擇婚之心太高,東西不就,誤到目今。因見平西王龍威虎相,美貌青年,若差媒說合,還防千歲不允,因故強奏聖上為媒,方能成就。一則貪他是帝王內親,二則因他年少官高。豈知他如此無禮,竟將國法看得甚是輕微,恃著功隆位顯,靠了南清宮之力,無故將我女殺害,望求大人立法斷明,待為伸冤方好。”


    包公聽罷說道:“本官想這平西王有忠君報國之心,豈無夫婦倫常之義?妻無過犯,豈可胡亂殺之?虧你身為品第之流,情理全然暗昧,必然你有串同作弊,圖害於他是真。”楊滔無言可答,心內驚慌。包爺說:“楊大人,請過這邊。狄千歲請上來。”狄爺上前說:“包大人在上,狄青犯官在此。”包爺說:“狄千歲,你平日立下重大汗馬功勞,今已官居極品之榮,若天子為媒匹配,正宜琴瑟調和。鳳姣有甚差遲,將此女殺害了?本官奉旨審斷,並無偏倚留情,到底是你無故將妻殺害,還是鳳姣有何別的心腸?你且公道說來罷。”狄爺說:“包大人聽稟:我狄青初在官就有臣奸暗算,大人盡知。後來奉旨征西遼,班師歸國,足還未立定,這楊滔不差媒作合,輒然請旨招親。下官奈因主命難違,國丈代聖為媒,隻得勉強迎娶了。至室與鳳姣和諧相處,豈知他心懷不善,嬌饒麵美,笑裏藏刀。”包爺說:“怎見他笑裏藏刀?”狄爺說:“那晚曾經用過夜膳,楊氏必要備酒對酌。誰知他一杯不飲,多勸下官來吃。此時下官有些醉意,和衣先睡了。楊氏登時持劍在手說‘狄青啊,你殺我丈夫,我來報仇。’登時劍落,幸喜下官閃脫,劍已落空。下官搶上奪劍砍他兩段。這是真情,望大人鑒察。又有法寶兩樁,卻被他毀壞了。”包爺說:“是何法寶?”狄爺說:“前時解送征衣,路逢玄帝,所賜一名人麵獸,一名穿雲箭,命我隨身帶用,倘遇西遼驍將,用此二寶自能取勝。征西之時,也曾用過幾番,善能取勝。前日呈上禦覽,已經被聖神收去,這是君臣共見,非我狄青妄言。”


    包爺聽罷一想:“如此說來,這人不是楊滔之女了。”便說:“秋千歲,這鳳姣既有與夫報仇之說,應該不即殺他,細細查問就知真假。如今人死無憑,楊滔抵賴,必要為女伸冤,如之奈何?”狄爺說:“大人,這是下官狂莽了。”楊滔又說:“包大人明鑒萬裏,隻此一言立見分明,這是死無對證之言,小孩子也會說的,豈但狄千歲!要求大人公斷,抵償女命,足見厚恩。”包爺說:“你還要抵償女命麽?翁婿之情,不要認真罷。倘認起真來,誰假誰真尚還未定。但今日事情,欽違不論大臣,難以徹情放回府行,暫住天牢,明日再審。”吩咐看官小心奉侍。


    司獄官是夜備了兩桌酒筵,送於二大人用。這包爺不是必要拘禁二人如此,隻因事疏虞不得,猶恐楊滔回去又使何詭計不測,故包公拘留住他,縱使他有何想象,難以施行。這是包爺機密妙用處。包爺退了後堂,用過夜膳,夫人說聲:“相公,古雲能者必多勞。方得還朝兩天,聖上又有差使。”包爺說:“夫人,下官身受國恩,豈不丹心圖報!天子有命,為臣任蹈火赴湯不辭,豈但審斷些許之勞,敢不效力?此時尚未審明,今夜就要審清了。”夫人說:“相公,若市明此案,名聲更大了。”包爺說:“這也何足為奇。”


    又吩咐張龍、趙虎前往如此如此。二人領命去了。一會兒回來稟說:“小的前往狄府,據太太說楊氏贈嫁丫頭隻得四個,如今一並喚到了。”包爺吩咐帶進來。此時這四個丫鬢進衙見包公跪下說:“大老爺命我們前來,有何吩咐?”包爺說:“你四人喚做何名?”丫鬟齊說:“我名鳳雲。”“我名月梅。”“我名紫燕。”“我名小翠。”包爺說:“你等是向在狄府中,還是跟隨小姐贈嫁到狄府的?”四個丫霎說:“大人,我等是楊府人,跟隨小姐贈嫁的。”原來這四個丫頭見了包公這付尊容,戰戰兢兢的害怕。包公說:“你家老爺共有幾個親生女兒,喚叫何名?說與本官知道!”這風雲說:“我是初來的,月梅姐姐說罷!”月梅道:“好吧,就是我說。大老爺,我們老爺單生兩位小姐,夫人兩個。”包爺道:“據你說來共有四個了。”月梅說:“隻得兩個,那有四個?”包爺說:“你言說夫人兩個,老爺兩個,豈不是四個?”月梅說:“不是夫人兩個,老爺實是──總共兩個。”包爺喝道:“胡說!你家老爺說有三個女兒,你因何說兩個?”月梅道:“真是兩個,大小姐叫罵姣,二小姐叫鳳姣,配與狄千歲王爺,做親七夜,做了無頭之鬼,想來真好苦也!”包公又喝道:“你滿口胡言。你老爺說,鸞姣的丈夫死在狄千歲之手,大小姐要報丈夫之仇,所以代頂二小姐鳳姣嫁去狄府,要行刺千歲。你因何謊言哄我?”月梅說:“大老爺,他正是謊言了。我家大姑爺活活的現在江西。”包爺說:“既不是駕校代嫁,到底是那個頂冒鳳姣嫁的?”月梅失口說:“是飛──”旁邊紫燕輕輕咳嗽一聲,月梅即住了口。包爺喝道:“你這幾個丫頭,方才你言‘飛’字,快快說來!”月梅說:“大老爺,丫頭說的是並非別人頂冒二小姐的。”包公命張龍、趙虎把鳳雲、紫燕、小翠帶了出去,把月梅夾拷十指。這月梅不知如何招出根由,正是:


    奸佞深謀須狡曲,智囊密賺果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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