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山,又名匡廬山,自鄱陽湖西岸西行,便可達廬山腳下。九江府自古文風鼎盛,更有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之千古佳句。廬山更是九江府奇景之首,廬山之雄,漢陽峰睥睨天下;廬山之秀,更有匡廬奇秀甲天下之名。廬山之境,溝壑縱橫,延綿不絕。於溝壑重疊之中,山泉淙淙,匯聚成大水,流經奇石一瀉千裏。故而廬山瀑布,亦是天下之奇景。唐時李太白曾有詩雲: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又有詩雲:廬山東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九江秀色可攬結,吾將此地巢雲鬆。


    因廬山之奇秀,自古以來,文人墨客多匯聚於此,故而亦是遠來之客必遊之地。蘇元三人自漢陽峰登高而望,見廬山溪澗縱橫,溝壑互聯,更有諸多奇峰怪石林立。遠觀可見鄱陽湖百舸千帆林立,端的是一番好景色。


    自漢陽峰而下,行至三疊泉,遠遠便聽得陣陣轟隆之聲響徹山穀。未見之時,便覺如千軍萬馬奔騰其中,輕閉雙眼,耳邊轟隆陣陣,便能感受到那種雄渾的氣勢,自天而來。再行至瀑布前,高遠之氣勢油然而生,人類站在瀑布前,又何其之渺小。且看這瀑布,拋珠濺玉,遠看宛若白鷺群飛,雪浪翻滾;又恰似鮫綃萬幅如練,鬥懸長空,九天拋灑。再近前觀之,便覺飄者如雪,斷者如霧,掛者如簾;聞其聲則若聞蘊隆之候,風掀電馳,又如霆震四擊,轟轟聲不絕於耳。仿若重聞昆陽、巨鹿之戰事,萬人鼓鳴,瓦缶相應。席禎被這浩天氣勢征服,舅舅都不忍離去。


    又沿山路行走數裏,便至秀峰奇景,亦有瀑布如斯懸掛,更甚於三疊泉者。唐李太白之《望廬山瀑布》便寫於此間。瀑布轟鳴之時,濺起白霧層層,置身白霧之中,感受天地靈氣,寒氣逼人。白霧之中行走,於石壁之上有一洞天福地。入洞而行,初時隻可行一人,半個時辰之後,天地大開,天氣溫潤如玉。此間竹林隱隱,鳥聲啾啾,卻早不聞瀑布之聲。


    竹林的盡頭,有一別院,其院素雅如常,從外觀之與普通農家小院無異。院門之上有一竹匾,上書隱霧山莊。入得山莊,方知其富麗堂皇之甚:鎏金漢白玉門柱,朱紅色廳門,四周牆壁掛滿名家字畫:上有唐宋名人之書畫,下有當世大儒方孝孺之真跡。大廳兩側,各有客座一排,每一排有桌八台,寓意八仙過海之意。桌上置有精致和田玉茶杯,通體透亮,以及各色酒杯:有白玉杯、犀角杯、象牙杯、竹杯、夜光杯等等,足見主人之富貴無雙。


    廳前主位,左右兩坐並立,中置一台,台上茶杯酒杯與客桌無異。此間擺設,是富貴人家,更像是文人雅士之舉,倘若太白能入此間,定有千古佳句傳世。然而與此間景色相對突兀之處則是兩旁客桌之後,各排列兵器架,上有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等十八般兵刃一應齊全。


    此時,大廳內坐滿了各色服裝的江湖漢子,但是卻又安靜的出奇,似乎連一根銀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聲音。在坐的江湖人士,齊刷刷地望著主位,雖然主位空無一人,但眾人卻都是全神貫注望著那裏。


    不一會,以為渾身綾羅綢緞,頭戴員外帽的中年漢子自屏風後來到主位,坐在左座之上。甫一坐下,眾多江湖漢子更是全部起立,望著來人一語不發。那人慌忙起立,滿麵笑盈盈拱手道:“各位朋友前來隱霧山莊,實是我錢某人的榮幸。江湖人稱在下為見錢眼開,其實不然,在下所倚重的,更是諸位江湖朋友的抬愛。昔年,祖上曾隨太祖征戰四方,始有微功,後祖上不願意做官,隻想做個自由自在的商人。因此太祖皇帝贈與祖上丹書鐵券,在下幾代人,皆供奉於此。”


    隻見錢尚仁拉開身後一道簾,眾人便見一香案,香案之上供奉一鐵券。眾人無不稱奇,嘖嘖聲不絕於耳。


    錢尚仁尚自得,又言道:“我隱霧山莊,本隻想好好做生意,本也不想介入官場和江湖之間的爭鬥。無奈上月十六,家兄錢惟仁在長沙被人掌斃。我錢家人,雖不敢說是大德大聖之人,但是向來與人無冤無仇,我大哥雖然嗜錢如命,但依然廣開福緣,四處設立粥鋪,廣建房舍收留無家可歸之人。但是偏偏有人仗著武藝,以掌力震碎家兄心脈而亡。”說到這裏,錢尚仁臉上悲戚之色漸起,廳下眾人也是無不歎息。


    錢尚仁又說道:“錢某自持略通武藝,也知百家絕學,但是在殺害家兄的掌上卻看不出絲毫端倪。連日來,在下多方打探,依然沒有找到凶手是誰。又有傳聞乃武當席禎所殺,而且家兄斃命被發現之時,身邊確留有血書,上書殺人者,武當席禎。錢某初時也以為是如此,之時後來多方打探,似乎另有他人。因此我錢某人在此立下重誓:不論是誰,一旦讓錢某查知真相,即使我隱霧山莊散盡家財,也勢必要與他糾纏到底。”說著說著,錢尚仁不禁激動起來,而下坐之人更是開始群情激奮了。


    一黃衣男子道:“錢掌櫃,以在下看,武林中人是是非非曲曲直直並非無頭由。我想令兄與在下先父,定是席禎所殺,他留下血書,目的是讓我們所有人都不懷疑他,因而他可以做到燈下黑。”這男子仿佛是說到了在場所有人的心坎兒裏去了,在場所有人都群情高昂,紛紛振臂而呼,都言要找到席禎並報仇。


    錢尚仁麵露難色,他基本上是相信天清道人的話的,但是眼前的一幕,也許也會衝昏了他的判斷。不過錢掌櫃依然還是轉而堅定回來,他揮手示意眾人安靜道:“諸位,我們的確應該報仇,但是我們也要看清楚,調查清楚。如果因為仇恨衝昏了頭腦,濫殺了無辜之人,那我們又與凶手有何異?可切勿錯啥好人,反而落入陰謀當中,因小失大啊!”


    錢尚仁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陣桀桀怪笑:“錢掌櫃,那你說誰是好人,誰又是壞人?”


    錢尚仁一怔,微怒高聲答道:“閣下何方高人,光臨鄙莊,寒舍蓬蓽生輝。隻是閣下不經通傳,闖我隱霧山莊,實非大丈夫所為,更兼閣下藏頭露尾,鄙莊不是很歡迎。”


    這時,一僧一俗從大門而入,一邊進來那僧人合十道:“阿彌陀佛,老僧道衍拜見錢掌櫃,錢掌櫃別來無恙?”那俗者也單手虛抱拳道:“在下邱烈,拜見錢掌櫃,未及通傳擅自來訪,實為不速之客,在下向錢掌櫃請罪,還望錢掌櫃海量汪涵。”


    錢尚仁見過姚廣孝和邱烈,本不悅,但聽到邱烈的言語,頓時臉色緩了下來,隨即也笑臉相迎道:“原來是大師和邱先生光臨,寒舍蓬蓽生輝,請二位廳內話茶。”


    姚廣孝微笑道:“錢掌櫃此言差矣,若貴莊是寒舍,那天下皆無富貴矣。”


    錢尚仁聞言,也是大笑道:“大師說的極是,大師這般幽默,錢某汗顏,請大師和邱先生入座拜茶。”遂喚仆人端茶,請姚廣孝和邱烈坐與左側座位之首問道:“不知大師和邱先生此番前來,有何見教?在下定當洗耳恭聽,但有吩咐,無有不從。”


    姚廣孝雙手合十道:“錢掌櫃過謙了,老僧前來不為他事,隻為前日與三清觀相逢,未及敘談,特來一敘。老僧知錢掌櫃向來仁義為先,有君子之風,不知道老僧前來,是否有辱尊駕?若如此,老僧自當離去。”


    錢尚仁心中一直在暗罵這姚廣孝和邱烈,隻因那日在三清觀,這姚廣孝和邱烈的做派,讓他十分不爽。他本不欲結交此等卑鄙之人,但是來者是客,若拒之門外又有違待客之道。且這和尚開口就把錢尚仁的話封死,因此錢尚仁也是無可奈何,隻得勉強笑臉相迎。


    這姚廣孝和邱烈是何等人,自然能猜到錢尚仁的心事,因此也並沒有繼續說破,隻是坐在那裏不語。如此一來,錢尚仁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很是尷尬。錢尚仁約莫能知道他二人來意,但是話沒有說破之前,誰也沒有開第一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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