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夫人痛失得力臂膀, 王熙鳳得賈母抬舉, 正式管家。王夫人更加心切的想讓寶釵與寶玉成事,以此分掉王熙鳳的權利。王夫人相信,以賈母對寶玉寵愛的程度, 愛屋及烏,日後管家的也是寶玉的媳婦。


    想到賈政賈母的態度, 王夫人還是決定押寶在女兒身上。宮裏打點半分不比宮外少,加上皇上對後宮有限, 宮妃不過是節慶時得些份例賞賜, 再多的就沒有了。賈元春的日子並不算好過,隻得跟家裏伸手。


    賈元春位份高貴,王夫人遞牌子請安並不困難, 行了禮, 元春賜坐。太王夫人便說起了寶玉之事,又誇讚了薛寶釵一番。


    “母親, 老太太和父親是什麽意思呢?”元春輕聲問。


    王夫人臉色一僵, 元春知意,溫聲道,“寶玉出仕,難道不需嶽家扶持嗎?母親,咱們雖與姨媽有親, 到底要為寶玉將來考慮呢?”


    王夫人歎道,“不說別的,我單就喜歡寶丫頭的品格兒, 穩重大方。”


    元春不言,王夫人便想起妹妹所提薛蟠的婚事,笑道,“寶玉暫且不提,還有一樁好親事,要與娘娘說呢,薛家蟠兒瞧上你姑媽家的林丫頭了,我想著這不是親上作親麽,想請娘娘示下,若有娘娘發話,這樁親事豈不是更體麵麽?”


    元春眉尖一動,道,“母親,之前林家與薛家幾乎撕破了臉,很有些齷齪,怎麽可能做親呢,母親不是哄我的吧?”


    王夫人笑,“就是因為不合,若能作親,豈不是嫌隙全消麽?薛家百萬家資,族人親戚不知多少,如今林家門第冷落,也算相當呢。”


    元春搖頭道,“此事不可,母親且聽我說,上次我回家省親時見過林謹玉一麵,雖說年紀小,極有傲氣,我勸他回榮國府他都不應。何況他姐姐跟薛家的親事,就算林家勢微,那也是正經的書香門第,怎可配以商家為妻?林謹玉不是好相與的,讓姨媽家另擇賢良吧。如今皇後娘娘奉太後隨上皇皇上秋狩,留我鎮守禁宮,怎可有半點兒差錯?”


    兩件事都被駁回,王夫人麵子上就有些過不去,低語道,“那園子,你姨媽他們也沒少出力,從沒求過我什麽,娘娘,宮裏賜婚向來是榮耀,林謹玉不過是個舉人,怎敢輕拒呢?你姨媽也是真心想做這門親,林姑娘是咱家的外甥女,嫁到你姨媽家也不算外道呢,再有老太太瞧著,誰敢虧待她不成麽。娘娘總說門第,你姨媽當年也是王家嫡女,不照樣同薛家結親麽?”


    “不妥,兩家有意,本宮下令才算錦上添花,萬沒有這種給仇家做親的道理。”元春是個謹慎的,仍不言允。


    王夫人眼圈一紅,含淚道,“親戚們有來有往才能長久,你姨媽是我親妹妹,家裏什麽情形娘娘也知道,如今全靠你姨媽家幫襯。我總覺得欠你姨媽些什麽,好不容易能幫上忙了,不過求娘娘說句在,怎麽就這麽難呢?”


    元春臉一僵,幸好邊兒上沒人,母親真是糊塗了,什麽沒臉的話都說出來,皺眉道,“母親且收了淚吧,寶玉是我親弟弟,我管他是情理。姨媽家姓薛姑媽家姓林,焉有管到別人家去的道理。母親隻當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宮裏哪有隨便賜婚的理兒,上頭有上皇、皇太後、皇上、皇後,女兒凡事並不敢自專呢。”


    “這也不是別人家,親表弟親表妹,怎麽就管不著了呢?”王夫人拭淚道,“大不了娘娘寫封信著人送去,親自作媒,他們怎會不依呢?難道這也不行?”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此乃至理名言,賈元春又見母親哭天抹淚的模樣,實在不像,想斥責也說不出口,長歎一聲,命人傳了筆墨,再三叮囑,“母親且去問問,若人家不願意,萬不可勉強!”


    王夫人歡天喜地的謝恩,出宮直奔梨香院。


    薛姨媽聽說事成,拿起信看過,王夫人笑道,“有娘娘的書信,林家怎敢不應,如今他們孝期剛過,妹妹帶著蟠兒拿了信去,商量聘嫁的事吧,我同老太太說一聲。”


    薛姨媽一疊聲的叫人去找薛蟠回來,止住王夫人,笑道,“待定了日子再跟老太太說不急,我倒要煩姐姐一道去林家提親呢?”


    王夫人真有些杵了跟林家打交道,薛姨媽笑,“有娘娘的意思在裏頭,我倒要看看林謹玉怎麽說?再者,帶著林家姐弟一道給老太太報喜才是大善呢。”


    王夫人一想,道,“也對,先把事砸瓷實了,省得老太太搗鬼。”


    待薛蟠回來,二人領著丫環婆子套了馬車浩浩蕩蕩排場十足的去了林府。


    林謹玉不在家,他正巧在許子文家請教功課,聽說陳景元一道秋狩去了,林謹玉心腸細膩,每日都來許府走一遭,以免許子文寂寞無聊。


    林謹玉正在聽許子文撫琴,包子帶著林福,兩人臉色匆忙,一道過來,林福急聲道,“大爺,趕緊回去吧。榮國府二太太薛太太薛大爺來了,姑娘給氣得不行,暈過去了。”


    許子文停了琴,臉色一沉,“你先去,我換件衣裳隨後就到!”


    包子道,“馬在門口等著呢。”


    林謹玉幾乎是飛回去的,說風馳電掣不為過,顧不得內城不得騎快馬的規矩,一到家門口,榮國府的馬車還在,翻身下馬直往內院跑。


    林黛玉此時一口氣緩了過來,躺在床上,眼中默默流著兩行淚,幾個丫環也都是眼圈兒微紅守在旁邊伺候勸解著,見到林謹玉回來,微雨才算安了心,林謹玉走到床邊坐下,“怎麽了,嚇死我了。”


    林黛玉哭得出不出話,微雨將信呈上,哽道,“貴妃娘娘給姑娘賜了婚,要姑娘許配給薛家大爺呢,這可如何是好。”


    林謹玉臉一冷,接過一目十行的看了,折好放在袖中,笑道,“姐姐多心了,你們在內宅,不知道外頭的事兒,這朝中上有太上皇太後皇上皇後,萬沒聽說過一個貴妃賜婚的道理!他們這是自己作死呢,這封信就是將自己的脖子送到咱們跟前,看我叫他們怎麽死!姐姐放心吧,咱家如今出了孝,穆大哥早跟皇上求了恩典,隻是秋狩,要待禦駕回京才好賜婚呢。”


    林黛玉擦了擦淚,“真的?”


    “我何時騙過姐姐。”林謹玉扶姐姐坐起來,命人打了溫水來,拿帕子給姐姐拭去淚,說道,“姐姐且安心,賈妃這封信,夠她喝一壺了,以為我會看在榮國府麵兒上忍讓,那就錯了!”


    林謹玉這才點頭,稍安了心,林謹玉問道,“薛蟠真是妄想,他來了可有衝撞姐姐?”


    林黛玉搖頭,低聲道,“這是內宅,焉有外男進來的道理?就是……”想到薛姨媽王夫人說的那些話,林黛玉悲從中來,眼淚連連斷斷的掉了下來。


    林謹玉又勸解了一番,馬嬤嬤進來,輕聲道,“大爺、姑娘,薛太太二太太要過來看望姑娘呢。”


    “姐姐別難過了,我去會會她們。”


    林謹玉叫了十幾個粗使的婆子過去,直接把人趕了出去,王夫人薛姨媽薛蟠跌跌撞撞的出了門,到門口幾乎驚駭的昏過去,馬匹全都躺在地上,大片的血跡浸到腳下的泥土地裏,四輛青篷雕花馬車被砸得稀巴爛。林謹玉在門口擺了張太師椅,悠閑的坐著,身後站了十幾個粗壯的侍衛,喝了口茶,林謹玉微微一笑,“今天殺的是馬,下次說不定就要殺人了呢。三位走好,咱們公堂之上再見!”


    王夫人臉色青白,冷聲道,“這是娘娘的旨意,你敢抗旨!”


    “潑水掃地,將這些畜牲都收拾幹淨了,別站髒了我林家的地界兒!”林謹玉一說話,十幾人上前推搡著榮國府的諸人離開,平常都是他們欺負人,何曾被人欺負過呢?各種夾雜不清的話都出來了!


    林謹玉根本沒理會,帶了人騎馬直奔工部,賈政正是在工部為員外郎,看這個勢頭兒,真不不必拿榮國府當麵兒上親戚了呢。


    林謹玉衣衫極精細,徒汶斐有心討好,那真是自己穿啥給林謹玉穿啥,這工部侍衛隻見人影一閃,後頭跟著的林福馬上送上一張銀票,笑道,“那是我家大爺,賈員外郎的外甥,請大人喝酒!”


    賈政是個芝麻大點兒的小官兒,沒獨立辦公室,林謹玉直接闖了進去,賈政看到林謹玉還挺高興,笑道,“謹玉來了,可是有事?”


    林謹玉眼圈透紅,含淚道,“可不是有事麽!我來專門是想問舅舅,榮國府到底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我們孤女弱弟!”


    “外甥此話是什麽意思!”賈政不解了。


    林謹玉冷笑,厲聲道,“舅舅不知道?那為何二太太去宮裏請賢德妃娘娘寫信來,要我姐姐下嫁薛家!舅舅!薛家三番兩次要害我們姐弟性命,先是假燕窩,一計不成,縱奴雇凶殺我!是不弄死我們姐弟不罷休的!我年紀雖小,也是林家家主,我們林家,乃重華大長公主之後,如今雖說門第冷落,寧死也斷不會下嫁一介商賈!舅舅若有意與薛家聯姻,怎麽不叫自己女兒去嫁,欺負我們姐弟無依,請宮中下旨!可我告訴舅舅,上皇太後皇上皇後尚在,我倒不知道賢德妃是哪個牌位的貴人,怎麽就有臉插手我們林家家事!如此三番兩次欺負於我們,舅舅到底安得是什麽心,是個什麽算計!諸位大人都在,我是不怕丟人的,舅舅且還我公道來!”


    賈政隻覺得眼前發黑,差點倒下去,林謹玉含淚喝道,“舅舅隻認薛家是姻親,一次次的縱他們對我下手,可對得起我九泉之下的父母,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府上的女兒是尊貴的,難道我林家女兒就差了不成!賢德妃娘娘省親,要我搬回榮國府照應,舅舅難道不知道,之前我們姐弟在府上住了不過兩月,就拿了萬兩白銀,榮國府這般貴重門第,豈是我們能住得起呢?我不知道薛家給了賢德妃什麽好處,能請動賢德妃娘娘寫信說媒!若舅舅知道,跟我說一聲,我林家傾家蕩產,也為賢德妃娘娘備重禮孝敬,隻求她安份守己,不要逾越行事!做下這等目無規矩法度的事!”


    賈政臉色慘白,想辨駁一二句,無奈此非他的專長,見林謹玉抽身要走,忙抓住林謹玉的袖子,急切的道,“外甥且慢,我的確不知,待查明,我定給外甥一個公道!”


    林謹玉落淚,抬手甩開賈政的手,皺著眉眼淚一串串的流下來,泣道,“舅舅如此這般行事,實在令人心寒!我的父母看錯了榮國府,使得我如今無外家可依!如今,我也不必舅舅給我公道,您當初沒給我公道,現在我也用不著您的公道!朗朗乾坤,自的皇上為我們孤女弱弟做主!”


    榮國府那點子事兒剛淡下去,沒想到一波剛平一波又起。話說賈政在工部時日久了,一個員外郎做了十幾年,上下都熟,連守門的侍衛都換了五六撥,他還是原地踏步,也沒多少人真正看得起他。此時見林謹玉進來,還沒來得及說話,林謹玉便巴拉巴拉的一番控訴,以前人們都是外頭聽來的小道消息,與當事人親自口誅筆伐,那是完全不同的效果。何況林謹玉年紀是真的小,誰家時沒兒女兄弟,聽林謹玉一樁樁說出來,也確實令人心酸。


    諸人都在心酸著,就聽到一個清朗的聲音問,“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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