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寧波府出海,楊帆北上兩日。行到入海口,溯流而上又數日,便是南通州地界。經過幾日的修養調息,席禎與韓三童二人功力早已恢複。眾人經過海上航行,心情亦是大好。所以在還沒有到達南通州地界之時,眾人便商議到港口補充糧水。


    這是一艘兩層的海船,俞英是第一次坐船行情,甫一上船,更是驚喜異常。四處亂竄,這裏看看哪裏摸摸,感覺所有東西都是新鮮的。然而未及一個時辰便感覺頭重腳輕,全身虛浮嘔吐起來。這一路之上,又俞英這個活寶,倒也滿船笑聲不斷。唯有關晴,時而憂鬱,時而釋然,時而又擔心。眾人問,卻又不語。


    行至南通州時,長江兩岸的風光開始愈發的旖旎,眾人遊船見兩岸春色,皆感歎天下之秀麗。船來到青石灘時,已經是近午時,眾人下船去青石灘用餐以及補充。此處本名青石鎮,據傳漢時有一女,在長劍邊眺望守候打魚的丈夫歸來。未曾想遇上風暴,丈夫迷失長江。這女子日日守候,風雨不斷。久而久之,化作青石一塊,並且魂劈開江水顯現一片灘塗。後人為紀念此女,便名曰青石鎮,這灘塗亦叫青石灘。


    宋以來,南通州因水運便捷,故而青石鎮慢慢變成出海的大港口。眾人來到鎮上才發覺,這雖然是一個小鎮,但是其繁華程度不比大的州府。各色商品琳琅滿目,來來往往的客商絡繹不絕。商家的叫賣聲,小廝攬客聲,遊客討價還價聲音此起彼伏。望著這繁華景象,朱允炆不禁心曠神怡,百姓富足,百業興盛,便是人間桃源。


    一行人采購完畢回船之時,卻見到水手們都站在甲板上,臉色異常。席禎,韓三童感覺事情有所不妙,率先登船,隻見到一人正在船艙中自飲自酌。定睛一看,這不是二師兄梅殷卻又是誰?席禎登時顯現處緊張之色,隻有韓三童欣然入內,並招呼大家上船。


    席禎滿臉狐疑,吩咐俞英和關晴去樓上。眾人與梅殷見麵。席禎緊張地問梅殷道:“二師兄,是你嗎?你怎麽會在這裏?”


    梅殷先與韓三童見禮,後與眾人一一見禮。韓三童說道:“小師弟,不要驚訝,我想了想,你二師兄今天也該來了。”隨後轉向梅殷問道:“你傷勢應該是好了吧。”


    賀雄大大咧咧坐下,責問梅殷道:“梅家兄弟,你可不得了,兩日內重傷師兄又打傷師弟,如今卻來做什麽?”


    梅殷對黃子澄說道:“黃大人,請命水手開船吧,今日所說之事,僅限我等數人知道,在下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船行後,梅殷滿臉歉意地對席禎說:“


    師弟,你還記得曾經我跟你說過,如果有一天你我刀兵相見你不得留情。那日你做得很好,為兄甚是高興。”轉而又對韓三童說道:“師兄,你我之間心知肚明,就不必細說了吧。”韓三童微微點頭。席禎更是滿臉詫異。


    梅殷見席禎依然滿是狐疑,於是很平靜地說道:“你不用懷疑,是我打傷的大師兄,同時那日我也差一點點也斃命大師兄掌下。慈溪的血案也是我命我徒弟做的,隻不過那些被殺的人,都是在江湖上臭名遠播壞事做盡了的人。也是我在江湖上散布當時你也在慈溪的消息。同時也是我委托柳莊告訴你們這些。”


    未及席禎發問,梅殷接著說道:“其中的原委,我不會告訴大家,我隻能告訴大家結果。正是因為與你還有大師兄的打鬥,我已經完全取得他們的信任並從那時開始成為麒麟會的一員。”


    梅殷又看著朱允炆說道:“殿下,接下來我說的話,您要仔細聽好。經過我的長時間探查,基本上可以確定麒麟會來自於殿下您的某位叔王,但是具體是誰,我現在也不清楚,甚至是連袁珙袁榮兄弟和道衍,邱烈都不知道他們主上的真正的身份。”


    “諸位不必驚訝,麒麟會組織嚴密,所有的上通下達都隻通過一個人”梅殷話音剛落,賀雄連忙問道:“是不是那個裹得嚴嚴實實得那個人?”


    梅殷點頭道:“對,正是此人。我不知道此人姓名和身份,但是從其各種情況以及他所練習的陰柔內力判斷,此人極有可能是一個太監。”


    眾人再度驚訝,朱允炆喃喃自語道:“難怪你說有可能是我的某位叔王,普天之下,能支配太監宮人的人,隻有王府和皇宮。”


    梅殷接著說道:“今日我來此,是想要告訴大家答案,解釋大家的疑惑。”梅殷又看著賀雄繼續說道:“隻是辛苦賀大俠了,你我雖素未謀麵,但是在下多次聽大師兄談起你,梅某也是佩服的緊。”隨即又轉身,滿懷歉意地對席禎說道:“師弟,為兄沒有事先告訴你這一切,就是怕你出手時會留有餘地。他們對為兄一直不信任,打傷你我也心痛,但是又不得不這麽做,還望師弟原諒。”


    席禎長舒了一口氣,聲音中卻是帶著高興說道:“師兄,我就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其實這幾日這件事堵在小弟心裏,鬱悶的緊。如今你這麽一說,我也終於可以釋懷了。師兄,不管你在哪裏,不管你在做什麽,我們永遠是師兄弟,你永遠是我的二師兄。”


    梅殷微笑點點頭繼續說道:“我的名字和我的身份,不可告訴他人,諸位都是自己人,知


    道也無妨。”同時梅殷用手指了指樓上說道:“她們也不能例外。”


    席禎心裏一緊,但是想到自己的師兄為了打入敵人內部,打傷自己和大師兄,想來他的心裏也是很痛苦的。想到這一茬,便也釋然,點頭允諾。


    這時梅殷又繼續堅毅地說道:“最後一件事,我想告訴大家的是,今後若與我刀兵相見,都不得容情。”


    席禎哀叫一聲二師兄說道:“真的非要這樣不可嗎?”


    梅殷沒有說話,倒是韓三童開口說道:“好,師弟但可放心,隻是,太難為你了。”


    眾人都沉默不語,各自心藏心事。


    韓三童,梅殷,席禎三人來到船首,望著滾滾長江水各自嗟歎。梅殷望著快要落山的晚霞說道:“人生在世,心中若無信念,那與行屍走肉有何異?我也很想念師傅他老人家,但是我又不得不為了信念堅持。我相信師傅會支持我的。”


    韓三童喟然輕聲說道:“是,自古正邪不兩立,我們都在為心中的信念而活著。懲惡揚善,守正辟邪更是我輩江湖中人要遵循的準則。師弟,你在做,我和師傅,乃至整個武當,都會支持你。”


    席禎今日話不多,想到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一切,很是疑惑問兩位師兄說道:“大師兄,二師兄?什麽是惡,什麽是善?什麽是正,又什麽是邪?這正邪善惡的標準又是什麽?佛家說,釋尊割肉喂鷹是大善,那鷹活下去之後又要繼續吃別的生靈,那對於別的生靈來說此舉是善還是惡?唐太宗李世民玄武門之變後,也是說為了守正辟邪,自然,曆史也這麽說。那對於李建成李元吉來說,誰正又誰邪?倘若玄武門之變失敗,李建成成了千古明君,那又是誰正誰邪?再說,我們今日之舉,我們自以為是正,是善。那我們的對手呢?他們是不是也是認為他們是正,是善呢?”


    韓三童,梅殷不意他有此一問,頓時也語噎。


    梅殷低歎一聲說道:“師弟,你的問題很深奧,恐怕我不能回答你。我們在世間,猶如這萬裏長河中的一滴水,渺小不堪。但是這萬裏長河之水,最終是要奔流入海。我們也隻能由後人評判了。”


    席禎又追問道:“那後人也是分正邪善惡的,對嗎?”


    韓三童望著兩個師弟,內心也是如浪翻湧,說道:“不論後人怎麽評價,也不論後人從哪個角度去評價我們。現在的我們,隻要無愧於心就好了。”


    席禎望著似火殘陽,低聲不住呢喃道:“無愧於心,對,無愧於心就好了。謝謝師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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