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衫去後不久,拿回來半片青瓦,遞給石青峰道:“當年修建‘浩然正氣壇’時,那個雲遊路過的道士將‘浩然正氣壇’改成了‘正氣壇’,取走了‘浩然’二字。他走後不久,‘正氣壇’順利完工,十幾年順風順水,穩如泰山。幾年前,玄天教救出玄火神龍,路過蚩山書院上空時,‘正氣壇’牌匾上忽然掉了一個‘氣’字,成了現在的‘正壇’。一年前,正壇因為年數太久,下大雨時出現了漏雨的跡象。我找來匠人上去修繕,從匠人替換下來的瓦片上發現了這幾句讖言。”


    石青峰接過瓦片一看,隻見上麵用篆體小字刻著四句讖語:“鯤鵬飲清泉,神龍臥天邊。蚩山逢大旱,平地起劍仙。”


    江百離湊上去看了一會兒,皺著眉道:“鯤鵬是傳說中北溟天池的聖物,怎麽會飲清泉呢?神龍?難道是指被玄天教救走的那條玄火神龍?最後這兩句就不明白了,蚩山逢大旱,我沒記錯的話,蚩山城已經有幾十年沒有遇到大旱了吧!還有這最後一句,‘平地起劍仙’,應該說的是蚩山城中將要誕生一位劍仙一樣的大人物。但這劍仙誕生,還蚩山大旱有什麽關係?難道說隻有到了大旱之年,那位劍仙才會降世?”


    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分析了一遍,石青峰凝神思考,沒有出聲。


    顧青衫道:“正壇自完工之後,這些年來從未修過。這瓦片既然是從上麵替換下來的,說明早在十幾年前正壇修建時,就被人放了上去。聯想到當年那個雲遊至此的道人,我猜想,這瓦片上的四句讖言,很有可能是當年那道士所留。”


    石青峰道:“如果真是那道士所裏,那這四句讖言肯定不同尋常。是在向我們暗示某件事情。”


    顧青衫接著說道:“當時,我將這四句讖言翻來覆去研究了好長時間。雖然不甚了解,但隱約感覺,肯定和蚩山城中的幾口泉眼有關。於是,我找到樽勝錢莊的錢掌櫃,把這讖言的事情告訴了他。叫他留意錢莊還有天一閣中的泉眼,若是哪天現出異象,就第一時間通知我。今天早上,樽聖錢莊、蚩山府還有天一閣中的三口泉眼不約而同出現了停噴現象,我想起這四句讖言,就第一時間趕來書院,拿來了這片瓦片。”


    石青峰道:“蚩山大旱,會不會指的是泉水停噴?”


    顧青衫、江百離同時點了點頭,道:“有可能。如果真是指的泉水停噴,那蚩山城接下來可能要有大事發生。”


    顧青衫意味深長的說道:“如此看來,翟先生藏身蚩山書院這麽多年,或許真是為了蚩山城裏的幾口泉眼。”


    石青峰放下碗筷,站起來說道:“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或許能找到答案。”


    他叫人通知青鸞、南轅、北轍,一塊前往半截老樹那兒。


    幾個人步履匆匆,不大會兒功夫就看見了長在密林深處的半截樹樁。隻是,與那半截樹樁一塊出現在那兒還有個熟悉的背影——方童生。


    石青峰心裏一動,感覺有些不對勁兒。眼前的這個“方童生”看起比之前高了一些,也不再彎腰駝背。他昂首挺胸的站在樹樁邊上,雙手背在身後,從背後望去,一點兒都不像是個讀書讀了半輩子,鬱鬱不得誌的老童生。反倒像是個身負絕世修為的高人,有幾分宗師風範。


    石青峰放緩腳步,拉了拉顧青衫和江百離的衣袖。江百離道:“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顧青衫瞳孔一縮,顯然也發現了眼前這個“方童生”和他之前認識的那個“方童生”不是同一個人。


    石青峰運轉紫府元鼎,準備隨手出手,遠遠的喊道:“方先生?”


    方童生沒有出聲,也沒有轉身,比那半截樹樁站的還穩。


    “方童生?”顧青衫也喊了一句。


    方童生仿佛入定一樣,還是沒有動靜。


    顧青衫朝石青峰、江百離使了個眼色,三個人分作三個方向,小心翼翼的朝方童生走去。


    江百離第一個看見方童生的正臉,見他表情呆滯,兩眼無神,眼皮都不眨一下。他皺起眉頭朝顧青衫和石青峰擺了擺手,叫他們放心便是,眼前這個“方童生”和死人一樣,毫無反應。


    三個人湊到方童生身邊,在他眼前擺了擺手,又輕輕碰了他一下。方童生還是毫無反應。


    江百離道:“他怎麽了?是不是被人施了妖法,定住了?”


    顧青衫搖了搖頭,不置可否。問石青峰道:“是那半截樹樁的緣故?”


    石青峰點點頭道:“樹樁下麵有個陣法,非常厲害!拳打不動,劍刺不穿。即便用寸山尺,也破不了陣。”接著,便把方童生看見翟先生潛入樹洞、方童生跟上去後不小心掉進陣法縫隙的事情說了一遍。


    顧青衫聽完後憤憤的說道:“這個翟青,果然從一開始就沒安什麽好心!那泉眼一定就在樹樁底下,肯定是他對蚩山城裏的三口泉眼做了手腳,才使得泉水停噴,蚩山大旱!”


    就在幾個人說話的時候,青鸞帶著南轅、北轍趕了過來。南轅看見方童生像塊木頭一樣杵在那裏一動不動,頓時來了興致。他走到方童生麵前,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又揪了揪他的耳朵,最後彎曲中指,在他腦門上狠狠地彈了一下。


    青鸞見他對方童生不敬,正要製止他時,方童生忽然眨了眨眼,身子一動,活了過來。


    石青峰、顧青衫、江百離三個人不約而同做出防禦的架勢,青鸞見他們一個個緊張兮兮的,問道:“怎麽了?”


    江百離上前一步,將她拉到一邊,目光鎖定在方童生身上,對青鸞小聲說道:“這個人有問題,剛才被人施了妖法。”


    青鸞神色一怔,寸山尺飄然離身,也和石青峰、江百離、顧青衫一樣擺出了防禦架勢。


    這時,那方童生忽然抬了抬手,一把將寸山尺捉在手中,盯著寸山尺看了須臾,笑道:“一段時間不見,不認識我了?”


    青鸞見他雲淡風輕的將寸山尺抓了過去,心中大驚。立刻運轉紫府元鼎,想要奪回寸山尺。然而,寸山尺卻像失了心智一樣,不管她怎麽召喚,都絲毫不為所動。


    “你,你到底是誰?”


    青鸞放棄對寸山尺的爭奪,心生疑問,一眨不眨的盯著眼前的“方童生”問道。


    方童生嗬嗬一笑,屈指一彈,將寸山尺送回到青鸞手中。然後用手一抹,臉上泛起霧氣。等霧氣散盡以後,露出了一張對青鸞來說再也熟悉不過的麵孔。


    林逾靜。


    “師父?你怎麽會在這裏!”青鸞心跳加速,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眼神中充滿了驚喜、興奮。


    石青峰、江百離、北轍立刻躬身行禮。隻有南轅,因為剛才捏了“方童生”的鼻子,揪了他的耳朵,又在他腦門上狠狠的彈了一下,站在原地猶豫不前,不知道是該行禮,還是該撒腿就跑。


    顧青衫沒有見過林逾靜,但從青鸞還有石青峰、江百離的話裏,知道了對方的身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從懷裏取出那方硯台,雙手托著遞到林逾靜麵前,說道:“禦鼎山外門弟子——顧青衫,參見師叔!”


    見了長輩拿出自己煉化過的仙器,一來是對長輩的尊重;二來,他作為從未去過禦鼎山的外門弟子,拿出硯台,有“請師叔檢驗、點化”之意。


    林逾靜扶他起來,接過硯台看了幾眼,說道:“不錯!我早就聽說無忌閣主收了一個外門弟子,現在蚩山擔任書院山主。今日見麵,果然資質不凡,一表人才。”


    他神識一動,指尖生光,抬手在硯台邊上寫了“逸山”兩個字,對顧青衫說道:“幽遠淡泊、超凡脫俗是為‘逸’;剛正不阿、眾人仰望是為‘山’。今日見麵,我也沒什麽好送你的,就把《千璣文》裏的這兩個字送給你吧。”


    顧青衫一聽這話,激動地熱淚盈眶,接過那方硯台摟在懷裏,騰出一隻手抹了抹眼角,說道:“師叔賜字之恩,顧青衫死不敢忘!”說罷,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好幾個響頭。


    他雖是外門弟子,但對於禦鼎山上各峰各脈的情況早就打聽的清清楚楚。尤其是對於各峰各脈的峰主、長老級人物,無一不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敬若人間真仙。對於各種仙器,也是了然於胸。《千璣文》作為涿光峰上排名第二的仙器,無論拿出哪一個字,都堪比一把品階不低的仙劍。使用者若是到了禦虛境的大境界,可將那一千餘字盡數化成仙劍。若有鬥柄、寸山尺兩件仙器配合使用,演化禦鼎大道,甚至能將每一個字的筆畫隨意拆解,一橫一豎皆成劍,一撇一捺皆為刀,點點畫畫皆可成為蘊藉殺機的仙器。


    當然,那蘊藏天璣大道的一千餘字煉化非常不易,首先要以鬥柄寫就,然後以君子墨潤養,一年入紙,兩年入心,煉夠三年,才能入紫府元鼎,隨神識意念而動。


    現在,林逾靜賜了兩個字給他,無異於給了他一份禦神境裏麵的玄機奧妙,對於他日後修為增長,大有裨益!


    南轅站在一邊看的眼饞,渾身上下摸了一遍,從脖子裏摘下那塊一出生就戴在身上的玉佩,也學著顧青衫的樣子跪在林逾靜麵前,雙手托著說道:“弟子南轅,也想請林師叔賜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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