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爹娘有把自己嫁出去的意思,高菡最近總是悄悄的關注著爹娘的動向。


    沒過兩天,高菡果然又偷聽到爹娘在討論自己的婚事了。


    母親看著手裏的玉佩,說:“這塊鴦佩,還是當年我們成親之前你送給我的呢,也算是我們的定情信物了吧……不過說起來,也隻有阿襄才會相信我是因為這個,才嫁給你的……”


    但母親接著又歎息道:“好端端的,我提他做什麽?”


    “別再憂慮那件事了。”父親安慰道,“這對鴛鴦佩也算是見證了我們的愛情,我們就把這對鴛鴦佩作為小菡的嫁妝吧,鴦佩給小菡,鴛佩給她的夫君,如何?”


    聽完父親的話,高菡立刻就擔心起來。


    鴛鴦佩是自己家的東西,高菡當然知道那個關於鴛鴦佩的傳說,讓兩個不相愛的人相愛!


    爹娘把鴛鴦佩給自己做嫁妝,是要用鴛鴦佩讓自己愛上別人?好讓自己嫁人嗎?


    她才不要!高菡想,她喜歡的是那個叫薑桓之的少年,她才不會嫁給別人。


    隻要偷偷把鴛鴦佩藏起來,就不會有事了。就不會有什麽嫁妝,她也不會愛上別人了。


    於是她等爹娘走了,去房裏悄悄偷走了鴛鴦佩,藏在了一個隻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


    這一天,高菡照常到小島上去給薑桓之送飯,隻不過知道了爹娘的意思的她,向來充滿歡樂的表情看起來非常沮喪。


    她捧著下巴傻傻地看薑桓之吃飯,也不說話。


    薑桓之也看出了她的不對勁,問道:“小荷?你今天是怎麽了?”


    不過高菡才不想告訴他自己正被爹娘逼著嫁人呢,她隻是怔怔地看著薑桓之,說:“桓之,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薑桓之沉默了,他沒有回答她。


    風吹過木屋外的密林,沙沙的響。


    高菡的眼睛亮晶晶的,臉頰緋紅,她晃著薑桓之的胳膊,非要他回答:“桓之,桓之,你喜歡我嗎?”


    薑桓之又沉默了許久。


    “我不喜歡你。”薑桓之聽見自己如往常一樣冷漠地說。


    可是他心裏卻知道,自己其實喜歡她的吧,曾經的他,從來過沒有這樣快樂、這樣無憂無慮的時候。


    但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任務,他也不會來到這裏,而他很快又將要離開這裏,也許再也不會回來。縱使是告訴她自己喜歡她,那又如何呢?不過是耽誤她的終身罷了。


    “怎麽可能?!你怎麽能不喜歡我呢?”高菡聽見薑桓之的回答,氣憤地說,可是她卻也知道自己不過是強詞奪理罷了,桓之一直對自己這麽冷淡,哪裏是像會喜歡自己的樣子?


    “我不喜歡你。”薑桓之又語氣僵硬地重複了一遍。但他為什麽覺得有點心疼這個單純美好的小姑娘呢?


    “我不想理你了!”高菡覺得自己有點惱羞成怒,她跺了跺腳,推開門跑了出去。


    薑桓之卻隻是看著高菡的背影,並沒有追出去。就讓一切這樣結束吧,這對他們都好。


    跑出了密林的高菡,在湖岸邊坐下來,她眯著眼看著晴朗的天空下一望無際的湖麵,為什麽眼睛濕濛濛的呢?一定是被太陽刺到眼睛了!


    她難過地抱著自己的膝蓋,嘀咕著:“臭薑桓之,我對你這麽好,你竟然不喜歡我……”


    “哼,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她站起來拍了拍沾著的草屑,上了自己的小船,不過她坐在船上,卻不知在留戀什麽,遲遲不想劃走離開這個小島。


    她在船上氣憤了一會兒,也知道自己對人家好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冷靜了一會兒,她還是準備回小木屋去把給薑桓之送飯的籃子拿回來,不然明天怎麽給他送飯呢?她可不想再去給他偷個籃子!


    她正準備下船,卻看見在不遠處小島的另一個方向,一個陌生的少女撐著船靠了岸,和薑桓之一樣,高菡可從來沒有在鎮上見過她,難道是來找薑桓之的?


    高菡不知道自己懷中怎麽樣的心思,她偷偷躲在船裏,等那少女上岸走進了密林,才悄悄跟了上去。


    她一直跟著少女,看著少女進了薑桓之所在的那個木屋,原來真的是來找桓之的?高菡想。


    高菡悄悄躲在外麵,看他們要做什麽?


    “阿離你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少女看到裏麵坐著的薑桓之,似乎被驚到了,“青荷鎮這樣的地方,還有人能把你傷到需要人接應嗎?”


    阿離?原來他叫阿離?他竟然名字都是騙我的!高菡心裏氣憤。


    接著,高菡聽見薑桓之對那個少女說:“走吧,蔓兒,我們回去。”


    蔓兒?他不喜歡她,那這個少女就是他喜歡的人嗎?所以他不願意留在青荷鎮這樣好的地方,才要跟那個蔓兒一起回去?


    還有,他竟然就想這麽走了?她救了他,照顧了他這麽久,帶他去玩,告訴他自己喜歡他……可是他要走了,連告訴都不告訴她一聲,連道別都沒有!


    他果然是一點都不喜歡她吧……


    ……


    烏壓壓的天空電閃雷鳴,薑桓之急匆匆地劃著船往家裏趕去,終於還是在雨落下前趕回了家。


    但推開門,看到了家裏坐在高菡身邊的蔓兒,他心裏咯噔一下,難怪今日他心裏一直沒有因由的不安,既然蔓兒已經見過菡,那菡也應該知道了一些他瞞著她的東西了吧。


    “桓之……”隔著布條,看著那走進屋裏的男子的身影,高菡的語氣起伏不定。


    “菡。”薑桓之看出了高菡的異樣,他溫和的笑著走了過去,他想他應該給她解釋一下那些事情,“今日雷雨,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就趕了回來。”


    “薑先生,你和高小姐說話吧,蔓兒就不打擾了。”看到回來的薑桓之,蔓兒笑著走了出去,貼心地為他們關上了門。


    薑桓之道:“菡,我想跟你說一些……”


    “桓之。”高菡卻打斷了薑桓之,她把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我想跟你說我的眼睛差不多已經能夠看見了,你開心嗎?”


    “真的?!”薑桓之語氣驚喜。


    高菡聽起來他似乎是發自內心,可是到底是真是假,她已經不想去分辨。


    她問:“桓之,你是真的……希望我看見嗎?”


    “刺啦。”天空中一道刺眼的閃電閃過,映著高菡晦暗不明的臉。


    “當然……”但薑桓之的語氣卻遲疑了,因為他之前確實欺騙了高菡,他也懼怕著高菡看見他的臉,怕她知道他所隱瞞東西。可是現在,還是坦白比較好吧。


    可高菡聽出了他語氣裏的遲疑,不由得對他更加失望了。


    天邊悶雷滾滾,薑桓之看著高菡的臉色,道:“菡,你聽我說……”


    “夠了!到底為什麽我自己會看!”高菡一把扯下蒙住眼睛的布條,眯著眼適應了一會兒。


    在並不算十分清晰的視野裏,高菡終於看清了眼前那張臉,她立刻驚恐萬分地往後一退。


    她永遠也無法忘記兩年前那個血色的夜晚,那些黑衣人闖入了她的家,一個黑衣人摸進了她的院子,她衝過去,用父親教給她的招式與那人交手,那人不慎,麵巾被她扯落。


    那張臉,和麵前這個男人一模一樣!


    七年前那個叫薑桓之的少年為什麽會到青荷鎮來?為什麽會受傷?也都有了答案。也許七年前,他就是為鴛鴦佩而來的,可是沒想到卻被自己強大的父親重傷。而她,居然救了他?真是可笑啊!


    她一直渴望著重見光明,想著一定要在死去之前看一看他的臉,可是現在,她寧願永遠也不要看見!


    看到她近乎瘋狂的反應,麵前這個男人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滿是焦急道:“菡,你怎麽了?菡!”


    “沒事。”窗外的閃電一閃一閃,高菡搖著頭,恍惚著說,“沒事……我沒事……”可是她卻不斷地後退著,抗拒著薑桓之的靠近,最後終於退到盡頭,抵住了牆邊的桌案。


    “菡?”薑桓之的語氣裏充滿了勸哄的意味。


    高菡卻慌亂地在案頭摸索著,最後她摸到了一把鋒利的剪刀,她心裏升起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她緊緊握住那把剪刀,把手背在了背後。


    高菡對他說:“桓之,你過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薑桓之毫無保留地信任她,自然湊過去輕輕摟住她瘦弱的肩頭。


    “菡……”薑桓之輕輕安撫著她,語氣溫柔地說,“我想告訴你……”


    高菡卻握著剪刀,猛地舉起,狠狠地紮進了毫無防備的薑桓之的胸口,溫熱的鮮血濺了高菡一臉。她看著鮮血從薑桓之溫暖的胸口中湧出來,顫抖著一點一點地退開。


    “菡,你……”薑桓之驚訝地瞪大了眼,無力地倒了下去,血從他唇邊逸出,他問,“為什麽……”


    滂沱大雨從昏暗的天空中傾瀉下來,雨聲嘈雜密集,打在院子裏的芭蕉樹上劈裏啪啦地響。


    高菡紅著眼,她說:“我沒想到,是你,是你殺了我的親人!什麽救了我?什麽愛?那不過是欺騙!”


    “菡……我沒有……”薑桓之虛弱地為自己辯解,在雨聲裏,他的聲音顯得格外微弱。他已經知道高菡誤會了什麽,高氏滅門那一夜,高菡看見了他的臉,便以為他也是那群黑衣人之一。


    “你騙人!”刺啦,又是一道閃電閃過。


    高菡隻覺得憤怒在自己的胸腔裏熊熊燃燒:“薑桓之,我已經能夠看見了!你不必再騙我!兩年前那一夜,闖入我們家,在我房裏的那個黑衣人,不是你那是誰?!”


    “那是我沒錯……”薑桓之唇邊又湧出血來,他艱難地說:“但是……但是……”


    “真的是你!”得到確認的高菡打斷他,她不知道自己淚水是什麽時候湧出來的,模糊了她的眼睛,“我知道,這兩年你一直在瞞著我一些東西,我從不過問……沒想到……沒想到!”


    高菡說的沒錯,他確實是在瞞著她。但他瞞著她,怕的從來不是她知道真相,而是怕她知道他們的愛都是鴛鴦佩帶來的虛假啊。當年,他僅僅是想要去盜取鴛鴦佩送給她而已啊……


    “罷了,罷了……都沒有意義了……”薑桓之歎息著,不想再辯解什麽,他知道自己快要死去,也沒有那麽多時間了,“既然我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有一句話,七年前我騙了你,就現在告訴你吧……”


    薑桓之滿是深情地說:“小荷,我喜歡你。”


    聽到這句話的高菡一怔,她扔下剪刀,頹然地跌坐在薑桓之身邊,淒楚地嘲笑道:“我們之間,哪有什麽愛?一切都不過是生於鴛鴦佩罷了……”


    “砰”的一聲,屋門被猛地推開,水汽撲進屋裏。那日來到青荷鎮的那個男子,橫抱著他的夫人闖了進來。


    他們來得太急,甚至沒有打傘,渾身被這大雨濕透。蔓兒跟在他們身後,一同走了進來。


    不過他們卻被這屋裏的景象驚呆了,他們都沒想到高菡竟然殺了薑桓之!


    “阿離!”蔓兒驚呼,她也沒有想到最後竟會造成這樣的結果,她隻是想讓高菡放棄鴛鴦佩而已。


    但現在也不是關注這個的時候了,因為男子懷裏的夫人也快要死去了。


    奄奄一息的薑桓之微微偏過頭看著闖進來的這三個人,就知道了他們的目的,說起來這一切都是因那個東西而起啊……


    薑桓之吃力地摸出腰間的鴛佩,無力地往旁邊一拋,他說:“你們拿去吧……已經沒有意義了……”


    看了薑桓之的動作,高菡也拿出了自己的鴦佩,沉默地拋給了他們。


    但沒有了鴛鴦佩的高菡,卻發現,自己仍如七年前那個問著“桓之,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的少女一般,她感受到,自己心裏曾經對薑桓之的愛意,並沒有絲毫的改變。


    不對……不對!怎麽可能是這樣?!


    該是她不愛他,他也不愛她才對!


    他們之間的一切,不都是來自於那該死的鴛鴦佩嗎?


    一旁男子迫不及待地把兩塊玉佩撿起來,他緊緊握住了鴛佩,把另一半的鴦佩塞到夫人手裏,緊緊握住她的手,然後他迫不及待地問:“夫人,你愛我麽?”


    夫人氣若遊絲,她嘲諷地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兩個紅色流蘇垂下來輕輕晃動著,她當然知道他們手裏握著的是那傳說中的鴛鴦佩。可是她心裏卻沒有產生半點愛意,隻有憎恨在不斷翻湧著。


    淚眼朦朧中,高菡看到那位緊握著鴛鴦佩的夫人在說:“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從前沒有,以後也不會……”說著,她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而身邊的桓之卻目光灼灼的看著她,仿佛要看夠這最後一眼,他仍在說:“小荷,我喜歡你……”


    他的聲音逐漸微弱下去,最後,無力地垂下了手。


    七月的雷雨淹沒了這個小院的所有聲音……


    ……


    兩年前。


    脫離組織的薑桓之再次來到青荷鎮。


    說起來這真是一個令他心心念念的地方,因為,這裏有他的小荷姑娘。當年,少女問他想不想在這裏住下來,現在他終於可以了。


    不過,去找小荷之前,他要先去做一件事情。


    七年前,他為一對夫妻做過一個任務,便是到這青荷鎮的高家來竊取鴛鴦佩,那也是他身受重傷被小荷救起的原因。但也因此,他知道了那鴛鴦佩的作用。


    他想要去高家拿到那鴛鴦佩,若是小荷姑娘不喜歡他了,那他就把鴛鴦佩送給她吧。薑桓之心裏這般隱秘地想著。


    五年過去了,就算他還是打不過高行遠,也該能夠平安脫身吧?


    他在高家附近潛伏下來,幾次試探了高家的防務,卻發現如今的高家比起當年更加固若金湯,如此密不透風的防禦,似乎在防範忌憚著什麽。


    不對勁,現在的高家簡直是風聲鶴唳。薑桓之觀察著高家的狀況,在這樣的態勢下,他也不敢再潛進去了。


    沒過兩天,高家就不出他意料的發生了變故,一群黑衣人闖進了高家,不,那應該說是殺進,他們太過強勢了,仿佛是有什麽深仇大恨,所以就像是為殺人而來,而非別的什麽目的。


    薑桓之看著一片混亂的高家,想著也許他可以趁亂潛進去盜走鴛鴦佩。


    這時的高家。


    一切都陷在一片血與火之中。


    人們於殺手的刀刃下奔逃著,高家那些看起來算是身手不凡的護衛們竟完全抵擋不住。


    為首的男子倒是沒有黑衣蒙麵,他隻是穿著平日裏衣衫,神態自若地欣賞這場幾乎是單方麵的屠殺。


    高行遠沒想到這報複來得如此慘烈,而自己的抵抗與對方比起來差距是如此巨大,這些年過去了,阿襄竟然已經成長到這個地步了啊……


    他必須要為妻女爭取些時間才行,高行遠平靜地向為首的男子走去,道:“阿襄,當年我娶了阿蕪,就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阿襄,當年確實是我們對不起你……”


    男子唇邊挑起一絲邪氣的笑,他沒有接高行遠的話,隻是用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圈,問道:“蕪姐姐呢?”


    高行遠皺眉,想繼續說什麽:“阿襄……”


    “來人,給我把你們的大小姐找出來!”但男子卻不理會高行遠,直接向身邊的黑衣人吩咐下去。


    高行遠道:“我們之間的恩怨,就由我們來了結吧,我隻希望你能夠放過阿蕪和孩子們。”


    “嗬。”男子冷笑一聲,“高行遠,現在的你可沒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格。當年的你,用鴛鴦佩騙走蕪姐姐的感情,是何等的齷齪。”


    男主想了想,道:“這樣吧,你就先把鴛鴦佩交出來吧,我再考慮要不要放過誰。我倒要看看,沒有了鴛鴦佩的你,還怎麽口口聲聲說你和蕪姐姐是真心相愛的。”


    “鴛鴦佩早在五年前就已經遺失。”高行遠歎息道,“我和阿蕪確實是兩情相悅,阿襄,鴛鴦佩確實是沒有任何用處的,你何必執著於此,一直無法正視事實……”


    “閉嘴!蕪姐姐說過,她最喜歡的人是我!”男子無疑被高行遠的話激怒了,“如果不是你用小人手段,蕪姐姐怎麽可能會嫁給你這個平庸無比的人?”


    高行遠知道阿襄一直無法正視阿蕪對他真實感情,所以才會造成如此多的錯誤,高行遠無奈歎息:“阿襄,阿蕪她隻是把你當弟弟……”


    男子不屑的冷哼一聲:“既然如此,高行遠,那你就把鴛鴦佩拿出來證明你和蕪姐姐的愛啊!”


    “我說過了,鴛鴦佩在五年前就已經遺失了……”高行遠說的是實話,五年前不知是誰把那鴛鴦佩盜走了,竟尋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不過那鴛鴦佩也並非如傳說中一般是什麽珍貴的寶物,而是他與阿蕪的定情信物。最後鴛鴦佩沒有被找回來,也隻能不了了之。


    “來人,給我把鴛鴦佩找出來。”不過,男子顯然不會相信高行遠的話,“一個一個地給我問,一個不說,就殺一個,直到問出來為止!”


    ……


    在黑衣人還不算多的後院裏,高家夫人鄭蕪與她的侍女子沁都握著劍,她們一邊抵抗著身邊的黑衣人,一邊焦急地說著話。


    “小菡,快,快走!跟著子沁姑姑走!”鄭蕪一劍刺死了高菡身邊的黑衣人,她把兩個女兒托付給了跟了自己多年的侍女,“子沁,快,帶著小菡和真兒走……”


    “大小姐。”子沁抱著繈褓裏的高真,這孩子才出生不到七個月,就要離開她的母親了,她悲傷地看著鄭蕪,問道,“您不走嗎?”


    鄭蕪看著自己的女兒,目光雖然不舍,但她卻果決地搖了搖頭,道:“我不能走,這是我與阿襄之間的恩怨,如果我不去做個了結,阿襄就算找遍天涯海角也還是會把我找出來,他是不會放過我和行遠的。帶著她們走吧,子沁。”


    被她們護在刀劍下的高菡看著家裏的人不斷被黑衣人屠殺著,心裏痛苦無比,他們似乎在逼問著鴛鴦佩的下落,可是卻沒有人知道,因為,鴛鴦佩五年前就被她藏起來了。


    高菡拉住鄭蕪的手,說:“娘!小菡錯了,是小菡把鴛鴦佩藏起來了,他們是要鴛鴦佩是嗎?小菡現在就去把鴛鴦佩找出來給他們!這樣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殺人了……”高菡淚流滿麵,語氣裏滿是後悔,說著就想回自己的院子,“娘,等著我,我馬上就把鴛鴦佩找出來!”


    鄭蕪卻一把抓住高菡的手,認真的說:“不!沒有用的!小菡!乖乖跟著子沁姑姑走,知道嗎?”


    “不!我不走!”高菡不停的搖著頭,她也明白的,這一走便是與爹娘的死別,“我走了,那爹娘呢?爹娘不走嗎?”


    “小菡,聽話!”鄭蕪厲聲道,這麽多年來,她從來都是把這孩子捧在手心裏寵,幾乎沒說過一句重話,現在她後悔了,早知道當年就應該狠下心來把小菡送走,而不是因為她的央求而不了了之。


    但鄭蕪的語氣卻柔了下來,她的鼻子發酸,她說:“你從小向來不聽爹娘的話,這是最後一次了,你就聽聽娘的話好不好?”


    高菡淚眼迷蒙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她知道自己一直以來都太任性了,她不應該任性地留在這裏浪費娘的時間,拖娘的後腿的,她梗咽著說:“好,小菡聽娘的,先和子沁姑姑一起走,娘之後一定要來找小菡,小菡以後就會都聽娘的話了……”


    鄭蕪流著淚答應了自己的女兒,說:“好。”


    ……


    前院裏,仍在僵持著。


    “怎麽?高行遠,不敢交出鴛鴦佩?”見自己的下屬們竟久久都找不出鴛鴦佩的下落,男子有些不悅,“你是對自己和蕪姐姐的感情沒有信心嗎?所以才要死死藏住鴛鴦佩?”


    “我說了,鴛鴦佩在五年前就已經遺失了,你再怎麽找也不會找到的,不過是徒造殺孽……”


    “哼!”男子冷笑,“今晚要是找不到鴛鴦佩,我就把你全家都殺光,包括你的兩個女兒。看你還怎麽拿著鴛鴦佩欺騙蕪姐姐的感情。”


    這時,鄭蕪提著劍從後麵走了出來,她說:“不,阿襄,我是真心愛行遠的,不管有沒有鴛鴦佩都一樣。”


    “蕪姐姐!”男子看到鄭蕪,目光立刻亮了起來。


    “而你,要的不是什麽鴛鴦佩,更從來不是我的愛,你要的,隻是發泄多年以來,你心裏的不甘與仇恨罷了。”


    “不是的,蕪姐姐!不是的!”男子不停地搖著頭,他覺得自己在她麵前,永遠都像個孩子一樣。


    “你說你要殺了我的女兒?”鄭蕪語氣冰冷。


    “對!”男子卻毫不否認,“高行遠怎麽配跟蕪姐姐生孩子?那根本就不算是蕪姐姐的女兒,那就是兩個賤|種!隻有我才能和蕪姐姐……”


    “夠了!當年我說過,我隻是把你當弟弟。不管有沒有鴛鴦佩,我也不會愛上你。而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忽然覺得,你當我的弟弟都不配。”鄭蕪舉起劍,指向男子,說,“來吧,阿襄,做個了結吧。”


    這天夜裏,高氏夫婦雙雙身亡,像是被泄憤,二人被砍了無數刀,死相慘烈至極。


    ……


    薑桓之打聽過,當初高家夫婦是打算把鴛鴦佩作為高家大小姐的嫁妝的,所以鴛鴦佩很可能就在高家大小姐的閨房裏。


    於是趁亂潛入高家薑桓之向高家大小姐的閨房尋去。


    ……


    高菡跟子沁走著,一路上,她看見自己家裏平日裏寵愛著她的人們不斷地被逼問鴛鴦佩在何處,接著被殺死。她心裏非常難過,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而她一路看著,親眼看到了黑衣人的凶殘,也知道子沁帶著她們兩個累贅,很可能是逃不出去的。


    於是她抹了抹眼淚,對子沁說:“子沁姑姑,讓我去把鴛鴦佩找出來給他們好不好?不然他們還會繼續殺人的……”


    “不行。”子沁一邊抵擋著身邊的黑衣人,保護著她們,一邊說,“小姐,你去了會回不來的,我們得馬上離開這裏。”


    這時的高菡卻格外冷靜,她目光灼灼地盯著子沁,說:“子沁姑姑,你保護著真兒妹妹離開已經很困難了,帶著我更是累贅,不如你帶著真兒妹妹先走吧,我回去找鴛鴦佩,如果我能夠活著離開便去找你,如果不能的話……”


    “小姐!我答應過大小姐要保護你,怎麽能……”可是子沁心裏卻是知道自己帶著高菡和一個嬰兒,確實是難以突出重圍的。


    “子沁姑姑,別擔心我,在武學上,父親也教導過我一些,說不定我們分開跑活著的幾率還能大些。”高菡認真地說,“你快帶著妹妹走吧,再不走我們都會死在這裏的。”


    子沁知道自己不能猶豫了,什麽是最好的選擇她心裏也清楚。


    高菡繼續勸說道:“子沁姑姑,你快帶著妹妹走吧,不然我們都會死的……”


    子沁也想同時救下兩個孩子,但形勢所迫,子沁在抵擋中漸漸開始力不從心,最後她也不得不做出抉擇。


    她含著淚向高菡告別:“小姐保重!”


    “我會小心的!子沁姑姑一定要保護好妹妹!”


    看子沁帶著妹妹離去了,高菡便飛快地跑回了自己院子,雖然看到自己居住的那間閨房已經開始著火,但她還是衝了進去,她必須要把鴛鴦佩拿出來才行。


    於是進去的高菡看到了正在屋裏翻找著東西的黑衣人,高菡一愣,但滿懷仇恨與憤怒的她,也沒想太多,立刻就用父親教自己的招式向黑衣人背後攻去。


    感受到來自背後的攻擊,正翻找著鴛鴦佩的薑桓之立刻轉過身,正試圖反擊,卻看到了這位高家大小姐眼角那顆鮮紅的淚痣,他一下怔住了,這……是小荷?


    高菡卻趁著薑桓之這一怔的功夫,一招雖沒有打中,卻不慎扯下了他的麵巾,她看到了這個殺害自己全家凶手之一的人的臉。


    糟了!暴露的薑桓之立刻反應過來,他往窗邊一躍,逃離了這裏。他心有餘悸的想著,不知道小荷也沒有認出自己,要是知道自己是來盜取鴛鴦佩的就糟了。


    這間屋子的火越燒越大,高菡卻還沒有從房裏出來,在暗中觀察著的薑桓之心中擔心無比。最終,他脫下了自己的一身黑衣,衝進了那快要變成火海的屋子。


    當時屋裏的高菡已經拿出了自己藏著的鴛鴦佩,正在她準備出去的時候,一根燒斷了房梁卻突然砸了下來,她被壓在房梁下,巨大的衝擊力立刻讓她陷入昏迷,更不要說逃出去了。


    衝進屋子裏的薑桓之很快就找到了被壓在房梁下的高菡,冒著熊熊大火,他努力地搬開了房梁,從大火中將昏迷的高菡救了出來。


    來不及管高家慘烈的狀況,他抱著昏迷不醒的高菡衝出重圍,回到自己落腳的屋子。


    在為高菡處理燒傷的時候,他看見什麽東西被高菡緊緊攥在手裏,露出了兩節紅色的流蘇。


    他掰開她的手,看見了那對雕刻成鴛鴦形狀的玉佩,他立刻就知道了,這就是他所尋找的,傳說中的鴛鴦佩。


    這正是他想偷來送給小荷的東西。


    現在小荷就在他的懷裏,也就是高家小姐高菡,薑桓之看著那自己深深思念的臉。


    想到那個傳說。


    最終,他拿起了那塊鴛佩。


    ……


    夏日的雷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雨後的天空呈現出明淨幽深的湛藍。


    如血的夕陽西沉。


    “我念歡的的,子行由豫情。霧露隱芙蓉,見蓮不分明。”


    采蓮女們劃著竹排歸家。


    歌聲悠揚。


    “阿蘿你唱的這首歌真好聽,我都沒聽別的姑娘唱過呢。”


    “當然,這可是薑先生教我的。薑先生說這首歌叫做《子夜歌》,他說他也想唱給高小姐聽呢。”


    阿蘿的歌聲漸漸飄遠了:“儂作北辰星,千年無轉移。歡行白日心,朝東暮還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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