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取出寸山尺,憑空虛點,空中浮出十幾個篆刻小字。那十幾個小字落到樹樁上,發出滋滋聲響,眨眼間消失不見。


    青鸞瞳孔一縮,道:“好重的煞氣!”


    說罷,寸山尺一分為八,分從八個方位打入底下。石青峰感覺腳下一晃,聽見那半截樹樁周圍的土壤中發出一陣窸窸窣窣像是樹根從泥土中掙脫出來的聲音。


    隨著聲音響起,那半截樹樁微微晃了幾下,忽然白光一閃,樹幹中猶如劃過一道閃電,徑直鑽入地下,將寸山尺從土壤中逼了出來。


    青鸞麵色漲得通紅,一心砰砰砰跳個不停。定了定神,說道:“再試一次。”


    說罷,寸山尺再次入地,但隻過了須臾,便又被那道白光給逼了出來。


    青鸞收起寸山尺,道:“不行,以我現在的修為,恐怕破不了陣。這樹樁下麵有條閃電一樣的東西,占盡了地利之勢。即便是寸山尺,也很難將它從土裏逼出來。”


    石青峰想了想,說道:“加上真吾劍呢?二打一,能不能鬥得過它?”


    青鸞道:“這不是打打殺殺的問題。要真是不顧一切毀了它,寸山尺完全可以把它碾碎。但是,你不是要找樹樁下麵的東西嗎?我們要抽絲剝繭,一點點兒破除陣法,找到裏麵的東西。而不是直接將繭砸爛。”


    她回憶了一下,接著說道:“從剛才兩次鬥法來看,這樹樁下麵似乎藏了一個活物。而且,似乎有個很大的空間。”


    石青峰道:“活物?泉眼算活物嗎?會不是有口泉眼藏在下麵?”


    青鸞道:“有這種可能。但在破除陣法之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回頭我查查書上的記載,看看有沒有類似的陣法。實在不行的話,就隻能飛劍傳訊,向林師叔或者雲峰主請教了。”


    兩個人空手而歸,石青峰去了霜兒和江百離的住處,青鸞則回房收拾了一下,去教學生們下棋。


    ……


    樽聖錢莊中,錢掌櫃剛剛睡醒,就見門外站著一個人影。從那人站立的姿勢來看,應該是錢莊裏的大總管——錢海。


    隻有錢海敢在錢掌櫃門前踱來踱去,也隻有錢海敢挺直了身子和錢掌櫃說話。


    錢掌櫃從床上坐起來,衝門口喊道:“進來吧,發生什麽事了?大清早的就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錢海推門進去,向前走了幾步,和錢掌櫃保持一丈左右的距離,說道:“後院裏那口不老泉,水位下降了很多。比往年大旱時還要厲害。”


    錢掌櫃當年創建樽聖錢莊時,就是相中了那口汩汩而出、入口甘甜的清泉。他舍棄了蚩山城中最繁華的地段,以那口清泉為中心,修建起樽聖錢莊。後來,為天一閣選址時,又花重金買下另外一眼清泉,將其圈在了天一閣中。


    有傳言說,錢掌櫃為了兩眼清泉大費周章,花錢無數,其實是請了山上的活神仙,以那兩眼清泉作為財源滾滾的定盤星。所以,錢掌櫃才成了蚩山城裏最有錢的人。


    也有人說,錢掌櫃花費重金買下兩眼清泉,是因為有仙人在泉水中倒了壺酒,常年累月飲用泉水,可保容顏不老。錢掌櫃紅光滿麵,比同齡人身體要好得多,就是因為天天飲用泉水的緣故。這事兒一傳十十傳百,後來,人們就私下裏給那眼清泉取了個名字,叫做“不老泉。”


    錢掌櫃坐在床上愣了愣,等睡意完全褪去,對錢海說道:“叫人去一趟天一閣,再派個人去一趟蚩山府,看看那兩口泉眼如何,是不是也出現了類似的現象。”


    錢海輕輕應了一聲,轉身出門。門外跟進來四個婢女,服侍錢掌櫃穿衣洗漱。


    樽聖錢莊距離天一閣很遠。放在平時,從樽聖錢莊到天一閣跑個來回大概需要一個時辰。


    錢海為了節省時間,特地叫人備了匹快馬,叫錢莊中專門負責送信的夥計快馬加鞭,務必趕在錢掌櫃吃完早飯之前趕回。


    那夥計二話不說翻身上馬,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


    蚩山府中,顧青衫由府中的幾個老人陪著,在後院中那棵鬆樹底下轉來轉去。幾個人望著池子裏奄奄一息的泉眼,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今年並非大旱之年,比起往年,今年的雨水算是多的。然而,即便是大旱之年都沒有停止噴湧的泉眼,今天早上忽然出現了停噴的跡象。


    那泉眼斷斷續續吐著水泡,頻率越來越低,池子裏的水位已經下降了不少,幾乎到了曆年以來的最低水位。


    而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馬蹄聲。樽聖錢莊前來送信的夥計一溜煙兒跑進來,被嚴老三帶著慌慌張張趕到後院,看見顧青衫和幾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圍在泉眼邊上,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顧青衫聽說是樽聖錢莊的人,心裏不由得緊張起來。那送信的夥計說道:“今天早上,錢莊裏那眼清泉有偃旗息鼓之勢,水位下降了好多,似乎不願噴了。副城主叫我過來問問,蚩山府中那口清泉咋樣,有沒有出現異象?”


    顧青衫道:“你自己過來看吧。”


    那夥計湊到泉眼邊上看了一眼,立刻向顧青衫告別,三兩步跑出府門,翻身上馬,逃命一樣朝樽聖錢莊奔去。


    顧青衫遣散眾人,道:“你們都回去吧,我一個人靜靜。”


    其他人紛紛離去,隻留了他自己坐在水池邊上。


    兩口泉眼接連出現異象,讓他不由得想起了翟先生的事情。


    在這之前,他曾懷疑翟先生藏身蚩山書院,或許是為了一口泉眼。翟先生離去以後,雖然沒在蚩山書院中發現泉眼,但蚩山府、樽聖錢莊兩口泉眼相繼停噴,從時間上來說,或許並不是個巧合。


    “難道是翟先生離開時,對蚩山城裏的泉眼做了手腳?還是他發覺蚩山城中的泉眼即將出現變故,提前離開?”


    不管是哪種假設,他都覺得此事並非巧合。翟先生在蚩山書院中,一定做了什麽!


    他決定立即動身,先去天一閣一趟,看看天一閣中的那口泉眼有沒有出現異象。然後,再去蚩山書院,即便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藏在蚩山書院中的那口泉眼。


    ……


    江百離一早醒來,趁著天色未亮,去了一趟枯井。之前,他和霜兒每天輪流,一人一趟去井口轉轉,看看有沒有什麽動靜。


    接連十幾天下來,井沿上一直幹幹淨淨,並沒有留下印記。


    沒有印記,便說明一切正常。然而,他今天早上到達井口時,忽然發現井口上出現了一個叉號。


    他記得當初和井下那人約定,若是出現異常,就在井口劃上一道。


    他明明記得是隻劃一道,但現在,井口上卻出現了一個叉號。


    叉號?


    江百離盯著那個叉號看了幾眼,忽然心裏一涼。“難道是?不好!”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來不及多想,立刻跳進了井中。


    他禦劍而行,一路狂奔,很快來到當初跟蹤那蒙麵人的地方。


    洞穴中躺著兩具人屍,都是被人一劍刺穿了喉嚨。那鱷魚一樣的怪物最慘,被人踩碎了頭顱,腦漿流的到處都是。


    江百離走到屍體邊上,伸手摸了摸屍身。屍身冰涼,死亡時間應該是昨天夜裏,或者更早。


    他散出氣息四處看了看,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就連打鬥的痕跡也一點兒都沒找到。


    ……


    石青峰正要吃早飯時,江百離、顧青衫同時到了蚩山書院。


    江百離搶先一步跨過門檻,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出事了,枯井中的那兩個人死了,被人一劍刺穿了喉嚨。死亡時間應該是在昨天夜裏,或者更早一些。”


    顧青衫本想說泉眼的事兒,但冷不丁聽江百離說死了兩個人,就暫時壓住話頭,沒有開口。


    石青峰放下碗筷,看了看顧青衫,問道:“顧師兄大清早的趕來,有什麽事嗎?”


    顧青衫道:“樽勝錢莊、蚩山府、天一閣中的三口泉眼,昨天夜裏都停噴了。我懷疑,翟先生逃走時對那幾口泉眼做了手腳。或者,翟先生提前覺察到那幾口泉眼要出問題,便提前離開了。翟先生藏身蚩山書院這麽多年,一定與泉眼、與依附在泉眼上的靈脈有關係!”


    他不等石青峰說話,又接著說道:“我這次來,就是要一寸一寸的把蚩山書院翻一遍,找出藏在書院裏麵的那口泉眼!”


    石青峰凝神想了想,重新拿起碗筷,說道:“蚩山書院中倒是有個地方很可疑,等吃完早飯,咱們一塊過去看看。你們兩個吃過了嗎?”


    江百離一屁股坐下,抓起一個雞蛋磕開,剝去蛋殼咬了一口。他見顧青衫還在那兒站著,就又拿起一個雞蛋,抬手朝他扔去,一邊嚼著雞蛋一邊說道:“先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


    顧青衫接住雞蛋,用三根手指捏著轉了幾圈,道:“你們先吃著,我去取點兒東西,一會兒就來!”


    說罷,轉身跨過門檻,頭也不回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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