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聲大喝像是炸雷響起,雄音在地洞裏回蕩,我的魂魄幾乎被這一聲大喝給震散了,飄飄悠悠的上下浮動,高昂著腦袋的三腳羊明顯也受到喝聲的影響,唰的低下頭。


    喝聲仍在周圍回蕩,舉著火光的那條身影已經飛快的朝這邊奔來。我還看不清楚這個人的相貌,但飛奔之間,這個人的頭頂,兩肩,各有一團很淡很淡的紅光。這樣的紅光在民間傳說裏,被成為陽火,普通人的陽火是肉眼難見的,然而眼前這人的陽火在繚繞的陰氣中若隱若現,說明他的陽氣相當濃重,是一個八字偏剛,命勢很硬的人。


    陰陽相克,三腳羊是純陰的東西,顯然對這個飛奔而來又陽氣旺盛的人略有忌憚,一時間也顧不上吞我的魂魄,張嘴叫了一聲。


    咩


    匍匐在地麵上的四具腐屍拖著鐵索,一起迎著來人爬過去。我的魂魄在頭頂飄著,好像下一刻就會散掉,想要趁這個機會鑽回肉身。但魂魄是被逼著離開身體的,出的來卻回不去。短短瞬間,來人衝到三腳羊跟前,陽氣旺盛的人一般膽子都大,這人連眼皮子都不抬,順手抓住腐屍脖子上的鐵索,直接把兩具蠕動的腐屍給提了起來。


    一直到這時,來人的相貌才清楚的呈現在眼前。這是個六十來歲的男人,個子很高卻很瘦,四方臉,臉龐棱角分明,他的左眼可能是瞎了,用一隻黑色的眼罩蒙著。這個人臉生,我從來都沒有見過。


    獨眼龍一甩手,把手裏的兩具腐屍直直的丟出去,命勢強的人天生克製陰邪,腳下的腐屍顯然畏懼,拖著鐵索不斷的倒退。獨眼龍慢慢的收回手,朝三腳羊走了一步。


    咩


    三腳羊叫聲中的戲謔還有得意統統不見了,它警惕的盯著獨眼龍,叫聲發顫。獨眼龍朝前走一步,三腳羊就被迫退一步。獨眼龍走到我的身軀前停下腳,低頭看了看,又抬起腦袋,伸手在頭頂輕輕一引。這個人應該懂些陰陽道法,隨著他的手,我的魂魄好像瞬間找到回家的路,輕飄飄的下墜。


    “回去”獨眼龍把我的魂魄引到身軀上方,輕輕喝了一聲,手掌一翻一壓,魂魄一陣恍惚,好像被硬逼進一個空曠的殼裏,恍惚很短暫,等到意識再次清晰的時候,魂魄已經歸體。我被三腳羊搞怕了,翻身爬起來,噌的朝後躥了好幾步。


    我還搞不清楚這個獨眼龍的來曆,看他的衣著神情,肯定不是尋常的莊稼漢,三腳羊對獨眼龍仿佛有一種隱隱的忌憚,退後幾步在凹坑邊站穩了,咩咩的叫。但這東西是命勢的強者,絕不會輕易就怕了誰,我看見三腳羊的眼睛泛起了一片幽幽的藍光,鼻孔嘴巴不停的朝外噴著白氣。


    這是三腳羊將要發怒的前兆,沒有修成陰神的三腳羊到底有多厲害,這個誰都說不清楚。但三腳羊呼吸之間,寂靜的地洞裏仿佛蕩起一陣呼嘯的陰風,無數屈死的冤魂在風裏哭號。


    “娃子,你躲到後頭去,躲的遠一點。”獨眼龍頭也不回的對我道:“這個東西真發怒的話,你頂不住。”


    “你能鬥得過它不”我不認識眼前的獨眼龍,甚至連對方是好是歹都不知道,可是危機中,已經顧不上這些了,我隻想同仇敵愾,先把三腳羊料理了再說:“我身上有法物,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說到這裏,獨眼龍回頭看看我,又搖搖頭,道:“這東西已經稍稍成了氣候,我奈何不了它。”


    “那怎麽辦”我一陣頭大,原本以為獨眼龍來了,事情會有轉機,但這人忒實誠,直接告訴我奈何不了三腳羊,頓時把我心頭剛燃起的一點希望給澆滅了。


    “我奈何不了它,它也奈何不了我。”獨眼龍揮揮手,道:“你退一退。”


    我沒主意,可是又不肯走,不管怎麽說,在我命懸一線的時候,人家跑來救了我,我不能脫險之後就沒臉沒皮的一個人逃掉。


    “螞蚱再小也是肉,我多少能幫點忙的。”我站在獨眼龍身後兩丈遠的地方,把包袱裏能用的家夥都取了出來。


    獨眼龍笑了笑,沒再說話,他又朝三腳羊走了兩步。陰風越來越盛,三腳羊嘴巴鼻子裏噴出的氣幾乎化成了滾滾白煙。


    “你不要怒,我知道你的來曆,咱們犯不上動怒。”獨眼龍慢慢道:“我隻救這個娃子,別的事情,我不管。”


    三腳羊還沒成道,靈智肯定有,但能不能聽懂人話就不一定了。獨眼龍慢慢的說,腳步還在不停的朝前挪動,他身上的陽氣太重,讓三腳羊感覺到了威脅,滾滾的白煙裏,漸漸出現無數正在扭曲掙紮的極淡極淡的影子。這些都是三腳羊吞下去的怨念,如今一起釋放出來,不甘的怨念會無情的扼殺周圍一切有生命的東西。


    “我給你看個東西。”獨眼龍在三腳羊麵前站定了,也不管白煙中那些扭曲的影子,他背對著我,抬起手,把罩在瞎眼上的眼罩取了下來。


    咩


    獨眼龍眼罩被去掉的一瞬間,三腳羊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睜大了一圈,三條腿一陣淩亂的抖動。它明顯慌了,有些茫然失措。


    這是怎麽回事獨眼龍雖然背對著我,但他的動作都被我看在眼裏,他必然是去掉了眼罩,讓三腳羊看了看自己已經瞎了的左眼。我不知道一隻瞎了的眼睛為什麽會讓三腳羊如此恐慌,獨眼龍摘下眼罩之後,三腳羊明顯老實了,咩咩一陣亂叫,不停的朝後退,一直退到主通道盡頭的石堆前。


    “井水不犯河水,這個地方還是你的。”獨眼龍把眼罩重新戴上,轉身就走,他和三腳羊之間可能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誰也不冒犯誰。我有些發呆,一直盯著獨眼龍的左眼,但左眼被眼罩蓋著,實在看不清楚他的瞎眼裏有什麽玄虛。


    “娃子,走”獨眼龍經過我身邊,拉著我就走,在正常情況下,我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就相信一個陌生人,但身在這樣的困境裏,我沒有考慮的餘地,跟著獨眼龍就跑。


    我們一前一後跑的很快,片刻間奔出去一裏地。獨眼龍放慢腳步,回頭看看我。剛脫離險境,我就產生了一絲懷疑。山背後這個主洞被封了好幾年,從來沒人知道,我今天第一次打開,獨眼龍就堪堪的趕了過來,這真的隻是巧合


    “今天真是謝謝你了。”我靜下心,跟獨眼龍說話,想摸摸對方的底細:“貴姓”


    “我姓葛,叫葛山杠,娃子,你叫什麽”


    “我叫陸”我從來都不善於撒謊,可是又不想直接就報出自己的家門,石嘴溝出事之後,我就隱約感覺到了危險,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露了身份,但沒撒過謊的人,說瞎話會臉紅,我結結巴巴的吭哧了一會兒,在想著該編一個什麽假名:“我叫陸”


    “姓陸”山杠爺停下腳步,眼神頓了頓,他朝我湊了湊,輕輕抽動鼻子,嗅了幾下,意味深長的一笑,道:“你用不著說謊,你說謊也瞞不過我,娃子,你大概是石嘴溝陸家的人吧”


    “你你怎麽知道”我心裏一驚,脫口就回了一句,可是話剛出口,自己就後悔不迭,這麽說,無疑是承認了對方的猜測。


    “除了陸家,誰會讓自家的娃子從小吃人肉,聞屍油你身上的味道,別人嗅不出,我卻嗅的出。”


    “我”我耷拉下腦袋,默認了山杠爺的話。這人看著高高大大,但很精明,經驗豐富,是個老江湖,他既然猜透了,我再瞞著也沒什麽意思,反不如敞亮點跟對方交交心:“我是陸家的人,山杠爺,這地方很隱秘,從來沒人知道,我是剛打聽到的,過來看看,你呢是怎麽跑到這兒的”


    “從來沒人知道”山杠爺不置可否,一邊走一邊道:“幾年前,小日本封山的時候,我就在不遠的小山山頭,他們怎麽封的山,我看的一清二楚,說起來,這地方,我比你知道的早。”


    “幾年前”我眼前一亮,好容易找到這地方,又苦於沒有發現線索,山杠爺這麽一說,我立即來了精神,巴巴追問道:“當時是怎麽個情況小日本為什麽急匆匆的封山”


    “他們不知道從哪兒得到的消息,跑過來挖山,最後挖出個東西。”山杠爺撇撇嘴,道:“東西挖出來之後,小日本又覺得駕馭不住,就重新封山,想把東西再堵進去。”


    第三十六章醉酒


    “山杠爺。”我一聽山杠爺的話,驚喜交集,覺得這次可算遇見明白人了:“小日本從山裏挖出來的,到底是個啥東西”


    “你猜猜,看能不能猜到。”山杠爺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這絲笑意若有若無,但裏麵卻好像有一種慈祥,就是那種老年人對少年人的慈祥。這一縷笑意仿佛無形中拉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這些東西我怎麽能猜的到啊。”


    “猜猜試試,猜不到也不花錢。”山杠爺兩腳生風,走的飛快,卻一點不耽誤說話,扭頭對我道:“凡事先用腦子自己想想,再去問旁人。”


    “那東西一挖出來,小日本就封山,而且有些人來不及跑出去就死了,說明這東西危險的緊,還有,東西估計是活的,能來回動,我隻能猜到這麽多。”我望向山杠爺,道:“難道,他們挖出來的是那隻三腳羊”


    “三腳羊算什麽”提起這個,山杠爺明顯不屑一顧,道:“跟那東西比起來,三腳羊一根毛都不是。”


    “三腳羊活的歲數長了,是能修成陰神的。”我唯恐山杠爺不知道三腳羊的故事,加重語氣跟他解釋。


    “修成陰神又如何陰神見了那東西,有一千裏就會躲出去一千裏,不可比的。”


    我越聽越是好奇,山杠爺徹底把我的心撩撥的奇癢難耐,死乞白賴的央求他講講這件事。


    “娃子,不是我不肯說,當年我跑來看日本人封山的時候,其實已經遲了。”


    山杠爺過去是看到了日本人封山時的場景,但他說,日本人從山裏挖出東西的第一時間,局麵就失控了,忙不迭的堵洞封山,卻沒能堵住,那東西弄死一些日本人,無可奈何之下,小日本等形勢稍稍好轉一點,立即進行第二次封山,才算把主洞給堵上,山杠爺目睹的,是第二次封山,也就是說,他趕來時,被小日本挖出來的東西已經不在了。


    我看看山杠爺,說不清他講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但我明白,他既然知道相關的情況,就必然有足夠的信息,不過這人年紀大,經驗豐富,是個老江湖,我幾次套話,都被他擋了過去,回話回的滴水不漏。人家不想說的事,我也沒辦法,就暗中想主意,想跟他多耗一段時間。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在通道裏跑,有人陪著,心裏就踏實很多,洞裏的怨念都被三腳羊吞了,隻要它不找麻煩,我們跑的就很順利。不知不覺間,倆人一前一後離開通道,返回地麵。山杠爺隨後就動手把主洞給重新堵上,掩飾了一番。這種地方還是堵上為妙,普通山民要是偶爾發現了洞,進去之後就會凶多吉少。


    “娃子,你要到什麽地方去”


    “我”我完全沉浸在這件事情裏,一直到山杠爺問起,才猛然想到自己是為了追趕白頭狐狸才跑這麽遠的。


    “白頭狐狸”山杠爺不假思索,隨手一指,道:“我正想打幾隻狐狸,弄些皮子做件小襖,一路走吧,真遇見那隻白頭狐狸,我幫你抓住它。”


    “那太好了”我興奮異常,本來就打算跟山杠爺套近乎,沒想到機會來的這麽快。誠然,我對這個人不了解,一點都不了解,可我始終有種形容不出的預感,我感覺他不是壞人,絕對不是:“那隻白頭狐狸,是朝東邊逃走的,咱倆就朝東邊去追。”


    “先不忙。”山杠爺扭頭就走,道:“我料理兩個人。”


    我跟著他走了大概二三十丈,一直到這時候,才發現旁邊的野草地裏,躺著兩個人,手腳被綁的結結實實,嘴巴也給堵上了,在那裏嗚咽嗚咽的哼哼。


    “是兩個山刺。”山杠爺隨手提起一個人,道:“遇見我,算你們倒黴”


    兩個山刺是溜到方家峪準備偷東西的,恰好被途經的山杠爺發現,追到這兒就給追上了,不過剛把人綁了,山杠爺就看到那邊的主洞被人挖開,所以沒來得及料理對方,趕緊就進洞去看。兩個山刺估計已經在山杠爺手裏吃了不少苦頭,山杠爺一說話,倆人滿臉驚恐,一起嗚嗚的叫,猛搖腦袋。


    “你們隻是偷東西,還沒傷及無辜,這一次,權且饒過你們,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山杠爺抬手從我腰帶裏拔出刀子,手法快的眼睛都看不清楚,我隻覺得眼前閃過兩道刀光,等山杠爺把刀子重新還給我的時候,兩隻被砍掉的耳朵才帶著一串血花落地。兩個山刺半邊身子都是血跡,疼的要死要活,卻死憋著不敢出聲。


    “滾吧”山杠爺解了對方的繩子,厲聲一喝,倆山刺得了聖旨一樣,跑的比兔子都快。


    “別”我趕緊對山杠爺道:“先不要放他們走”


    “怎麽娃子,不放他們,難不成就地殺了”山杠爺眯著眼睛,望向兩個逃遠的山刺,道:“我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沒做大惡,隻是偷人家東西,懲罰一下也就是了。”


    “不是,山杠爺。”我並不想殺人,但兩個山刺被放走,難保不會引來同夥找我們尋仇,最起碼要扣住他們,等我們走遠了再說,少一事總比多一事的好。


    “山刺成不了什麽氣候,怕他作甚”


    “山杠爺,話不是這麽說。”我歎了口氣,山裏的山刺都是土匪,又要躲避圍剿,又要壓製手下那幫江湖草莽,在夾縫裏生存,沒有十成十的本事絕對活不下去。太行山幾股比較大的山刺,能人很多,尤其幾個山把子,比如小白龍,銀霜子,花九,李福威,那都是人尖兒,被山民傳成了半個神人,不會像山杠爺說的那麽不堪。


    可是人已經逃遠了,說什麽也是白費。山杠爺若無其事,跟我說到方家峪討換些幹糧,留著路上吃。


    我們兩個到了方家峪,弄來兩布袋幹饃,山杠爺又專門買了三十斤一壇的白酒,提了就走。走山人一般都是白天趕路,晚上休息,我們腳力快,走了三十來裏路,天才擦黑,山杠爺收拾了一塊地,讓我撿柴哄火,燒水烤幹糧。我弄了一堆火,幹糧剛烤上,山杠爺那邊就去掉酒壇的封泥,咕咚喝了一大口,這一口至少得有半斤酒下了肚。


    幹糧烤好,山杠爺不吃,隻顧喝酒,一口接著一口。我見過能喝酒的人,小嶺坡的黃大膽,一頓四斤白酒,還能穩穩當當走路,村裏紅白事,人家都請他去陪酒,在我眼裏,那是頂能喝的人了,可是跟眼前的山杠爺一比,黃大膽就差了許多。我手裏兩個饃饃還沒吃完,半壇子白酒十四五斤,已經被山杠爺喝了下去。


    “娃子,你是陸家人,你們陸家人丁不多,看著你的年紀,該是陸毅夫的後輩吧。”山杠爺放慢了喝酒的速度,擦掉嘴角的酒滴,跟我閑聊。


    “那是我五叔。”我的心事又被觸動了,心裏很難過,又不想讓山杠爺看到,轉身加了把幹柴,道:“山杠爺,你認得我五叔”


    “陸家五爺,生裂虎豹,名聲那麽大,我怎麽會不認得”山杠爺喝了那麽多,雖然還沒醉倒,但眼神裏多少都有些醉意,他咚咚灌下去兩口酒,道:“能讓我葛山杠佩服的人,一巴掌就數的過來,你們陸家五爺算一個,陸家的五爺,好功夫,好本事,好心計”


    我聽得出山杠爺話裏帶刺,似乎跟五叔是老相識,但是再問,他就什麽都不肯說了,一口氣把剩下的酒全喝下去。我看的隻吐舌頭,那可是足足三十斤白酒,換成水也能把人撐死。


    “困了,睡覺。”山杠爺丟掉酒壇,合身躺下,嘴裏嘟嘟囔囔道:“娃子,我睡覺睡的死,你就受累守夜吧,替我趕著蚊子,可莫要跑遠了”


    “好。”我馬上答應,走山人如果兩人成行,至少得留一個守夜的人,這是規矩,我年輕,多受點累是應該的,這邊說話,那邊山杠爺就睡著了,夜裏風大,我輕輕給他蓋上一件衣服,然後坐到火堆旁。


    夜很難熬,尤其一個人無所事事的時候,腦子就會胡思亂想。我在琢磨山杠爺真實的身份和來曆,琢磨他為什麽會知道這些事情,我甚至還想趁他睡著的時候,揭掉他的眼罩,看看他那隻瞎了的左眼到底有什麽蹊蹺,能把三腳羊都嚇退。但我不習慣做那些偷偷摸摸的事情,而且怕山杠爺驚醒發現,隨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一坐就是三四個時辰,就在我忍不住想閉眼打瞌睡的時候,很遠的山路上,驟然閃出了十幾支火把的亮光,火把的火光間,還有那種洋鐵皮殼的手電筒的光。一看見這些,我就慌了,因為在當時,山裏的莊稼人不可能使用這種玩意兒。


    解放前,山裏的土匪為了生存,搶日本人的輜重,也搶和解放軍的物資。那些洋鐵皮殼的手電筒,大半是軍用物資,隻有山刺手裏才會有這種手電筒。


    “糟了是山刺過來尋仇的”我有點心慌,我能看見對方的火把,對方顯然也能看到這邊的篝火,我和山杠爺其實已經暴露了,我馬上熄滅篝火,喊山杠爺:“是山刺山杠爺,醒醒”


    我連喊了幾聲,山杠爺沒一點反應,我真的急了,一手拖著我們的幹糧袋還有包袱,一手就去拍山杠爺。


    手掌剛剛觸碰到山杠爺的身體,我就忍不住一哆嗦。


    他的身體冰涼冰涼的,就和死了的人一樣,沒有一絲熱氣。


    第三十七章發威


    我大吃一驚,山杠爺睡覺前還好好的,怎麽半夜功夫就渾身冰涼了我唯恐自己感覺的不實,慌忙伸手在山杠爺鼻子前探了探。網、


    這一探,我的心就像掉進了冰窖,惡寒刺骨。山杠爺不僅身子冰涼,鼻息也沒有了,我又檢查一番,他的脈搏,心跳一起斷絕,顯然是死了


    我傻了臉,腦子紛亂,山杠爺看著不是普通人,難道是晚上喝下去的那三十來斤白酒發作,醉酒而死我還不肯罷休,拖著他又搖又晃,可山杠爺的呼吸停止了不止片刻,無論我怎麽搖晃,他還是慢慢的僵冷起來。


    “怎麽辦怎麽辦”我回頭看了看,那些拿著火把和手電筒的山刺在山路間行走如飛,越來越近,我沒有山杠爺的本事,不可能同時對付那麽多敵人。我想逃走,但望著腳下的山杠爺,心裏又矛盾了。他臨睡之前囑咐過我,而且我答應會守著他。


    承諾,不分死人活人,因為承諾本身就不是做給旁人看的,那隻是自己心裏的道義。


    我帶不了那麽多東西,就把裝雜物的包袱還有幹糧袋全都扔了,一把架起山杠爺。山杠爺很重,一百六七十斤都不止,我的身子比較弱,把他背在背上,腳步明顯就蹣跚起來,想快也快不了。


    這周圍的地勢,我一點也不熟悉,背著山杠爺的屍體,撿著能走的路就跑。我走的慢,山刺跑的快,雙方雖然還有一段距離,但遲早是要被追上的。我啥都顧不上想,反正不肯丟下山杠爺,咬著牙拚命的逃。


    前後最多兩刻鍾時間,山刺的叫嚷聲已經從身後傳來,我跑的滿頭大汗,回身望去,一眼就看見兩個頭上纏著白布的山刺,那是山杠爺放走的家夥,如今真的帶人來找我們尋仇了。


    “小子給我站住”有人在背後大喊道:“找了你們整整大半天”


    我不可能因為對方的威脅就停下腳步,然而又跑了兩步,背後砰的傳來一聲槍響,這一槍打在腳邊,地麵的土層被子彈激起一片塵土。我被迫放慢速度,同時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如果這個時候丟下背後的山杠爺,趁夜色順勢翻滾著逃走,估計還能有一線希望,如果還帶著山杠爺,那絕對沒有活路。


    我跟山杠爺非親非故,但無論怎麽想,都沒法違背自己答應過他的事。


    腦子這麽一想,身後的人已經蹭蹭追了上來,十幾個山刺,帶著刀槍,一圈火把頓時把我和山杠爺圍在正中。;;;;;;;;;;;;;山杠爺把那兩個山刺嚇的不輕,所以剛剛圍上來時,山刺都很謹慎,抬槍對著我們,這些人的眼睛都比較毒,看了幾眼,就發現我背上的山杠爺不能動。


    “那老家夥不是凶的緊嗎”一個被割掉耳朵的山刺氣焰囂張,飛身一腳踹來,我背著山杠爺,動作就很遲緩,被一腳踹倒在地,剛想翻身爬起,一隻耳提腿重重踩到我胸口上,惡狠狠道:“叫那老家夥起來,叫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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