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方才說什麽?勞請再說一遍?!”嚴洗猛然蹙眉,語氣異樣,腳底都不經意用力了幾分。


    “嚴叔莫怪,我無冒犯的意思……


    嘶啊,疼疼疼!!!”


    李平安呲牙咧嘴,終究是服了軟——他承認自己是一時挑釁。


    “不,世子說得對,時間這麽短,我得讓世子學會些新辦法,能夠在關鍵時刻保住命的新辦法。”


    嚴洗想起那天讓他瞠目結舌,把他的血衣戰仙貼滿符紙,謹慎得讓人鄙夷的青衣學子,又對比起鎮安關頭那位膽大包天,敢於劍斬大聖的少年謫仙,隻覺得有些恍惚。


    對於他而言,遑論什麽代價,隻要李平安能把命保住,就是天大的好事兒了,幾張符籙而已,王府裏有的是。


    “這方法雖說直截了當,卻難免使得你亂了道心,若非不得已,必不可用……”


    嚴洗當時於是這般告誡於他了。


    “這也算是生死危局了吧?老王那頭怎麽叫都叫不醒,實在不像他的踏實性子,還不知道是真睡還是假睡。


    這群鬼東西這麽篤定,說不定他還真有那什勞子的血脈。


    真是那樣的話,那可就出大問題了,我更得用了這符籙走出去。”


    李平安吐了一陣子,緩過神來,本想著下意識用袖口來擦拭一番嘴角的髒汙穢物,但是又好似想到了什麽,手便也頓了下來,直勾勾盯著前頭的幾個道基魚人看。


    他抽空還內視了一番自己的傷勢,多是皮肉傷,但是這腐毒確實有些厲害,對於他肉身影響極其之深。


    然而事到如今他便也不必隱瞞什麽了,徑直將玄囊取在手上,挑揀了一株效用尚可的靈肴就往嘴裏胡亂嚼——汁水自嘴角迸濺流淌之間,原本被萬張素階起爆符弄得無比混亂的天地靈息都被理順,彌散出一股清靈的氣息,使得人心曠神怡。


    李平安身上的腐臭味兒於是也逐漸減輕,傷口在血氣鼓動之間出現愈合的趨勢。衣袍雖說破爛,倒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這也是嚴洗教的——丹藥雖溫和,藥效飽滿,但是作用過於緩慢溫吞,徑直嚼株靈藥下去,便得以使自己在鬥戰之中迅速恢複自身傷勢,也得以補充自身的靈元。


    自不必說,這又是他見著張清和在鎮安伐妖之後,自己瞎捉摸,琢磨出來的道理——雖然路走偏了,可架不住真管用。


    畢竟鎮妖王府都能開上個聚財軒了,大把的靈藥暗地裏供應自家世子那都是小事兒。


    張清和看著這路數與他如此重合,也覺得有些尷尬——他感覺在心湖之中,王執心仿佛在以一種異樣的眼光在審視著他。


    那審視帶著難以言明的複雜,如果自己沒品錯,還有著些微的——酸意?!


    “老師,事到如今我等還不出手嗎?”王執心倒也不是按捺不住,而是張清和一直未曾告知他出手的時間,使得他心底沒個準備。


    “不急。”


    “可是李兄都要將這些雜血水族處理的差不多了,再處理,可就問不通話了。”


    王執心頗為疑惑地問道。


    “本來就問不通話,這些東西雖不是神魂邪祟,但是也一定有禁製護持著隱秘,搜魂即毀。”


    “那我等究竟在等什麽?”


    王執心若有所思,他心底隱隱約約有了些猜測,將注意力放到那座慘白歪曲的神龕高塔。


    “你猜得不錯,平安的符籙幾乎將整個茅村炸得塌陷了小半,更何況還是以這漩渦圓環的中心起始,但是這慘白古塔依舊毫發無損,說明裏頭切實存在著什麽力量,且並不會被大動靜喚醒。


    又結合先前那些水族祈雨的哭嚎聲能夠溝通天地靈息與特定的道與理來看,他們也必然掌握著溝通神龕的方法。


    而現如今如若你醒了,隻會讓他們覺得這是一個我們早已精心設好的局,不會產生拚死一搏的念頭。


    不如將平安一人留在外頭——平安不夠強大,有戰勝的可能,並且他一個人的醒轉會顯得一切隻是個意外,說不得能逼得他們引動神龕,叫出什麽來自保。”


    張清和冷靜地說著,仿佛一個精於算籌的棋手,然而人情味卻減淡了好一些——王執心莫名想起那夜長安宴飲,眾人酣睡之際,張清和隻身離開,交代他給尚且是凡人的李平安添件衣物的場景來,心中莫名升起一陣哀默,隨之而來的更有隱約的關切。


    張清和究竟經曆過什麽,經曆著什麽,又將要經曆什麽,才會被潛移默化改變成現如今這個樣子呢?這種程度並不深,但是這個趨勢尤其使人惋惜,王執心自詡是不會表達情感的人,但是還是憂慮於自家老師日後會往哪裏去。


    “原來如此。”


    良久後,王執心終於回應,而後便是長久地靜默下去——張清和的確也沒有錯,也不是不救他,況且這是李平安所必經的磨礪。


    殺些邪祟相幹者還會作嘔,身為鎮妖王的子嗣,實在是有些給李退之丟人了。


    “呼……人族,你很好!”


    劉茂捂著斷臂,惡狠狠地喘著粗氣,劉彪倒是顯得沒有什麽大礙,就是被餘波震得有些吃痛。


    這兩人算得上茅村之中地位最高者之一,傷勢於是也並不顯得重,倒是其餘的道基魚人,好似都佝僂著,身上散發著焦糊的味道,血液不住地滴撒,見不著完整的模樣。


    “人要殺我,我不能殺人?”


    李平安嗤笑了一聲,毫不猶豫地懟了回去——他的性子不允許他在這些鬼玩意這兒受氣。


    “那是你同伴和你自己闖進了我們的秘境!進來了,就該是我等的食糧,或是上神的恩賜,是注定的命運!”


    劉彪發出一聲仿佛聲嘶力竭的嘶吼,引起李平安一陣不適。


    “那我倒看看你怎麽殺我等!”


    李平安不明情況,又將羅天幕虛浮於手中,三丈方圓玄幽天展開,星星點點的星辰之光浮現。


    這次是天滑,要將其擊殺當場。


    “水元仙母,妙道靈通。身合滄淵,地在東極。化身難計,萬物相孕。


    以我靈族血脈為引,恭請……神子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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