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著對方,咬著嘴唇不說話。人就是這德行,白天被山杠爺嚇的屁滾尿流,眼見著他不能動了,山刺耀武揚威,好像天王老子一樣。


    有人舉槍對著我的額頭,一隻耳凶巴巴的把我身上所有的東西都給搶了過去。我懷裏藏著獸首扳指,不想讓對方拿走,拚死站起身反抗。無奈腦袋被槍逼著,剛一站起來,一隻耳抬手甩過來兩巴掌。


    他可能是在宣泄耳朵被割掉的痛楚和恥辱,這兩巴掌抽的特別重,我的嘴角隨即見血了,懷裏裹著獸首扳指的小包也被搶走。身陷重圍,沒有任何辦法,有人過去看了看山杠爺,山杠爺的身子都僵了,沒有一絲活氣。


    “這個老的已經死了。”一隻耳走到一個四五十歲的山刺跟前,語氣明顯很恭順,把從我身上搜去的東西捧到對方臉前,陪著笑,道:“七爺,您看。”


    “這小崽子的家門,你摸清了沒有”這個叫七爺的人可能是這夥山刺的首領,又低又瘦,兩隻眼睛滴溜亂轉,冒著賊光,他斜眼看看我,慢條斯理道:“可別是別的山頭的人,咱們動手就不合適了。”


    “就是個泥腿子,沒有什麽來曆,七爺您放心。”


    “那可不成,總得問清楚了不是”七爺背著手,踱到我身邊,道:“小子,你叫什麽名字是哪兒的人”


    我不理他,一隻耳就在旁邊叫道:“七爺問你話,跪下回話”


    我冷哼了一聲,幹脆扭過頭不去看這夥山刺。但是剛一轉臉,就覺得右腿重重挨了一棍子,骨頭幾乎都被敲斷了,身子一歪,用手強撐著地麵。


    “看你的腿硬還是老子手裏的棍子硬再不跪下,腿給你打斷”一隻耳拎著一根胳膊粗的木棍,作勢舉起來。


    “罷了。”七爺擺擺手,假惺惺的打了個哈哈,他托著我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隨手一翻,翻出從地洞指揮所裏找出的那隻鐵盒,那種鐵盒子在當時的山裏是很稀罕的物件,七爺明顯也不認得,想把盒子打開,但鐵盒鏽死了,七爺弄的一身汗,盒子還是紋絲不動,他停手喘了口氣,對我道:“這是什麽東西”


    “不知道”我的一條腿站都站不直,心裏冒火,梗著頭道:“不知道”


    “嘴這麽硬欠打”七爺眼睛一瞪,旁邊就有人上來揪著我的衣領,正正反反抽了十幾個耳光。盡管被槍頂著,可我真的被打急了,腦子一熱,反身把打我的人撲倒在地,提拳在他臉上重重砸下去。


    兩個人糾纏著在地上打來打去,周圍的山刺轟做一團,衝過來連踢帶打,我想死抓著對方不放手,可山刺太多了,硬把我拉開。我心想著反正已經動了手,就算要死,也得拚命。心一橫,握著拳頭一通亂砸。但是一條腿本來就不利索,架不住那麽多人的圍攻,轉臉就被打翻在地,七八個人又踢又踩,還有人舉著槍托朝我胸口猛砸。我的鼻子,嘴巴都開始滲血。


    “你們都去死吧都去死吧”我知道今天可能死定了,不顧一切的抱著一個人的腿,拳頭腳掌如同雨點,砰砰落在我身上頭上,這些山刺毫不留情,真的要把我活活打死在這兒。


    “娃子讓你們去死,你們沒有聽見”


    就在我被打的快要昏厥的時候,一道蒼老又雄渾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山刺們大吃一驚,都忍不住回頭去看,我大口喘著氣,頭上的血順著額頭往下淌,盡管模糊了眼睛,可是聽到這聲音的同時,我已經看見,死掉的山杠爺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起來,腰杆子挺的筆直,一步一個腳印,慢慢朝這邊走。


    “這這”一個山刺目瞪口呆,因為山杠爺的“屍體”被他們仔細看過,確認死透了,才丟到一旁不管,如今山杠爺又奇跡般的挺身而起,這幫人都覺得是見了鬼。


    “娃子既然讓你們去死,那就都去死。”山杠爺走的很慢,但這句話一說完,身子唰的像一道閃電,衝向一個山刺。那動作太快了,快的不及讓人反應,這個山刺的嘴巴還沒合攏,山杠爺的拳頭已經到了臉前。


    哢


    我聽見一聲骨頭被硬生生砸碎的輕響,山刺哼都沒哼一聲,腦袋被山杠爺一拳砸的稀爛。別的人都慌了,舉著手裏的刀槍,但山杠爺渾然不顧,冷笑了一聲:“一堆破銅爛鐵,想來殺我”


    山杠爺像是一道光,在人堆裏閃來閃去,他的拳頭就像一柄大鐵錘,一拳一個,中了拳頭的山刺手腳抽搐,轉臉就咽了氣,半袋煙的功夫,十幾個山刺差不多死絕了,屍體橫七豎八鋪了一地。


    “別別有話好說,好說,咱們是銀姑娘手下的人,不看僧麵看佛麵”七爺看見手下人一個一個被山杠爺收拾掉,最後隻剩他一個人,臉都綠了,擺著手朝後退卻:“出來行走,大夥都留條後路”


    “後路”山杠爺咧嘴笑了,笑容卻冷的像冰,他一步一步逼近七爺,道:“你們欺負娃子的時候,難道沒有想過後路”


    山杠爺伸出手,捏著七爺的脖子,一條胳膊發力,把七爺提了起來。七爺驚恐莫名,想要告饒,但脖子被捏的很緊,一個字都吐不出,兩隻手扒著山杠爺的胳膊,雙腿一陣亂蹬。山杠爺的目光一冷,胳膊上的肌肉一蹦,七爺的脖子瞬間被捏斷了,腦袋一耷拉,手腳同時軟塌塌的垂了下來。


    山杠爺殺人如殺雞,殺了十幾個山刺,和沒事一樣,隨手丟了七爺的屍體,轉身朝我走來。當他麵對我的時候,目光中的陰冷和殺氣都不見了,伸手輕輕把我扶起,摸摸我額頭上的傷。


    “傻娃子。”山杠爺看見我身上大大小小的傷,還有點點血跡,皺著眉頭,道:“他們來了,你怎麽不跑”


    “你說,讓我守著火,替你趕蚊子。”我被打的很慘,卻不想讓山杠爺小看,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想要笑笑,可是稍稍一動,就牽動身上的傷,疼的一呲牙:“我答應過你,怎麽能自己逃走”


    “傻娃子,真傻”山杠爺看著我的臉,又是心疼又是感慨,他從身上取了些走山人常用的傷藥,一邊給我敷傷,一邊問道:“娃子,你五叔,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你怎麽知道”我很吃驚,不知道山杠爺為什麽突然會這麽問。


    “咱們吃幹糧的時候,提起陸家五爺,你的神情就不對勁,我看出來了,隻不過沒問。”山杠爺把我臉頰上的血跡擦掉,低頭想了想,然後鄭重其事的道:“娃子,剛才,我去了一個地方,在那地方,看見了你五叔。”


    第三十八章獵狐


    “山杠爺你說什麽”我渾身上下都是傷,動一動就鑽心的疼,可是一聽到山杠爺的話,身子就像觸電一般,緊緊抓住他的袖子,追問道:“你去了哪兒在哪兒見到我五叔他怎麽樣”


    “莫心急。”山杠爺又扶我原地躺下,道:“那個地方,我記不得路是怎麽走的了,不過,我真看見了你五叔。”


    山杠爺的話本來很讓人匪夷所思,因為他醉酒之後,我一直呆在他身邊。他莫名其妙的“死”了一段時間,又莫名其妙的“活”過來,等活過來就說去了一個地方。放到一般人,估計要懷疑山杠爺說的話,可我想了想,突然就想到了“夜遊”。


    “夜遊”是魂魄出竅之後更高的一個層次,人體的魂魄,是純陰的東西,肉身為陽,魂魄為陰,讓魂魄出竅離開肉身,就等於失去了保護,一般人做不來,也不敢這麽做。唯有八字硬,又苦修此道的人,千錘百煉,讓魂魄出竅成百上千次,等魂魄強大到可以抵禦外界一些威脅和幹擾時,就能達到“夜遊”的境界。


    俗話說,靈魂出竅,夜遊千裏。魂魄是無形的東西,遠比肉身靈活,夜遊千裏並不是誇大之談。夜遊之上的更高境界是日遊,雖然僅僅相差了一個字,但兩者之間卻有天壤之別。因為魂魄純陰,不能直接暴露在陽光下,否則會煙消雲散,除非把魂魄修到足以無視陰陽的地步,才能在光天化日下出竅,已經是半仙之體。從古至今,能修到日遊的高人,屈指可數。


    難怪,山杠爺醉酒之後突然就“死”了,那並非真死,而是魂魄離開了肉身,去了遠方。


    我看著山杠爺,若有所思。跟我自己暗中猜想的一樣,山杠爺果然了解不少事情,如果他壓根就不知道五叔的去向,就算魂魄出竅夜遊千裏也找不到五叔。馬牙山那個地方已經塌了,正常人過去找不到進入地底的路,除非是無形的魂魄,才能鑽到地下。隻不過有些話,山杠爺不肯說,我也無法勉強。


    “山杠爺,我謝謝你去找我五叔。”我想通了這一點,就不那麽焦急了,山杠爺既然主動告訴我他看見了五叔,就會接著敘述詳情。


    “謝甚”山杠爺擺擺手,道:“你這個娃子,年紀小,卻重信守諾,是把硬骨頭,我喜歡這樣的人。”


    山杠爺的性格明顯剛烈,我琢磨著,就因為我在山刺襲來的時候不肯獨自逃走,咬牙死守著他的“屍體”,對了他的胃口,山杠爺才會對我吐露五叔的事。


    事實上,我能感覺的出,山杠爺在對我提起五叔時,微微的猶豫過。


    “娃子,那個地方我真的記不得怎麽走了。”山杠爺的表情瞬間就肅穆而且莊重起來,慢慢道:“那地方凶險之極,我不敢靠的太近。”


    “我五叔,他現在現在怎麽樣”


    “我搞不懂是怎麽回事,你五叔你五叔的皮,像是被剝了一樣,渾身都是血”


    “山杠爺求你好好想想那個地方到底是哪兒是不是馬牙山”我聽見山杠爺描述的情景,立即想起當時離開馬牙山地下時,那個掐著我脖子又塞給我扳指的惡鬼,我看見惡鬼雙眼中熟悉的目光,我一直隱隱覺得,那是五叔,如今又被山杠爺提及,我難以控製自己的情緒,淚汪汪的央求道:“山杠爺,我想去找我五叔,救他出來”


    “就算你知道了地方,自己過去,能救得了他”山杠爺勸道:“陸家五爺生裂虎豹,那樣的本事都逃不脫,你去了,又有什麽用”


    我這個人從來不肯服軟,也不肯讓人輕視,但山杠爺說的話,我反駁不了。就在這一瞬間,我透過自己眼中的淚痕,看到了山杠爺的臉。山杠爺滿臉都是隱藏的關切,我猛然間就意識到,山杠爺之所以不肯把所有的話都告訴我,是怕我年少輕狂,腦子一熱就去冒險,從而深陷不測。這是一種隱瞞,但同時亦是一種保護。


    “娃子,不瞞你說,我和你們陸家的五爺,過去是相識的,我這次過去的時候,他能發現我。”山杠爺道:“我帶不走他,他說了,隻要離開那個地方,他會死。”


    “那怎麽辦那該怎麽辦誰能救他出來”


    我急的肝膽俱裂,五叔一出事,我完全就沒主意了,如今好容易遇見知道一些隱情的山杠爺,我怎麽能錯過腦子裏的念頭全都丟在一邊兒,抓著山杠爺不停的問。


    山杠爺不說話了,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我不知道是否有人能體會我的心情,一個從小失去父母的孤兒,隻剩最後一個疼愛自己關懷自己的親人,當這個親人也被死局圍困的時候,隻要能救他回來,我寧可拚了自己的命。


    “山杠爺”我掙紮著爬起來,噗通一聲跪到山杠爺腳邊:“我想救我五叔山杠爺,求你告訴我我給你磕頭”


    我的頭在地上磕的砰砰響,山杠爺趕緊就把我拉起來,他皺著眉頭,一臉為難。這人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的人,麵對山刺的時候辣手無情,連殺十幾個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此時此刻,他顯得心軟如棉,不忍看我的眼淚。


    “娃子,我跟你講,你聽好。”山杠爺仿佛下了好大決心,咬咬牙,道:“咱們的大山裏,有一輛馬車,很小的馬車,這個世間,隻有這輛馬車,能把你五叔從那地方救出來。”


    我一聽就知道山杠爺不是胡謅,我曾經懷疑過五叔的事和小馬車之間千絲萬縷,如今更是從山杠爺這裏得到了印證。


    “那輛小馬車在什麽地方,到哪兒可以找到它”


    “它行蹤不定,沒有任何人知道它在哪兒,我也不知道。”


    我自己又開始琢磨,米婆還魂過話,曾囑咐過我,一路向東走,我不知道什麽原因,可現在回想回想,就覺的米婆的話,無疑也是一種指引。或許一路向東,就有可能會找到那輛小馬車。


    盡管這些事情還沒影子,可也算收獲頗大,至少,我有了一個很明確的目標:找小馬車,救五叔。


    山杠爺又跟我說了一會兒,讓我躺著休息,他在一旁挖坑,很大的坑,十幾個山刺的屍首全被丟進坑裏埋掉了。這種荒山野嶺,十幾個人被埋掉,就不會再有人找到他們。


    山杠爺忙碌著,我也瘸著腿站起來,把周圍淩亂的東西收拾了一下。等到忙完了,山杠爺問我,還要不要繼續去找那隻白頭狐狸。


    “要找。”我想了想,事情總得一步一步來,有人把陸家還有扳指的事泄露給白頭狐狸,那說明這個事情背後,可能還有一隻至今隱藏著的黑手,幕後的黑手明顯在跟陸家做對,不揪出來絕對不行,反正是要一路向東走的,也不費什麽事。


    我們休息到天亮,我身上的傷很多,好在沒有傷到骨頭,山杠爺的藥很靈,第二天開始,頭上臉上的淤青開始消腫,隻剩下被砸了一棍子的腿還不利落,走路一瘸一拐。因為這樣,兩個人的行程比較慢,養了有好幾天,腿恢複了些,趕路的速度才快起來。


    走走停停,約莫有將近十天的功夫,我和山杠爺來到了麒麟峽。這個地方比石嘴溝還要荒,成年累月都不見一個人。偶爾有途經此處的走山人,也會刻意繞遠路,避過麒麟峽,原因無他,因為故老傳說,麒麟峽鬧鬼,好好的人進去就被禍害了,再也出不來。傳來傳去,這事就傳成了真事。


    “山杠爺,麒麟峽這邊鬧鬼,咱們要繞路不”


    “繞個甚,娃子,你要記住,莫怕鬼,人都怕鬼,豈知鬼,其實更怕人,不做惡事,天地鑒心,什麽鬼都奈何不了你。”


    麒麟峽常年不見人,所以聚集著相當多的野物,山杠爺一身好本事,但從不走歪路,平時就靠獵一些山獐野狐什麽的為生。我們直接進了麒麟峽,這片區域挺大,我給山杠爺打下手,在這裏逗留了兩天。附近狐狸特別多,一連獵了五六隻,山杠爺留了一隻最小的沒有殺,拿繩子綁了,一路拖著走。拖著這隻小狐狸,別的大狐狸就想來救,跟了我們大半天,被山杠爺抓住機會,又獵了一隻。


    “狐皮是最暖的,冬天有件狐皮襖,再冷的天都不怕。”山杠爺摸摸我的頭,道:“給你做件狐皮襖穿,風再大,雪再大,也凍不著你的小身板。”


    “好”我低下頭,雖然隻是隨口閑聊,可好像觸動了我的心事,從小到大,除了五叔,又有誰這樣對我噓寒問暖過


    第三天,我和山杠爺仍然在麒麟峽附近獵狐狸,一路追的興起,不知不覺天就快要黑了,山杠爺一邊走一邊朝四處看,想找個合適的地方露宿。


    “那邊有幾間房。”我伸頭看看,遠遠就望見一個山腳下麵,有幾間木頭茅草搭起來的房子。


    “這個地方,會有人住”山杠爺也朝遠處望去,看了半天,他就笑了,回頭對我道:“娃子,你再看看,那幾間房子,像什麽


    第三十九章逼供


    我的走山經驗畢竟欠缺,山杠爺不說,我就沒多注意。;;;;;;;;;;;;;這時候再用心去看,猛然間覺得,那幾間蓋在山腳下的房子,一間挨著一間,頭高腳低,就好像幾具特大號的棺材,密密麻麻疊在一起。


    “那房子像棺材”我看出房子的蹊蹺,立即有點緊張,麒麟峽鬧鬼的傳說流傳那麽多年,吃了豹子膽的人輕易也不敢涉足,怎麽可能有人常住:“山杠爺,咱們先躲一躲,看看情況。”


    我的意思是在暗中觀察下這房子有什麽動靜,然後再做打算。但山杠爺不屑一顧,搖搖頭,拖著手裏的小狐狸,道:“躲什麽躲,咱們在找它,它也在找咱們,如今好容易遇見了,就看誰能降的住誰。”


    山杠爺藝高人膽大,明知會有危險,卻胸有成竹。他很有氣魄,不由自主之間,我也感覺底氣十足,整整行李,邁開大步就朝山腳下走去。


    山裏從來沒有路,人煙稠密的地方,走的多了,就踩出一條路,像麒麟峽這樣的荒地,是沒有捷徑的。我和山杠爺順著崎嶇的山地走了小半個時辰,才摸到山腳邊,太陽完全西落,僅剩下日落後的一丁點餘輝。


    “有人不”山杠爺在院子外麵的破籬笆前喊了一聲,我又仔細看了看,這房子蓋的有年頭了,破舊失修,搖搖欲墜,山杠爺嗓門洪亮,一嗓子喊出去,差點把破籬笆給震倒。


    連著喊了有七八聲,院子裏頭一間小屋的門吱呀被推開,緊跟著,一個老的幾乎看不出歲數的老頭兒,佝僂著腰,顛顛的走了出來。老頭兒年紀太大了,拄著拐棍都走不成路,老眼昏花,磨磨唧唧的,從小屋走到籬笆前,足足用了好幾分鍾世間。山杠爺也不急,從容的等。


    “誰啊。”老頭兒穿著一身灰不溜秋的褂子,頭發又髒又亂,眯著眼睛打量我和山杠爺,說起來,這倒真是山裏老年人常見的裝束。


    “過路的,天黑了,借個火做點飯。”


    上了年紀的人,身上什麽地方都不好使,一句話翻來覆去說了幾遍,老頭兒才聽清楚,慢吞吞的打開籬笆門,把我和山杠爺讓進去。當時看見這幾間房子的時候,就隱約不對勁,如今走進院子,一股淡淡的潮腐氣息就飄散出來,這種味道,瞞不過我,是那種老墳裏的氣味,隻不過我心裏有數,裝著一無所知。


    我們就在院子裏坐了,老頭兒顛顛的拿了倆杯子出來,給我們倒水。這樣鬼裏鬼氣的地方,滴水都不能沾,我們推說不渴,把杯子放到一邊兒。山杠爺一邊招呼我拿出隨身帶的幹糧,一邊兒就揪著小狐狸的耳朵,來回甩。小狐狸吃痛,吱吱亂叫,老頭兒也不坐凳子,朝地上一蹲,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兒。


    “你們是打獵的”


    “對啊,打獵的,獵獐子,獵狐狸。”山杠爺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那老頭兒也跟著笑,隻不過牙齒黑黃。


    “這小狐子啥價錢”老頭兒蹲在山杠爺身邊,問道:“俺想買。”


    “這小狐狸的皮子沒用,我留著是給娃子玩兒,你買了作甚”


    “我老了,沒兒沒女,買個小東西做伴,你們打獵,無非求個財,我多出點錢就是了。”老頭兒吭吭哧哧,從懷裏掏出一大把紙票,遞給山杠爺,道:“你瞧夠不夠不夠了再給你添點”


    “小狐狸我不賣,賣了,娃子要鬧。”山杠爺不接他的錢,推辭過去。


    “嫌錢少麽我再加。”老頭兒也不鬆口,又給山杠爺加錢,捧了一捧紙票,兩個人推來推去,相互讓了五六回。就在這推讓之間,老頭兒昏沉的眼睛裏驟然閃過一絲亮光,捧著紙票的手也跟著一晃,一縷鋒銳的利光唰的直刺山杠爺的胸口。


    倆人的距離相當近,而且老頭兒出手極快,換了一般人,這一下子是絕對躲不過去的。但山杠爺連眼皮都不動,等到那縷寒光將要刺進胸口的時候,右手猛然一伸,堪堪抓住老頭的手腕。山杠爺的手就像鉗子,老頭兒手裏的寒光再也無法刺進半分,一拉一扯,手裏的紙票散落在地。


    此時此刻,老頭兒的氣勢完全變了,靈動的比少年人都敏捷。手腕子詭異的一扭,從山杠爺手中掙脫出來,轉身就要跑。山杠爺來之前就存著暗中存著戒心,老頭兒快,他比老頭兒更快,起身揪住對方的頭發。


    嘩啦


    這一揪,竟然把對方的皮完完整整揪了下來,皮裏麵嗖的溜出一道影子,想要逃。山杠爺手裏提著一張皮,但反應奇快,一步上前,另隻手一橫,一把抓住那道影子的尾巴。


    我在旁邊看的清清楚楚,山杠爺抓住的,就是那隻我找了許久的白頭老狐狸。白頭狐狸還沒修到化形的地步,隻能靠鬼魅伎倆裝人。狐狸這東西很狡猾,尤其是修出靈智的老狐,賊精賊精的。但老狐狸有個弱點,就是總覺得自己精明,別人都是傻子,隨便騙就能騙的過。


    “這幾天,抓了你不少孝子賢孫,你這老小子終於忍不住了”山杠爺把老狐狸抓的很緊,笑道:“麒麟峽是你的老窩吧要是你真能忍住不露麵,咱們還不好找你。”


    “我跟你們什麽怨什麽仇”老狐狸被抓的脫不了身,又鬥不過山杠爺,幹脆就撒潑大叫,在那裏罵罵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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