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裏,薑巡他們一行人在樓下吃著晚飯,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太晚了的原因,客棧裏就隻剩下他們三個在吃著飯。


    飯桌上,楚以諾狼吞虎咽,著實是有違他以往的形象,徐先生吃了一些後便是在喝茶了,而薑巡則是有些情緒低落,筷子動了幾下就放了下來。


    徐先生注意到了,於是對薑巡問道:“薑小兄弟,你怎麽了?是不是這菜不合你口味,要不要我多點點?”


    “還是不了,”薑巡對徐先生微微一笑,“謝謝徐先生。”


    “哪有什麽謝不謝的,我們還有幹糧呢,餓不著你的。”楚以諾邊大口大口地吃肉邊說道。


    “喂,楚老弟,你這吃相真的有點那啥。”徐先生看著楚以諾的樣子有點無語。


    “如果不在能吃的時候多吃點的話,恐怕我以前就該餓死了。”楚以諾邊嚼著肉邊說道。


    “這是什麽強盜理論?”徐先生對這家夥的話表示了理論上的折服,而薑巡則是在一旁訕笑。


    “這不是強盜理論,而是事實。”楚以諾說道,“離鄉的人總會對外麵的事物有一些違和感,但這些感覺總會屈服於活下去的欲望,因為如果連活都活不下去,那又談何多愁善感呢,隻是可笑罷了。”


    薑巡愣了愣,然後笑道:“謝謝。”


    徐先生在喝茶,沒有說話。


    而楚以諾則還在大吃特吃。


    晚飯過後,薑巡則一個人在二樓的過道上的窗戶邊看著夜晚的景色,這時楚以諾走了過來站在了薑巡旁邊,卻又一言不發,兩個人就這麽吹著夜晚的涼風,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隻是留得一種莫名的平靜。


    終究是楚以諾先開口了:“怎麽了?是不是餓了?”


    薑巡笑了笑:“沒有,隻是覺得有點不適應罷了。”


    “嗯?你竟然也會不適應?”楚以諾笑道,“好像也並沒有什麽不對。”


    “嗬,讓我覺得奇怪的是,你這家夥竟然能夠這麽狼吞虎咽,難不成你以前就沒有吃飽過嗎?”薑巡調侃楚以諾。


    楚以諾點了點頭,笑道:“的確是沒怎麽吃飽過。畢竟以前我的故國還是有些那麽一些常年吃不飽飯的人存在的。”


    薑巡沉默了下,說道:“冒昧問一下,楚以諾你的故鄉又是在何處呢?”


    “隻是襄國的一個小地方,何足掛齒。”楚以諾答道。


    “襄國,那不是有號稱‘海國’嗎?難不成你的家鄉是臨海的城鎮嗎?”薑巡又問道。


    “算是吧,不過我的家鄉也是一個沒名氣的地方,其實呢,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家去四處遊蕩了,路上雖然艱苦,但是也結識了很多人,認識了很多別人可能一輩子都沒見過的東西。”楚以諾眨了眨眼,繼續說道:“所以,我總覺得到處都能稍作停留,適應一個陌生的環境對我來說不算什麽。”


    “算了,多說無益。還是回去睡覺吧。”薑巡打了個哈欠,說道。


    楚以諾輕靠在窗邊,說道:“你去吧,我再看看窗外風景。”


    “等下如果沒床讓你睡,你怎麽辦?”薑巡回頭問道。


    “沒床的話,我便睡地上,隨處可安,才是正道。”


    “好吧,那你等下就睡地上吧。”


    “嗬嗬。”


    待到薑巡入了房間,便看到徐先生在整理行囊,後者在看到薑巡的時候,便叫其過來,問道:“薑小兄弟,你且來看看這件東西是不是你的?”


    薑巡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自己的原先存一些零錢的小包,他看著徐先生,疑惑地說道:“徐先生,這是我的東西,但我也的確沒有把這帶上......一般都是放在家裏的,徐先生可曾見過我把這東西帶上來嗎?”


    “不知道,但裝車的時候的確是沒有發現有這東西在。”


    “那就奇怪了。”薑巡摸了摸小包,然後打開來看了看,裏麵是他所存的一堆零零碎碎的錢,什麽額度的都有,於是把這放在身上收了起來。


    “什麽東西,你們這麽神神秘秘的?”楚以諾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薑巡身後,一臉好奇地看著薑巡。


    “沒什麽。”薑巡淡淡地回道。


    楚以諾沒再追問下去。


    當天夜裏,身為傷者,薑巡被徐先生摁在了床上,然後徐先生和楚以諾一起去打地鋪去了。


    徐先生很快就進入了夢鄉,而薑巡卻是遲遲睡不著。


    “怎麽,睡不著嗎?”楚以諾問道。


    “明知故問。”薑巡回道。


    “......早點睡吧,明天我們還得趕路呢。”


    “嗯......”


    意識愈發模糊,而薑巡知道這是困意,於是便由得這份困倦將自己沉入了黑暗。


    而在黑暗之中,卻有一絲光亮。薑巡順著這絲光亮尋去,發現了這絲光亮竟然在無限延伸著,沒有盡頭,而此時已經尋過去的薑巡回頭,發現早已不是黑暗裏有一絲光亮,而是光亮之中,有一絲黑暗。


    “命運無法被更改,所有反抗都是徒勞。”


    隨著這聲而來的是薑巡從未有見過的不可名狀之物,它衝了過來抓住了薑巡,連給薑巡駭然的機會都沒有,它一張大嘴直接咬住薑巡的頭。那撕裂的疼痛劇烈地傳來,薑巡終究陷入了黑暗。


    薑巡掙紮地起來,而楚以諾則靠在床邊麵無表情地托著臉看著前者。


    “怎麽,做噩夢了?”楚以諾問道。


    “......”薑巡大口大口地喘氣,但說來也怪,看著眼前的楚以諾,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感到了一絲心安,於是逐漸冷靜了下來。


    “這也難怪,畢竟一個人不適應外宿環境的時候會做噩夢也不是少見的事。”楚以諾伸著懶腰,語氣中有一種慵懶的感覺,“既然你醒來了,那麽我們就快要動身了。”


    “徐先生呢?”


    “老徐去整理馬車了,在你醒來之前我們就已經把行囊全搬到馬車上了。”


    薑巡覺得有點意外,理應來說般行囊的動靜不可能讓自己可以安睡的,自己應該早就在這般動靜下醒來的,可是自己不僅沒有醒還做了個噩夢?難不成這也能用“不適應”的理由來解釋嗎?


    薑巡越想越覺得心亂,越想越覺得有蹊蹺,但卻苦苦找不到原因,要不,問問眼前這個家夥,說不定他有什麽意見呢?薑巡看著正在打哈欠的楚以諾,“算了,問這家夥還是覺得不靠譜”,這是薑巡此時所想的。


    楚以諾不知道薑巡想什麽,而是站了起來,說道:“既然醒了都醒了,我就來幫你換藥吧。”


    “啊,嗯。”薑巡笑應道。


    “還有藥已經煎好了。”楚以諾又說了一句。


    薑巡的笑容凝固了。


    “那個,我能不能不吃那個藥啊,畢竟我現在也好得差不多了。”薑巡尷尬地笑道。


    “不行,煎了都煎了,你就給我滿懷感激地喝下去吧。”


    “啊,不是,你看這個還有那個,我覺得我不喝還是可以的......”


    “不行。”


    “......”


    徐先生把一切都準備好的時候,楚以諾和薑巡剛好走了出來。


    “一切都準備好了,誒?薑巡你怎麽了?”徐先生看著楚以諾身後臉色很差的薑巡。


    “沒什麽,隻是吃了點藥而已。”薑巡應道。


    徐先生笑了:“良藥苦口嘛,算了,快點上來,我們這就啟程。”


    “是。”


    待馬車已經行出一段距離後,薑巡就看到了路邊一群穿著金甲的士兵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看上去確實也威風凜凜,讓人望而生畏。薑巡知道這是一些城鎮所擁有的專門負責城鎮防衛的特殊士兵,以前他就就見過了一個穿著一身金甲的將軍來自己府上拜見自己的父親。可這些和自己有什麽關係呢,隻是徒增煩惱罷了。


    但隨後薑巡卻意外地發現了那群士兵後麵竟然跟著一個昨天那個小女孩,手上還綁著繩子,看上去應該是被抓住了。薑巡又把車窗簾掀開了一點,看著眼前的一切。


    而小女孩似乎也有所感,不由得地看向了薑巡,他們四目相對,薑巡能看到小女孩雖然臉上沾著灰,但那雙眼睛卻仍舊明亮透徹,不知為什麽,薑巡竟然有些不忍,是因為什麽原因呢?薑巡又把車簾放了下來,而楚以諾則在笑著盯著他。


    “想去就去唄,沒人能攔得了你,也沒理由去攔你。”楚以諾笑道。


    “不,我沒理由去。”薑巡拒絕了。


    “真是個不坦率的人啊,老徐停下車。”楚以諾說完後,徐先生立刻停下了車,然後回頭奇怪地看著前者。


    “你想幹嗎?”薑巡看著楚以諾的笑容,竟然有些後背發涼。


    “每個人終有自己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而有的人隻需要一些小小的幫助。”楚以諾邊說邊拉開了車門,看到金甲士兵剛好是要經過馬車旁邊後,直接一腳把薑巡踹下了馬車。


    徐先生駭然看著楚以諾,說道:“你瘋了嗎?薑巡那可是剛剛受過重傷,你這麽踹不是讓他雪上加霜嗎?”


    “沒關係,死不了的。”楚以諾笑道。


    “這不是問題!不,這也是個問題,不過這不是主要的問題,為什麽要突然把薑巡踹下去啊,楚老弟啊,你到底想幹什麽啊?”


    “沒什麽,”楚以諾微微一笑,拉上了車門,“隻是想看一場好戲罷了。”


    而被踹下去的薑巡此時還在震驚,他絲毫不理解現在他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被突然地踹了出來,這種愣神甚至讓他屁股上的疼痛都變得沒有那麽明顯,然後他就看到,自己正在被一堆金甲士兵盯著,而那個小女孩正在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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