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烈瞬間懊悔了,不該這麽衝動,也不該如此大意。既已陷進陣中,也由不得他多想,七絕陣的威力,他還是很忌憚的。雖然使陣的人目前都很弱,看似不堪一擊,但他們每個人都不與自己硬生生接招,隻是不斷的遊離困住自己。再加上裴雲裴鳳二人仗劍在陣內四處遊走,邱烈一時半會兒也的確很被動。


    關統的功力遠遠出乎席禎的意料之外,看起來貌似瘦弱不堪的關統,每每出招都非常精準、狠辣,速度和力道都把握的十分的完美。


    席禎邊打邊說道:“難為你們了,隱晦了這麽多年,就為了這一刻,如果有這心機,用在造福一方,也能流芳百世。”


    關統揮出一掌,掌力翻滾如雷,待掌力打出又瞬間化掌為爪,大嘯一聲,朝席禎肩井穴抓去。


    為了躲避適才一掌,席禎已經緩了一步,情急之下不得不再後退半步,雖然躲過一爪,但爪力還是刮過肩頭,一陣生疼。這要是放在平時,席禎根本不會在意,但是如今,他也不得不謹慎應戰。


    關統一招逼退席禎,冷哼一聲道:“你說的那些,我們都知道,世上所有的痛苦和不公平我們都清楚。想要改變這個世界,就隻有讓自己擁有這個世界的無上權力,否則那也隻是空談罷了。”


    關統的話聽起來也有幾分道理,席禎一時間竟然難以反駁。


    “你們漢人天天在歌頌唐宗宋祖,但是李世民若不是殺兄逼父,又何來太宗一說?趙匡胤隻是亂臣賊子而已,趁著皇帝年幼擁兵自重,陳橋兵變也能稱之為明君?”


    席禎鐵扇一豎,秋水劍平指關統道:“你們入主中原,學會了漢人治理國家的方法,卻永遠也學不會也學不到漢人文化的精髓。唐宗宋祖能使國富民強,百姓安居樂業。你們呢?至正六年收的是至正十年的稅收,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才有四海烽煙。”


    “遊牧人掠奪成性,以為弱肉強食是人間正道,卻不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真理。沐猴而冠,即使學會了禮儀,那也隻是一隻猴而已。即使讓你們重新得到江山,又能如何?”


    關統勃然大怒道:“可是你們今天誰也阻擋不了,螳臂當車,下場隻能是成為齏粉。”


    席禎坦然回道:“即是如此,那又何必多言?打就是了,席某今天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和你一起將你的夢給粉碎。”


    說罷秋水劍呼嘯而出,鐵扇同時翻滾,直取關統膻中穴。席禎不再打算防守,而是采取的都是攻擊的殺招,因此即便是中門破綻大開,也毫不猶豫。


    關統自然看到了席禎的破綻,但是一則怕這是席禎的誘敵之計,二則即使是破了他的招數,自己也非死即傷,因此也不敢貿然出手。


    關統雙掌上下翻飛,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采取的赫然是守勢。席禎見關統處於優勢但又采取守勢,心中頓時也明白關統是怕自己故意露出破綻。


    想到這裏,虛虛實實兵家詭計,席禎便再次將破綻放大,隻是一味緊攻,鐵扇和秋水劍輪番出動,一時也將關統逼得連連後退。


    關統倒也不急,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席禎真氣就會因此而耗盡,隻要能守住自己,便能贏得最後的勝利。


    席禎雖然一陣攻擊得手,但是也隻是將關統逼退,並未傷及分毫。因此,席禎心中也暗自著急,如此打下去,還等不到自己傷到對方,自己也會力竭而死。


    另一邊,邱烈的處境卻好不到哪裏去,雖然七絕陣布陣的人內力都不強,且受傷嚴重,但也各自強提著力氣與之周旋。再加上裴雲裴鳳寶劍鋒利,又四處遊走,邱烈又隻有單掌,因此也狼狽不堪。


    柳家七兄弟,除了柳儒雙掌之外,其他人都使用兵器,邱烈固然是近不聊他們的身。無奈之下,邱烈隻得奔向柳儒,就算是扛著兵器的攻擊,那也隻是皮外傷,但是隻要將柳儒擊散,七絕陣必破。


    邱烈打定主意,便揮掌直衝柳儒,一掌狂風暴雨打了出去。柳儒排行老七,武功也最弱,更兼內力即將耗盡,見此景也不得不咬著牙,拚死推掌出去,就算是死,也要擋住這一掌。


    眾人立即也明白了邱烈的意圖,柳溫出手極快,九節鞭連忙甩出,捆住邱烈使勁往後一拉。


    柳溫也是強弩之末,這一拉,不但沒有製止邱烈,反而把自己帶出一個趔趄。雖然沒有拉住邱烈,但也將邱烈的掌力緩了一緩。


    這時柳橋雙刀齊出,攻擊邱烈下盤,柳絮雙手劍直指邱烈右肩,柳莊長槍一挺,連忙橫在邱烈麵前。


    盡管如此,依然沒有擋住邱烈,啪的一聲脆響,柳儒落葉般飛了出去,跌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邱烈背上被柳橋雙刀砍中,但氣力已盡,隻能將邱烈劃傷。邱烈怒不可遏,連忙揮掌就要打向柳橋。


    見柳儒飛出去,也不知是死是活,七絕陣已破,一群人便蜂擁而上,想要同邱烈同歸於盡。邱烈正要如此,因為隻要七絕陣散了,自己便可以像餓虎入羊群一般殺戮。


    柳橋見此景,連忙大喝一聲道:“不要上當,守住自己的方位,裴雲立刻歸陣。”


    柳家兄弟才幡然醒悟,連忙站穩了腳跟,裴雲也立即明白,連忙飛身而入,替補在柳儒的位置。


    看著柳儒躺在遠處生死不明,柳家兄弟和裴雲悲從中來,竟然突然間增強了力量,都把最後一股氣使了出來,頓時間七絕陣居然威力突然大漲。


    本以為七絕陣已破,邱烈暗自大喜,沒想到最後裴雲歸陣,七絕陣威力反而大漲,邱烈一時間蒙了,倉促之時竟然有點手忙腳亂。


    這一寶貴的機會,讓裴鳳逮了個正著,裴鳳一躍而起,用盡全身的力氣,揚起靈鋒寶劍朝邱烈劈去。裴鳳也沒有去管能劈中哪裏,能不能劈中,隻是盡力一擊。


    柳橋眼睛犀利,見裴鳳盡力一擊,連忙大聲喊道:“變陣,攻擊。”眾人聽到柳橋大喊,連忙心領神會,一直處於防守的七絕陣突然齊齊出手,變成了主動攻擊。


    邱烈苦於隻有單手,伸手抓住了柳莊的長槍,並趁勢用長槍擋住了柳橋的雙刀。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裴鳳一劍劈下,齊齊將邱烈手掌劈斷。


    連單掌都沒有了的邱烈再也沒有辦法,各式各樣的兵器都用盡了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如大河般傾瀉而出,全部刺進了邱烈的身體。一代梟雄,數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邱烈,睜大著不可思議的眼睛,緩緩倒下。


    邱烈被擊斃,眾人也癱倒在地,他們現在連最後的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席禎被關統逼到了廣場的邊上,這裏建造風雲山莊的時候便人工開鑿了一道懸崖,懸崖的下麵就是流水湍急的溪水,它們最終流向湖裏。


    果然,席禎真氣已然耗盡,關統一直采取守勢,這時候攻守易勢,關統招招致命,席禎招招後退,險象環生。


    裴鳳躺在地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被逼入絕境,心中雖然焦急,痛如刀絞,但無能為力,她甚至連咬破嘴唇的力氣都沒有了。


    關月眼見邱烈被殺,苦於武功盡廢,因此也隻能將希望全部寄托在自己的兒子手裏。見關統將席禎逼入絕境,關月臉上不禁起了得意之色。


    倒是關晴,她此時卻是一臉的平靜,不知道在她的心中是否也很平靜,隻是見她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隻是平靜地看著兄長和席禎的打鬥。


    關統也開始得意起來,一掌擊中席禎之後陰笑道:“怎麽,席少俠怎麽也落得如此?難道就隻有這些招數了嗎?”


    席禎慘然一笑道:“席某立身江湖,絕不屈服。”


    說完秋水劍一刺,直刺關統麵門,同時鐵扇也向關統麵門刺去。關統一掌將秋水劍打偏,鐵扇那麽短,對他造成不了威脅。


    誰知席禎執鐵扇的手在扇柄上輕輕一按,說道:“最後一招,就讓你見識見識。”


    關統不以為然,但從鐵扇的扇骨中突然飛出一排銀針。關統錯愕間躲閃不及,銀針刺中雙眼。關統捂著雙眼,一陣痛苦。


    席禎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一轉身,背靠著關統,左手往後伸出,用力按住關統的身子,右手舉起秋水劍一劍刺下,穿胸而過,同時將自己和關統的身體串在一起。


    “這招叫天地同壽,我師傅所創,今日我與你同壽。”席禎大聲吼完最後一句話,身子用力一側,與關統二人一起摔下懸崖。


    就在摔下懸崖的一瞬間,席禎回眸,看了一眼裴鳳和關晴,臉上露出了微笑。


    裴鳳掙紮著想向席禎的方向爬去,但是偏偏她動彈不得,心中像是被千刀萬剮一樣,肝腸寸斷。


    關晴臉色平靜,牽著兩個孩子默默來到裴鳳的身邊柔聲說道:“鳳妹子,這是禎哥的孩子,他們隻見相差不到半個時辰出生,哥哥叫席思,妹妹叫席晗。我相信你一定會把他們當做是自己的孩子帶大,他們是禎哥的骨血,拜托了。”


    說完,關晴站起身,毅然決然地走到席禎摔落的地方,轉身對著一臉錯愕的關月說道:“父親,現在你擁有了整個江山了。”


    關晴縱身一躍,身影瞬間消失,連唯一殘存下來的一縷香氣,也瞬間消失在風中。


    關月目光呆滯,徘徊著向山下走去,一邊走一邊喃喃重複道:“江山,朕的江山,朕是皇帝,朕就是萬歲……”


    一個月後的黃昏,霞光映照在湖麵上很美,風兒也很柔和,吹過風雲山莊。山莊內,廂房中,傳來裴鳳和兩聲稚嫩的童聲:


    諸將說封侯,短笛長歌獨依樓。萬事盡隨風雨去,休休,戲馬南台金絡頭。


    催酒莫遲留,酒味今秋似去秋。花向老人頭上笑,羞羞,白發花簪不解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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