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上最頂層一間小閣樓中,林玉娘放下一本書,瓔珞在旁邊衝了茶,癟嘴道,“姑娘,船上的茶還說是貴客用的,可是太過尋常了吧,這茶湯都不夠清澈,香味散發又太快,實在俗氣了些,委屈姑娘了。”


    林玉娘微微含笑,“出門在外哪裏有那麽多的講究?再說了這是官船,我們能在最頂樓有一間小閣間已經很不錯了,這還都是祖父的名頭才能得來的。”


    瓔珞嗯嗯幾聲,“姑娘,紅姑去打探消息,好像楊公子也到了船上了。”


    林玉娘他們之前乘坐的商船路途之中遇到一條水蚺妖襲擊,商船差點沉了。還是林玉娘請了神靈法力附身,將水蚺妖誅殺,隻是林玉娘尚且是第一次誅殺妖怪,氣力不足也受了輕傷,之後就在廣成府休息了兩日。


    昨天林府的管事林誌泉去預訂官船時,恰好看見名冊上楊廷清的名字,這時候就和紅姑一個人去打探是否真是延川縣楊廷清,一個人去采買一些用品。


    林玉娘剛剛飲了一口茶,外間紅姑輕輕敲門,隨後緩步進來,麵上微微有些喜色道,“姑娘,我已經問清楚了,又遠遠看了一看,正是楊廷清楊公子。”


    “真是楊公子,我就說嘛,天定的姻緣躲不掉的。”瓔珞絞著手帕,喜上眉梢,“姑娘,那楊公子就想躲著我們,不還是又遇上了?”


    “瓔珞,這種事不可以再說了,否則家法伺候。”紅姑瞥了一眼,輕輕喝了一聲,“姑娘,楊廷清公子現在住在二層。”她想了一想,姑娘畢竟是名門閨秀,有些話還是要提一提的,說道,“姑娘,既然在同一艘船上,今後當有見的機會,若是到了郡城,也可再談說。”


    林玉娘含笑道,“我省得,紅姑不必擔憂。”


    紅姑微微頷首,這位姑娘和府裏的其他姑娘大是不同,美貌端莊、知書達理,有大家風範。這時外麵又有人在敲門,瓔珞緩緩出去。不多時瓔珞領了一個頭梳雙丫髻,年齡約十六七歲的秀麗少女進來。


    “小婢雲裁,是明國公府循公子的侍女。”少女微微一禮,含笑道,“我們國公府的恒姑娘聽說林姑娘也在船上,恒姑娘這一回得了一罐好茶,乃是烏山上的翹雲碧雪,特來請林姑娘一品。”


    明國公是世襲國公,循公子乃是名國公最為得意的孫子,名作鄭循,是國公府的嫡子嫡孫,地位極高。昔年在京城的時候,林玉娘就聽說過他的名字,其人風雅倜儻,氣質不俗。恒姑娘則是明國公的孫女,但卻是庶出的。


    “原來是雲裁姑娘。”紅姑嗬嗬笑著道,“往日便是飲茶也是恒姑娘身邊的小月姑娘來請,今天竟然要勞動循公子身邊的紅人雲裁姑娘。”


    林玉娘哪還不知對方的打算,明國公府庶出子女地位不高,她與恒姑娘相識,頗為投契,肯定是鄭循要求鄭恒前來請自己,但是鄭恒又不願意說是自己的意思,隻好讓鄭循身邊的侍女來請。


    林玉娘含笑道,“恒妹妹多禮了,請雲裁姑娘前去告知恒妹妹,我稍作更衣便就過去。”


    “那恭候林姑娘芳駕。”雲裁蹲身一禮,就退了出去。


    見著屋中都是自己人了,紅姑沒好氣地道,“這人真是賊心不死,已經婚配,偏偏還要糾纏,卻不知正是為了這事使得姑娘難堪,今天竟然還有臉來請姑娘相見。”紅姑難得發火,平常都是會隱忍的。


    “就是了,恒姑娘也是的,明知道姑娘不願見他,還要來請姑娘。”瓔珞哼了一哼,生氣道。


    “恒妹妹也是無奈,她也是個可憐人,凡事不能自主,她方才已經告知了我不是她的本意,不要對恒妹妹苛責了,她已盡她所能。”林玉娘搖了搖頭,“祖父叔伯都在官場之中,這些世俗的禮儀不能免,稍後你們同去不要顯露出不滿來,免得為人詬病。”


    “姑娘,奴婢真是心疼您。”紅姑歎了一口氣,鄭循當日遠遠見了一麵就放出豪言要娶林玉娘,隻是當時他已經在和忠王府的芳華郡主定了婚約,使得芳華郡主大鬧林府,同時又有幾個皇親國戚的公子也對林玉娘有意,常常鬧出吃醋鬥毆事件。也因這些事讓林玉娘在京城得了紅顏禍水壞名聲。


    “這又有什麽的。”林玉娘苦笑一聲,得了家族的庇佑,那就一定要為家族盡心盡力,這一直是她心中所想,即便她拜了驪山神女為師,已經有了修為法力,可是仍然不能免俗的,在世俗洪流之中由不得她選擇。


    “為我更衣吧。”林玉娘站起身來,望了望窗外有些失神,她還記得她下山的時候,驪山神女為她卜了一卦,“守得雲開見月明。”


    官船在一聲號角之下,緩緩啟動,陳靖之認真觀察了船上也有修行之人,但是氣息並不明朗。這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這一方天地的修行人都是修行神靈道法,修得其實不是自己,所以如果不是用心甄別,很難區分。現在陳靖之也隻能確定船上還有修行之人,他向來不是願意惹事的人,無事也隻會在房中修持。


    與此同時楊廷清則是在溫習功課,他每天早晚都會抽出一個時辰修煉武功心法,其餘時間則仍是以科舉為重。


    孟招星就在隔壁的小房間裏按照之前陳靖之有意傳給兄弟兩人的心法在參悟,他時不時露出微笑得意的表情來,分明是已有所得。他本來身體空虛,陽氣不足,體內時常發冷盜汗,可是隻要按照陳靖之傳授的法門運氣導息,渾身一片暖洋洋的感覺。


    “小星星,你在笑什麽?”孟承光他也按照法子修煉,可是沒有絲毫所得,此時一看孟招星一個人傻笑,連忙過去,推了推他說道,“小星星,你得病了?”


    孟招星稍微不悅道,“承光,你想要作甚麽?”


    “那個牛鼻子給我們的心法我看就是個西貝貨,屁用沒有,你還當寶貝一樣。”孟承光一屁股坐在他旁邊,把小床壓得吱吱作響。


    孟招星和聲笑道,“你誤會了陳道長,他沒有騙我們,這一門法門確實能夠強壯根基,彌補不足。”


    “切?”孟承光不以為然,還想要再說,可是孟招星沒有想要理會他的意思,他感到十分無趣,不屑道,“真是沒意思,我自己出去玩。”


    孟承光出了房間,到了甲板上,看到兩岸青山隨走,江風吹來帶著些許腥味,但是十分涼爽,大有天高任我飛的意思。他撐在欄杆上,往船的一層看去,那裏人數不少,看著就有些擁擠,一層是船夫、夥計、雜役之類居住,還有不少沒有功名但有些閑錢的人。


    “有錢真是好呀。”孟承光一聲感慨,望了一望頂層,那裏響起了絲竹之聲,他遠遠見著幾個身姿嫋娜的少女在甲板上行走,不由張大了嘴巴,舌頭舔著嘴唇,自言自語道,“有錢人的日子真是爽,天天看這種美人少活幾年都行。”


    他一邊說著忍不住往頂層方向去了,到了樓梯那裏,兩個高大的壯漢往前一站,皮笑肉不笑說道,“公子是住在哪一層船艙?”


    “三層。”孟承光不假思索撒謊道。


    “原來這樣子,那請公子出示您的對牌。”一個大漢哂笑道。


    “我忘拿了,上去拿了給你看。”孟承光說謊臉不紅心不跳,指了一指上麵“趕緊讓我上去。”


    “公子您說一聲在哪個閣間,我去為您通報一聲取了對牌下來。”壯漢不肯放行。


    “切,幹嘛告訴你?”孟承光就是你不讓我去我偏要去。


    偏偏這時林府的林誌泉也到了樓梯,兩個壯漢連忙笑道,“林管事您快快上去吧。”林誌泉笑著謝了,快步上了樓梯。


    “他不也沒有對牌嗎?”孟承光頓時不喜,要往船上衝上去。


    一個大漢把他用力一按,孟承光就動彈不得,隨後滾下了樓梯。


    “嗬嗬,公子見諒,我們兄弟下手沒輕沒重的,傷了公子就不好看了,公子請回吧。”


    “呸,狗眼看人低,不給就不給。”孟承光一骨碌爬了起來,看到有幾個人往這邊看過來,哼哼幾聲,拍了拍衣服轉身就走了。


    “還真的以為自己是個什麽了不起的東西?”兩個壯漢啐了一口,一個人十分不屑道,“也不看自己是什麽身份,也想去三層?他娘的還在那裏裝,爺們什麽人沒見過,一眼就看穿了這狗東西不懷好意。”


    “這種狗東西不知天高地厚,剛才你應該推狠一點,讓他長長記性。”另一個壯漢罵罵咧咧道,“他娘的要是真給這些狗東西上去了,冒犯了貴人,我們可吃罪不起。”


    孟承光越想越氣,本來往房間走去,又是心中十分不甘,朝著上麵幹罵了幾句,聽到樓上傳來琴聲,情不自禁伸長了脖子看去,臉上嘻嘻笑道,“我這種可是氣運之子,你不讓我上去,我偏就要上去,看你們能拿我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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