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們陷入永遠的黑夜了,必須要有人用鮮血才能夠引導其他的人出去。”但增的聲音變了,我嚇得把他的手扔開,向前幾步才轉過身看著他,他哪是但增,明明就是桑吉布。我們還在血霧之中,我問道:“怎麽是你?但增呢?我明明是拉著但增的。”


    桑吉布看著我,眼裏也是困惑:“怎麽可能呢?是我把你帶到這裏來的,你說要找但增,我就領你過來了。”我張大了嘴:“你是說但增在這裏?”他搖了搖頭說道:“不,但增不在這裏,這裏是你硬拉著我過來的。”我問道:“那但增在哪裏?”


    他說道:“你跟著我來吧。”我跟在他身後,但卻保持了近一米的距離。說實話,我現在也許連自己我都不能夠相信了,不知道到底什麽是真,什麽是幻。


    我奇怪的是桑吉布領著我竟然是向北走,那是我們來時的路。我曾經在慌亂中也嚐試過從那跑出去,但無論怎麽跑都還是置身血霧之中。


    他帶著我走到了我曾經坐過的那顆樹下,但增竟然真的在那裏,不過卻好像是睡著了。我跑過去搖了搖但增,但增被我搖醒了,看到我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你們終於回來了,咦,怎麽就你一個人?”我說道:“桑吉布帶我來的。”我的手向身後一指,但增說道:“哪裏有人啊?”


    我忙扭過頭去,身後真的沒有一個人影。我說道:“但真是他把我帶了過來的,不然我怎麽也不會想到你會在這裏。”


    他問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怪事?”我沒有回答他,反問道:“你呢?”他皺起了眉頭說道:“我聽到了嬰兒的啼哭,便尋到了哭聲傳來的地方,然後竟然看到了很多的嬰兒。”我問道:“是不是身高大概都一尺半,皮膚皺巴巴的,還白得發青?”他看了我一眼說道:“你怎麽知道?”我說道:“後來呢?”


    但增盯著我看了半天說道:“後來我看到桑吉把你給殺了,剜了你的內髒喂食這些嬰兒。”我點了點頭著:“快說,然後呢。”他說道:“然後我便去製止他,可卻讓一幫嬰兒困住了。等我好容易擺脫了他們的糾纏,你和桑吉卻已經沒了蹤影。”


    但增說到這兒,伸出手來:“給我支煙吧。”我看了他一眼:“我不是給了你一包的麽?”他“哦”了一聲,從包裏掏了出來,點上一支。他說道:“然後我便跑了出來,到血霧中找你們。”我說道:“你還看到什麽嗎?”


    他點了點頭:“在南邊,我看到了你的屍體。”我問道:“泡在水裏的麽?”他搖了搖頭:“在絞刑架上,而桑吉正在和一個紅衣的女人說話,但他們卻無視我的存在,或者根本就沒看到我一樣,不過,我也聽不到他們說些什麽。”


    我說道:“然後呢?”但增深深地吸了一口煙說道:“然後我想把你從絞刑架上放下來,但卻不知道被誰給打暈了,醒來的時候再看看周圍,一切都消失了。”


    我問他:“你是怎麽到這裏的?”但增苦笑道:“醒來之後我便在想一個問題,會不會我們每一個人都被困在了自己的一個幻境裏。”我插嘴道:“嗯,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但增說道:“你有試到過烏鴉吞噬活人嗎?”我說道:“你經曆了?”他點了點頭。我問道:“桑吉把你壓住以後,大烏鴉便撲了出來,然後一群小烏鴉也一起在你的身上蠶食著,直到把你變成森森白骨。”


    但增望著我:“你也經曆了?”我說道:“差一點經曆了兩次。”但增說道:“我也是,但第二次我顧一切想把他抱出來,可一進入血霧之中,他卻消失了。”我頓時明白了,對於桑吉布,我和但增有著同樣的經曆。我問道:“那你怎麽會在這?”但增說道:“我又重新回到南邊去找你,看到你在池塘邊蹲著,發呆。”


    但增又點了支煙:“見到我,你便讓我跟著你到一個地方去,然後就把我帶到了這裏,你說你去找桑吉!然後就是再次見到你出現了。”我說道:“把你帶過來的人不是我。”但增說道:“但桑吉去了哪呢?”


    我問但增:“你聽過這句話嗎?我們陷入永遠的黑夜了,必須要有人用鮮血才能夠引導其他的人出去。”但增奇怪地抬起了頭說道:“你帶我出來的時候說過一次。”我說道:“這句話是桑吉對我說的。”


    我們倆還是決定再一次進入血霧深處去,一定要把桑吉找到。


    外卷 歸來記 第七章 見鬼


    這一次我和但增找遍了整個血霧,包括每一個幻境,卻根本沒有發現桑吉布的蹤影。而且更為奇怪的事情是我們自己再也沒有出現任何的幻覺。


    “桑吉怎麽不見了?”我問道。但增說道:“不知道,我們應該已經走遍了吧?想想,還有沒有遺漏的地方?”我搖了搖頭,我確信我們是把整個區域都找遍了,但增說道:“我們先退出去吧。”我說道:“可我昨晚就試過了,根本跑不出去。”但增說道:“試試吧,幻象都消失了,或許能出得去。”


    我說道:“那就試試吧,可桑吉呢?”但增的神情黯淡了,他緩緩地說道:“我們都找遍了,或許他已經先出去了吧。”我知道但增自己都不相信他自己的話,但我也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麽辦。


    我們開始往回去的方向走,這一次果然如但增說的一樣,幻象消失了,出去的路上血霧越來越淡,看來我們應該很快就能夠出去了。


    走出血霧,外麵天果然已經大亮了。


    我隱約感覺到身後總是有人跟著,但當我轉過身去,卻什麽都沒有。我輕輕地對但增說:“你有沒有感覺到身後有人。”他看了我一眼,輕輕地點了點頭。看來這不是我的錯覺,我又一次回過頭去,是桑吉布,他就站在血霧的邊緣,微笑著向我的揮手,另一隻手裏提著他的那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


    我拍了下但增,然後示意他往後看,他也呆住了。


    我叫道:“桑吉,走!”桑吉沒有說話,一直保持著那個動作。但增慢慢地走了回去,我也緊緊地跟在但增的身後。我們向桑吉布走去,我的雙眼一直盯著桑吉布,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他竟然在我們的眼皮底下消失了,我的心裏無比的驚異,看著但增突然停頓的腳步,我想他應該也看到了這一幕。我輕輕地叫道:“但增,但增。”他才猛然驚醒過來,他說道:“桑吉呢?”我說道:“消失了。”我的心裏出現了那句話:我們陷入永遠的黑夜了,必須要有人用鮮血才能夠引導其他的人出去。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桑吉布已經死了。


    但增拍了下我的肩膀,我嚇了一跳。他望著我問道:“記得桑吉說的那句話嗎?”我點了點頭,但增歎了口氣:“走吧。”我知道但增一定和我有了同樣的想法,桑吉布已經死了,他用他的鮮血為我們指引著出路。


    沒走多久我們就看到了哈拉湖。


    來的時候我們是三個人,回去的時候卻隻剩下我和但增。一路上我們都沉默不語,我們都在想著桑吉布,想著昨晚的那些遭遇。下午三點多鍾,我們才回到尕河鎮,我問但增:“一會怎麽向桑吉的家人交待?”但增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我說道:“但我們還是得告訴他們發生的一切。”但增點了點頭。


    進了鎮子,我們向桑吉布的家走去。


    推開桑吉布的家門,一個老婦人正坐在裏麵,但增一楞,顯然他也沒見過這個老婦人。老婦人問道:“你們找誰?”但增說道:“我們是桑吉的朋友。”老婦人說道:“什麽桑吉,沒有桑吉。”但增又問道:“多吉在麽?”老婦人說道:“也沒有什麽多吉。”


    但增有些急了:“這不是桑吉布的家麽?”老婦人說道:“這裏從來沒有什麽桑吉布。”她大聲對著裏屋喊道:“紮西!”裏麵走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老婦人說道:“他們找桑吉布,你知道這個人麽?”紮西搖搖頭:“我們這裏沒有叫桑吉的人。”但增還想說什麽,我拉住了他。


    其實我也覺得不可思議,老婦坐的那個位置就是當天我坐著喝酥油茶吃粘粑的位置。我悄悄對但增說道:“先離開再說吧。”我們向老婦和紮西道了別,離開了桑吉布的家。出來後但增說道:“怎麽會這樣?”我沒回答他,而是敲開了隔壁的門。


    隔壁這家我們也是認識的,是一個孤老頭子,叫平措。平措打開了門:“但增?”但增著急地說道:“平措,你還認得我?”平措笑了:“怎麽會不認得啊?”但增問道:“那桑吉你應該也認得吧,住你隔壁的。”他用手指了指,平措一頭的霧水:“桑吉?我們這沒有叫桑吉的啊,是紮西吧?”


    平措的話讓我們的心沉到了底,難道桑吉也是我們的幻覺不成?可我們和桑吉相識已經很多年了,怎麽會突然在人們的記憶中蒸發了呢?


    告別平措,我和但增的情緒更低落了,莫非我們這次真的見到鬼了?但增還是不死心,他說道:“走,到派出所去,桑吉不可能就這樣沒了。”我們去了派出所,可管理戶籍的警察卻告訴我們,這個鎮上根本就沒有桑吉布這個人。


    帶著絕望,我們找了一家旅館,先住下了,但增明天一大早回西藏,而我隻能坐下午的班車離開。躺在床上,我問但增:“要不,我們再回去找找?”但我的內心卻有些害怕,我怕但增也答應了,我害怕再一次經曆那樣的恐怖場景。誰知道但增卻說道:“我現在確信沒有桑吉這個人了,我們睡吧!”


    第二天一早,但增走了,走的時候他一句話都沒說。我送他到車站,上了車,他用一雙空洞的眼神望著我,然後輕輕說道:“真的沒有桑吉嗎?”我也迷糊了,回答道:“或許真的沒有吧?”他說道:“那我們為什麽會來這裏呢?”我搖了搖頭。


    車開了。


    中午我胡亂地吃了點東西,收拾好東西就準備離開。到了長途車站我聽到有人在議論。


    “聽說警察在哈拉湖那裏發現了一支槍,旁邊還有一小袋粘吧。”“不會是有誰想不開跑那去自殺吧?”“不知道,管他的呢。”“這鎮上有人失蹤嗎?”“沒有聽說,小鎮就這麽大,如果真有人跑去自殺我們一定能夠知道的。”


    是桑吉的槍,還有我讓桑吉備的粘粑,我抓起行李,跳下了車,司機大聲地問道:“唉,你到底還走不走?”我擺了擺手:“我不走了,還有些事情要辦。”我一路奔跑,向著哈拉湖的方向……


    外卷 歸來記 第八章 驚魂


    鄧琨的偵探社開業已經快一個月了,可悲的是卻沒有接到一單業務。我倒是他那裏的常客,幾乎每天都會在他那裏泡茶,聊天。


    “你還真把我這裏當成茶館了?”鄧琨問我。我笑著說道:“反正你閑著也是閑著,有我陪著你,你就偷笑吧。”鄧琨問道:“梁平給你打電話了麽?”我點了點頭:“他知道我們回來了,讓我休息一段時間繼續回中心上班。”


    “那你怎麽想的?”鄧琨問我。我扔了支煙給他:“休息一段時間再說吧,好好地享受下生活。”鄧琨說道:“陸亦雷不是一力想邀你進京的麽?”我搖了搖頭:“不去,我懶散慣了,還是這樣的日子安逸一些。”


    鄧琨說道:“你幹脆也別回什麽中心了,和我一起幹吧。”我笑道:“你看你開張了一個月什麽案子都接不到,跟你混遲早得餓死。”


    “請問,誰是鄧偵探?”有客人上門了,是個女人,看上去二十五六歲,嬌小玲瓏,有一雙大大的眼睛,仿佛會說話一般。我指了指鄧琨,鄧琨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就是鄧琨。”女孩說道:“哦,我想請你幫我調查件事情,不知道你們的收費貴嗎?”鄧琨說道:“那得看是什麽事情了。”


    女孩說道:“我叫木蝶,是婦產醫院的護士。”這時鄧琨已經給他倒了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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