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巡萬萬沒想到,一直藏在剛剛入住的房間裏的竟然是一名估摸才十二歲的女孩。


    他愣了好小會兒,但反應過來後便居高臨下地盯著這個小女孩,用一種威嚴的語氣說道:“你是何人?莫非你是來偷取錢財的嗎?”


    小女孩隻是睜大眼睛,楚楚可憐地看著薑巡。


    薑巡見狀隻能繼續用更加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既來之,休要怪我不留情了,現在就將你捉拿去衙門,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小女孩立刻上前抱住了薑巡的腿,說道:“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啊,你可千萬不能帶我去衙門啊!你要是帶我去衙門,我可就再沒有活路了。”


    薑巡連忙蹲下了身,抓住了小女孩的雙手,以讓她不再抱住自己的腿,問道:“你這是何意?若是有什麽內情的話,何不言明?”


    小女孩看了看薑巡抓住自己的那纏滿繃帶的手,然後轉看著薑巡那雙明亮的眼睛,不禁臉上一紅,於是連忙掙紮擺脫了薑巡的手,像是看洪水猛獸一樣看著薑巡。


    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一副看壞人的眼神?薑巡疑惑了,難不成自己真的像壞人嗎?


    薑巡摸了摸自己的臉,猛然想起之情楚以諾還在自己臉上抹了什麽灰,難不成現在自己的臉在別人看起來是特別可怕的嗎?薑巡連忙用旁桌上的布擦了擦臉,然後繼續嚴肅地說道:“既然你不肯說的話,那麽就隻有將你捉拿至衙門了。”


    聞言,小女孩連忙說道:“我是從尚奎城來此處逃難的,路過此地無地可安睡,又實在難以困乏,因而偷偷進來想在床底下歇息片刻罷了。”


    “這也太不可信了吧?你這話編的。”薑巡說道。


    “為什麽?”小女孩盯著薑巡。


    “第一,我淵國國富民安,況且尚奎城是富饒之地,一城糧食可供天下食一年,怎麽會有‘逃難’一講?第二,尚奎城據離此地可是有些遠,尋常‘逃難’應該是去隔壁城鎮才對,你一個小女孩何必逃難於此?第三,你困乏就算了,何必潛入客棧,要是被抓住,後果你就沒想過嗎?”薑巡笑了笑,“以此可見,隻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你就是來偷東西的,第二嘛,其中必有其隱情,那現在,你是說還是不說呢?”


    小女孩張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著薑巡。


    “說吧。”薑巡說道。


    “我怎麽能說?”小女孩看著薑巡,說道:“我怎麽知道你不是‘他們’的人?”


    他們?薑巡皺了皺眉,這時房間門開了,楚以諾走了進來,然後便看到了眼前這一幕:薑巡蹲著看跪在地上的一個才十二歲的小女孩,魂影蛇還纏繞在小女孩的左手臂上,而小女孩正楚楚可憐地看著薑巡。


    “薑巡,想不到你竟然是這麽有惡趣味的人,難不成你心理已經扭曲了嗎?”楚以諾笑道。


    “你胡說些什麽?”薑巡臉霎時就紅了,然後小女孩左手臂上的魂影蛇就消失了,薑巡辯解道:“我隻是剛剛發現這個小姑娘藏在我們房間,然後就把她抓出來詢問而已。”


    “而已?你在哪兒找到他的?”楚以諾笑問。


    “在......”薑巡被問得一時語塞,他怎麽能忘記了這家夥的魂影能力是那什麽所謂的“預知”呢?跟他說話不就等於白說嗎?


    “你都知道的,何必問我。”薑巡泄氣地說道。


    聞言,楚以諾大笑地走到小女孩麵前,說道:“讓我猜猜,你是不是從尚奎城來的呢?”


    “啊?”小女孩愣住了。


    “還讓我猜猜,你是不是為了躲避什麽呢而逃出來的呢?”


    小女孩眨了眨眼,難以置信地看著楚以諾,說道:“你是什麽人?竟然能看穿一個人的心事?”


    “沒錯,大哥哥我啊,就是一個修煉讀心術的人,能夠輕易讀出一個人在想什麽,就好像你下一句話就是——”


    “不可能,一定是假的!”楚以諾和小女孩異口同聲地說道。


    小女孩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麵前這深不可測的男子,竟然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生出。


    “怎麽樣,你信了嗎?”楚以諾笑問道。


    一旁的薑巡見狀捂住臉搖了搖頭,內心對楚以諾這種哄騙小孩子的行為表示深深的鄙夷,但卻又不得不承認,這實在比他那簡簡單單的問話有效極了。等等,他的魂影能力從某種意義來說好像說是讀心也沒錯,但是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而小女孩已經對楚以諾有些服軟了,她輕聲問道:“如果我告訴你,你保證不會告訴其他人嗎?”


    “是的,我保證。”楚以諾說道。


    然後小女孩竟然笑了出來:“你騙人!”


    “嗯?”


    “如果你真的能‘讀心’的話,你又何必來問我。”小女孩說道。


    “我來問你,隻是因為我想聽你說的,而不是我來親自說出你的心事,這樣你也能留得了一點麵子。畢竟人的心事若是不想說出來卻被別人揭穿的話,那麽難免會受到傷害。”楚以諾平靜地笑道。


    楚以諾這樣說了後,小女孩又動搖了。


    而就在薑巡覺得小女孩快說出來的時候,楚以諾卻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後去趴在床上了。


    “既然你不想說的話,那麽你就可以走了。”


    薑巡和小女孩都愣了愣,然後小女孩難以置信地問道:“真的?”


    “是的,你可以走了,別打擾我睡覺。”楚以諾懶綿綿地說道。


    “那,那我就先走了。”小女孩雖然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但這樣的好機會怎麽能放棄,於是便像隻被發現偷吃食物的老鼠一樣跑了出去。


    待小女孩出了房間後,薑巡看向趴在床上的楚以諾,說道:“你在打什麽算盤?”


    楚以諾沒有說話,然後就傳來了一陣鼾聲。


    薑巡搖了搖頭,然後看了看楚以諾的睡相,歎了口氣,說道:“這房間裏就一張床,這三個人怎麽睡呐。”


    然後薑巡就看到楚以諾的身子明顯地往旁邊移了移,空出了一片地方。


    薑巡不知道怎麽說這家夥了,左看右看之後歎了口氣,說道:“你就歇著吧,我去看看徐先生在幹些什麽。”


    “出去前先補個妝可以嗎?”楚以諾像是陳年老鬼的聲音從薑巡的身後傳來。


    “你這家夥......”薑巡徹底無語了。


    而在薑巡剛出房門的時候,徐先生剛好走了過來。


    “徐先生,你上來得有點遲啊。”薑巡笑道。


    “剛剛跟老板了解下近些日子發生的事,所以遲了些。”徐先生笑道:“你呢,怎麽出來了?”


    “就是覺得有些悶,出來透透氣,對了,徐先生有沒有在外麵見到一個匆匆忙忙跑出去的小女孩?”


    “有啊,老板還很奇怪哪來一個沒見過的小女孩呢?”徐先生看了看薑巡,問道:“你知道?”


    “算是吧。”


    “哦,對了。”徐先生說道:“現在你還是少冒頭為妙,關於你的事現在已經被編成各種版本的地被說書人說來論去了,所以最好還是先不要做什麽事來引起那些不懷好意之人的注意。”


    “是,我明白了。”薑巡點點頭,然後又說道:“現在我下去看一看會有什麽問題嗎?又或者是下麵有沒有什麽異常?”


    徐先生笑了:“現在下麵算是安全的吧,起碼在我觀察中,的確是沒有什麽危險,況且若是有危險的話——”徐先生看了眼薑巡身後的房間:“他也應該不會讓你出來的。”


    薑巡立刻會意,說聲“謝謝”後便下樓去了。


    此時,房間裏傳出一聲輕咳,然後楚以諾開門走了出來,盯著徐先生上下打量了下,把後者有點嚇到了:“楚老弟,你怎麽了?難不成是我有什麽做得不對嗎?”


    “這個——”楚以諾歎了口氣,道:“我餓了。”


    “......”


    話說那邊,薑巡下樓時,客棧裏的人變少了許多,也就隻剩下寥寥數人罷了,一個高壯地像一隻站立的熊和一個瘦弱地像一隻隻有人高的猴的不知是做什麽的在邊吃飯邊比劃著什麽,不遠處有四個中年男人剛剛入座,彼此之間都在笑著說著什麽,薑巡生知不能直盯盯地看著別人,這樣易惹人注意,於是便慢慢地從樓梯處走到門口。


    這時薑巡注意了門外的一棵高樹的葉子已經漸漸地有枯黃之態了,這才想起現在已是快要入秋了,但秋將至,他卻又不再是看著同樣的秋景了,外麵全是他所不熟識的景物,一時間有一種莫名的孤獨感襲來。這時薑巡才深刻地體會到,以往那些描寫離愁的人到底是何心境。因為他們都不知道,葉子到底何時才能歸根,正如自己不知何時將要去往何地。


    薑巡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在想什麽了,就隻知道自己現在著實是有哭的衝動,但是卻不知道應該在哪裏哭、對誰哭,隻得在默默歎氣後,又轉身欲回樓上的時候,他恍惚間又聽到了曾經荀爺爺經常對他說的話:


    “慢慢走,不要急。”


    薑巡轉身望去,後麵卻是沒有什麽人,隻有飄落的枯葉,以及陌生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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