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聞異事倒是聽了不少,隻不過過耳就忘了,權且當做無稽荒誕之談。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半尊塑像上頭,隻覺得心髒跳動忽然間加快了。眼前的一切時而模糊時而清晰,我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縱身一躍就落在了祭壇最中間的那個台子上。手輕輕地拂過了那塑像上不平整的斷痕,一眼像是望穿了時空的局限。在那亙古之初,混沌青蓮中孕育出了無上的劍意。我能夠感受到識海裏頭的混沌珠在躁動,而被我封印了的修為似是也是湧動,想要衝破一切束縛闖出來。


    這祭壇……五帝招神……腦中一陣暈眩,我幾乎維持不住自己搖搖晃晃的身形,忽地一隻強有力的手伸過來扶住了我,是元絡,不知何時她已經躍到了我的身邊來。那雙清冷的眸子中盛滿了關切。“我沒事。”我勉強的笑了笑,輕聲道。


    “嗯。”元絡淡淡地應了一聲,手卻沒有放開我,反而是讓我靠在了她的身上。下巴抵著她的肩膀,垂在了身體兩側的手抬了起來,慢慢地環住了元絡的腰。綿綿的呼吸聲與元絡身上淺淡的香氣纏繞在了一起,我輕輕地閉上眼,將思緒徹底的放空來。


    “有人來了。”元絡低聲地說了一句。


    “是誰?”我喃了喃唇,低問道。元絡沒有吭聲,這祭壇東側的石門轟隆一陣響就打開了,我一睜開眼,就看見了幾道熟悉的身影。淺淺地舒了一口氣,元絡周身的警惕也隨之解除了。她攬著我從祭壇中間掠了出去,落在了那幾個人麵前。


    玉塵子睨著眼,擦了擦額間的汗水,大聲道:“怎麽是你們兩人,嚇了我一大跳。”


    “有什麽可怕的。”石玉璧繞到了前頭,嘖嘖歎了幾聲。被她的目光盯得渾身難受,我趕忙鬆開了搭在了元絡腰間的手,冷不丁的又被元絡給拉住。元絡沒有吭聲,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石玉璧。在這人出現之前,元絡對她讚不絕口,隻是見麵之後,卻像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這是口是心非,還是因為石玉璧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想到了石玉璧在元絡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我就更加的難受了。


    “這祝岩山真的太邪門了,到處都是奇奇怪怪的陣法,我們追著那輪血紅的圓月到了這兒來,可是又看不到了。”玉塵子仿佛感覺不到這怪異的氛圍,伸出手在麵前揮了揮,打散那繚繞的灰塵,又道,“慕華,你們怎麽在這兒,不是去城主府嗎?那獨孤無雙呢?”


    “我們是從城主府的天蛇窟過來的,這紅月與獨孤無雙沒什麽關係,所謂祝岩山上升紅月,是螣蛇的眼。”元絡淡淡地應道,一回身,手指向了那隻剩下一個稀薄殘影的螣蛇,兩隻紅色的巨眼與祝岩山的紅月一模一樣。


    聽了元絡的話,玉塵子這才注意到那個祭壇。他走到了祭壇邊,彎腰撩撥了那泛著微波的紅色血池,又將手放在了鼻子底下嗅了嗅,開口道:“這炎池怎麽變得冰涼無比?一點兒湧動的靈力都沒有了。”頓了頓,他又搖頭自言自語地說道,“也對,都過去千年了,靈力大約都散盡了。”


    “玉塵子,你知道這祭壇?”我開口問道。


    “你這丫頭沒大沒小的。”玉塵子瞪了我一眼,嘟囔道,“這個祭壇應該是請神台,我聽我師父說過,在千年之前,魔界肆虐人間,五方仙帝也無法徹底斬除魔神蚩羲,因而他們就設下了請神台,妄圖喚醒那沉睡的遠古上神。可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儀式失敗了。”


    “哦。”我點點頭,注意力轉到了其他的地方上去,“玉塵子你師父是何方高人啊?”能夠活到現在恐怕也是個老家夥了吧?那他應該知道很多的事情。


    “我師父是劍聖!”玉塵子的目光忽然間肅穆起來,他的神情裏滿是對那位不知身在何處的師父的崇敬。我想,我師父要是有這種尊師重道的徒弟一定會很開心的,比我這種老是跟他唱反調的逆徒好多了。“至於家師的名諱,不可說,不可說。”玉塵子搖了搖頭,又歎息了一聲。


    “什麽不可說?”一聲嗤笑傳過來,石玉璧捋著發絲,繞著玉塵子轉了一圈,笑說道,“那老家夥早已經不認你們這些徒弟了,甚至連淩劍山都不認了。說的是他離開宗門四處雲遊不知所蹤,可事實上,是他嫌棄淩劍山,因而將整個宗門都拋棄了。”


    “阿姐。”那傻立在一邊的石滿奮變了臉色,扯了扯石玉璧的袖子,那囁囁嚅嚅的樣子真讓人想一巴掌拍死他。事實上石玉璧就是這麽做的,她可不管這人是誰,一巴掌拍開了他的手,冷笑道,“你們淩劍山的離我遠點。”


    “孽徒!孽徒!”玉塵子臉色漲得通紅,眸中除了怒氣還有一絲尷尬,看來有些事情被石玉璧說對了。他用力地跺了跺腳,指著石玉璧哆嗦了老半天,可人家石玉璧隻是朝著他翻了個白眼。聽元絡說這石玉璧原本是玉塵子的愛徒,可一下子變成了這幅鬼樣子,落差實在太大了。我帶著憐憫望了玉塵子一眼,他已經放下了手,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裝作可憐地說道,“當真是造孽啊,我應該聽掌門師兄的話,這樣子我的乖徒兒就不會變成妖裏妖氣的樣子了。”


    “嘁。”石玉璧冷哼了一聲,別開眼,顯然是不吃玉塵子的這一套。


    “師父。”一直低著頭的空桑忽然開了口。


    “嗯?”元絡輕哼一聲。


    “我們接下來該做甚麽?在祝岩山一路走來,並沒有遇到魔修者,城主府中呢?”空桑問道。


    “是啊是啊,你們在城主府遇到了什麽說來聽聽。”玉塵子應道,“慕華,你不會因為獨孤無雙是帝國的國師就刻意的隱瞞些什麽吧?咱們是出家之人,一旦進入了修仙正途,就該拋開俗世的一切了,可不要像羨門府的那群人,還以王侯將相什麽的自居。”


    元絡掃了空桑一眼,那眼神當真是冰寒刺骨,幸好她幾乎不用這種眼神瞪我,她對我就算是生氣時候,眸中始終會隱藏著些許的暖意。元絡說她不是跟獨孤無雙一道的,我信她。她這模樣,也不像是跟空桑一道的,再聯合之前發生的一些事情,難道空桑與帝國是一夥兒的,他們想要從元絡身上得到什麽呢?我還在腦中瞎猜著一些事情,元絡開口了,她隱瞞了引魂燈的事情,將琅嬛閣的秦錚還有遇到了羨門府師徒二人的事情一一告知玉塵子。


    “我就說那師徒兩個實在是靠不住!”玉塵子啐了一口,罵道,“他們兩個就這麽走了?直接回羨門府去了?”


    “不回羨門府,難道留在這兒瞎轉悠嗎?”石玉璧冷笑著頂了一句。“這祝岩山沒有魔修者,你們兩個是從哪裏得知消息的?不過呢,也不是沒有收獲,這請神台,五位仙帝的塑像在這兒,還有那螣蛇的殘影。”其實石玉璧說錯了,這兒有魔修者,隻不過元絡將這事情給瞞了下來,沒有告知他們罷了。


    “塑像和那殘影有什麽用處麽?”空桑不解地問了一句。


    “有沒有試一試便知曉了。”石玉璧冷笑了一聲,化作了五道劍光,轟隆隆一陣響動,那五尊仙帝的塑像被打碎了。這修仙大陸的人對五方仙帝是極為尊崇的,哪裏敢像石玉璧這樣子?空桑還有石滿奮他們,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這等行為,可算是大不敬。石玉璧落回了地麵,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塵,背對著那個祭壇,扯出了一抹笑,慵懶地說道,“這些塑像似是一點用都沒有呢。”


    塑像的石塊砸到了那紅色的池子裏,泛開了一道道漣漪。石塊沉入底下,很快就不見了。這個祭壇算是被完完整整的破壞了,隻剩下那半尊塑像還立在了那裏。


    “動了,動了!”石滿奮忽地驚叫一聲。


    “什麽東西動了?說清楚一些。”石玉璧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大聲斥罵道。


    那稀薄的螣蛇殘影一點點的凝成了實質,那纏在了池子邊的青黑色的蛇身一點點的移動。啪嗒一聲,蛇涎滴入了血紅色的池子中。兩隻蛇眼當真是亮如月盤,嘶嘶嘶地聲音在這個冷寂的山洞裏響起來。又是轟地一聲,那半尊塑像連帶著青蓮坐台一並沉到了那個紅色池中去。眼角在瘋狂地跳動,背上的軒轅劍也開始不安分起來。我拉住了元絡的手,在她的掌心隨意地畫動,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夠緩解我內心的焦躁。


    “沉睡的螣蛇,醒了。”元絡眸中泛過了一道異色,她低低地說了一句。


    醒了……如同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開,我仿佛聽見那從千年前傳來的呼喚聲。


    吾神歸來!吾神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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