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和紅梅姐成親後, 小九叔與崔瑩也舉行了個簡單的小定禮,留下信物, 約好明年成親。


    崔家都挺願意這樁親事, 崔淩一直同白文在新伊城主持生意, 聽白文說過不少小九叔和白木香當年創業的事,本身就認為小九叔能幹,是個有本事的男人。這幾次小九叔來北疆,兩人也打過交道,彼此心中有數。隻是,白家在關內, 崔家在關外,原本小九叔還擔心崔家舍不得崔瑩遠嫁。


    結果, 根本不存在這種擔心。說來, 崔家一百多年前也是關內顯赫人家,那時家裏還有人做官,就是做官壞了事被發配到關外,一下子就在北疆紮了根。日子越過越差, 現在就剩一家四口。崔淩當然願意妹妹嫁到關內, 就是崔淩自己,以後也有去關內的打算。


    至於崔父崔母,這對夫妻完全就是那種吃苦耐勞的老好人,對於閨女和小九叔的親事,見過小九叔後就沒了意見,這樣體麵俊俏又有錢的女婿, 在哪兒找去?原本因家裏閨女挑剔的厲害,幾乎是把全縣的媒婆都要得罪完了。都說他家閨女眼界高,尋常人瞧不上。二老就擔心閨女挑撿太過反尋不到好婆家,沒想到,柳暗花明嫁給東家了!


    這樣的好親事,哪裏尋去?


    崔家特願意,至於小九叔家裏麽,他爹白氏家族族長兼白家村裏長以前對兒媳婦的期冀是,明理賢惠能幹的鄉村姑娘,後來兒子發了財,白族長對兒媳婦的要求就更高了,提升為,明理賢惠最好能娶個秀才家的姑娘;然後,待白木香飛黃騰達嫁給了狀元郎,白族長開始夢想兒子能娶個官宦人家的小姐。結果,小九叔一直打光棍到白木香都當了娘,他身邊兒連隻母蚊子都沒有。


    白族長急的眉毛胡子一起掉,現在不用剃頭,出去人家都當他是不是從廟裏出來的和尚。白族長現在對兒媳婦的要求已經降低到一個字:女。


    所以,小九叔家裏也不成問題的。


    就是李紅梅對於她定親二嫁的事,白家村那些鄉親竟然無禮相賀很是不滿。小九叔是送了賀禮,可是以前在村裏,她隨往的可不少,如今這些人聽到她二嫁的喜事,竟然都裝死人沒表示!


    李紅梅跟小九叔叨叨了幾句,說村裏人沒情分。小九叔道,“他們都羨慕嫂子你哪,聽說你嫁了舉人,一個個的張大嘴巴話都不會說了。倒是都打算送你賀禮,隻是大都不是三尺紅布頭就是一籃子雞鴨蛋的,我這來北疆前也沒回老家,要不等下回我給你捎來。”


    “算了。大老遠的東西不好帶,隻是禮不能不收,小九你替我收,雞鴨蛋給你爹娘吃,布給你家用,不能便宜了他們。”


    “我折現以嫂子你的名義捐給咱們村裏的族學吧。”


    “別以我的名義捐,以木香的名義捐。我以後就不是你們老白家的人啦,讓木香去賺這個名兒。”一想到以後她就不再是白家村的寡婦,而是舉人家的太太,紅梅姐就頗有揚眉吐氣之感。


    小九叔笑著一口應下。李紅梅又問,“我這一出門子,木香她二叔沒鬧妖蛾子吧?”


    “那倒沒有,五哥現在到族學裏教書了,五嫂帶著幾個侄媳婦也往作坊裏織布去了。”白木香的二叔在族中排行第五,故而小九叔稱一聲五哥。


    “先時木香叫我們二嬸過來一起織布,她那二叔不識好歹,硬說有辱斯文,我說你飯都要吃不上了還斯文個頭啊。當初我們老太爺臨去前分家,我們兩房是平分的。我家分來的產業,這些年一家子吃喝了,倒沒委屈了肚腸。他家分的東西也不少,都是叫她二叔吟風弄月折騰幹淨了,還不如吃喝了哪。”李紅梅念叨一回那酸掉牙的前小叔子,“現如今不擺臭架子就好,到底有木香這裏,他們在村裏也吃不了虧。”


    還真是這個理。村裏的作坊也不是誰想去就能去的,作坊裏管一日三餐,按工掙錢,外地的姑娘還能包住宿,出了名的好差使,還有縣城的姑娘過去織布賺錢,比在家織布心靜,掙的也多。


    當初白木香真是好心,讓她二嬸過去織布,她二叔攔著不叫去。不然,有白木香這裏,幾個堂弟煆煉一二,旁的不說,小管事也能做一個了。


    可就是這樣,現在她二嬸要帶著媳婦們去織布,也得給這個麵子。技術不行就先學著,待學好也就行了。隻是,有這樣的一個爹,當真耽擱孩子們。


    小九叔私下特意同白木香商量過這事,說有個堂弟想去鋪子裏學活,白木香想了想說,“夥計什麽樣,他就什麽樣。他們都不是出挑的資質,要是能占個老實本分,就讓他們學著做點事。倘能管一個人的活,就別讓他管兩個人的活。挑不起的擔子壓身上,壓折了他,也摔了貨。”


    小九叔也是這個意思。


    小九叔並不似旁人想的存私心,擔心木香的堂弟們起來搶了他的位子,就像木香說的,都不是出挑的資質,要真是能幹的,也輪不到小九叔跟木香合夥。


    相對於堂弟們,白木香更關心小九叔的親事,勸他說,“你回去後趕緊把三媒六聘的事料理妥當,北疆規矩散漫,兩家願意立刻就能辦喜事,咱們那裏你辦妥了,明年好娶阿瑩過門兒,我看族長爺爺都急的不行了。”


    “我也急。”小九叔說著揚起笑意,“要不是為了咱們那裏的規矩,我就在這裏跟阿瑩直接辦喜事了。可還是那句話,不知會父母,待阿瑩過門兒不大好。待我們成親後,我可就帶她回帝都了。”


    “回哪兒都行,阿瑩不管在帝都還是在老家,都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你可真算娶著了,不枉蹉跎到這把年紀。”


    小九叔人逢喜事精神爽,“好飯不怕晚麽。”


    小九叔定了親,裴七叔成了親,兩樁喜事結束,眼瞅就要進九月了,小九叔裴家人商量著啟程回帝都。崔瑩頭好幾天傍晚織坊不幹活後,她就來出來找小九叔一起到外頭吃館子,倆人半宿半宿的在一起說話,彼此有情意的年輕男女,真的是有說不完的話,小九叔都不想走了。


    裴家人也在清點大奶奶給家裏準備的禮物,這些事裴如玉向來不操心,都是白木香管。家裏每個房頭兒的禮物,老太太、老太爺那份兒自然最貴重,大太太大老爺這是裴如玉的親爹親娘,也要貼心,二房三房的禮物也都有,就是沒給二太太的禮。


    白木香可記仇了。北疆產好皮子,白木香這裏一應貨物沒她不收的,今年就收了一張完整的熊皮,做衣裳做鞋都可惜了的,原本想給裴如玉縣衙判案時那張大椅做椅袱,鋪上顯得威風,裴如玉沒要,說在縣衙還是得一切從簡。裴如玉事事講究,卻絕不是個奢侈性情。


    這塊熊皮幹脆就送給老太爺,另則還有狼皮、鹿皮、羊皮、狐皮、兔皮等一應上等皮貨兩車,再有北疆的山貨、香蕈、幹果兩車,另則就是衣料布匹,新鮮印花樣式的江南絲綢,白木香包管帝都都沒有新花色,絲綢也都是上等江南貨,是錢大東家在白木香這裏染的,給明年春備的貨。


    還有除了家裏人都有的,白木香另外備了一套玉首飾,是單獨給她那狗腿小姑子裴茜的。


    原本定在八月底出發,卻是被裴如玉攔了下來,裴如玉說,“近來無事卜了一卦,八月不適合出行,九月初三是吉日。”


    既是裴如玉這樣說,原也差不了幾天,大家便將出行日期推遲幾日。


    白木香還奇怪,“你什麽時候卜卦了,我怎麽不知道。”


    “夜觀天象,隨便一看。”


    “這也能看出來?”天象的事白木香不大懂,她倒是聽小雀說縣裏來了幾個不懂規矩的粗人,在地上隨便撒尿,被管衛生的大爺抓住罰錢,可那些人蠻橫的很,非但不給錢,還把管衛生的大爺打傷了。。


    結果叫衙役給拿了下來,被抓到公堂上,縣尊大人親自斷的案,押到撒尿的地方,扒了羊皮襖抽了二十鞭子,把地方打掃幹淨,還罰了一百兩銀子!


    白木香想,這些人還真是不懂裴如玉的規矩。就是裴家人剛一來,即便知道規矩,有時不注意就犯了,一樣罰錢。李忠家的請趙誠家的吃烤羊肉串,倆人吃完烤肉,把串烤肉的紅柳枝子隨地一扔,一人一個銅板。一個銅板對她倆倒是小事,就是有些沒麵子,不過,這是自家大爺治下,倆人還是乖乖交了錢。自此啥都不敢往地上亂扔。


    還有在月灣縣,打架鬥毆的很少,因為隻要打架就會被抓,抓到縣衙,縣尊大人斷案之餘,過錯方除了按律處置外,往往還要會罰一筆平安錢,說他們攏亂縣裏治安。如果撞了攤子打了東西,還會罰衛生錢,把地弄髒了。那些在縣城裏幹著打掃差使的,每個月好幾百個大錢哪,都是縣衙出錢雇的。


    北疆原不是漢族人聚居的地方,在漢時,這裏是西域諸國的地盤,就是在本朝,西蠻人長期統治,明聖皇後派大軍大破西蠻王朝,從此,這裏悉數歸順朝廷。可是如今仍是有許多部族,他們並非漢人,聚族而居,這些部族有自己的規矩,自己的文化,自己的族長。


    他們的族長可不是像關內那些一個家族的族長一樣,這些部族的族長更有勢力。


    白木香同北疆部落也打過交道,他們統一用牛馬羊或者獸皮羊毛山菌來換取衣料布匹米麵糧食。有些部族非常淳樸,但也有凶悍的部族,白木香就聽說過有商賈以次充好騙人,被凶悍部族抓到,砍頭剝皮挖眼割鼻都是有的。別說朝廷能不能查清楚這些是是非非,大草原上,部族就是這樣的規矩,縱是當地衙門知道,往往也沒法管。


    不過,白木香做生意一向實誠公道,她這裏貨品也多,草原上的許多部族都願意過來與她做生意。


    這些草原上的人到了縣城,一樣要守裴如玉的規矩,有時這些人都不會說漢話,這沒關係,裴如玉會好幾個部落的話,直接就能用部落語言交流。


    遇到不講理的,抽鞭子都是輕的。


    白木香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結果,八月底就有一群土匪過來月灣縣搶掠。白木香嚇一跳,晚上裴如玉出去半宿,天將明才回來。白木香沒聽到打殺的聲音,可也幾乎一宿沒有闔眼。


    一大早,裴如玉依舊在補眠,白木香輕手輕腳的起床,著小圓出去打聽了一回,說是街上有刀槍痕,好些街邊的小樹都撞折了,也不知還能不能活。還有說抓了萬把土匪,都投大牢裏去了。


    白木香聽的直翻白眼,整個月灣縣也沒一萬人哪!待中午時分,裴如玉方神采弈弈的起床,順便把小火爐一樣跟他鑽一個被窩的肥兒子也拎起來穿好小棉褲小棉襖。


    肥兒子掛在裴如玉的脖子上,啾啾啾的親他爹的俊臉,逗的裴如玉直笑。白木香把棉屁簾給兒子掛屁股後頭,笑道,“阿秀怎麽這麽跟你親啊。”


    “我兒子麽,當然跟我親!”


    裴如玉自從當了爹,還練就了一手抱著肥兒子一手刷牙的本事,以及一手抱肥兒子一手洗臉的本事。自己打理幹淨,把兒子專用的雪白的棉手巾沾濕擰幹,輕柔的給兒子擦過小胖臉兒,搽過防皴臉的香膏,裴如玉重重的親兒子一口,誇讚說,“我家阿秀真香!”


    阿秀掛他爹懷裏不肯挪窩。


    白木香張羅著丫環擺好午飯,兒子既然在裴如玉那裏,兒子的午飯——一小碗蒸魚茸一並放在裴如玉手邊兒,白木香給裴如玉夾塊蒸魚問昨晚的事如何。


    裴如玉一邊喂肥兒子吃蒸魚茸一邊說,“已經抓起來了。”


    “土匪怎麽來的?咱們縣城牆可不矮,夜裏還有巡城的衙役,他們怎麽進城的?”


    “裝成商人要進城。”頓了頓,裴如玉繼續道,“還記不記得那天打傷衛生員被抽二十鞭子的事。”小裴秀已經快六個月了,穩穩的坐他爹懷裏,鼓著小胖腮吃蒸魚茸,吃完之後你不立刻喂第二口他急的伸著小胖手指著自己的小瓷碗啊啊叫,裴如玉忙給兒子喂第二口,說,“當時一到堂上我就瞧著不對,那一行有三人,都身量高大矯健,為首的那人尤其斯文,漢話說的很流暢。倒是他身後的兩個侍從,都不懂漢話,我聽他們說話的口音,是喀什噶爾那裏的口音相近,那邊的部族多是好戰凶悍。可平時來的幾個族長我都見過,我問他們是哪裏人,那為首的隻說是從浩罕來做生意的,風馬牛不相及。那時我就起疑了,他們當天去了好幾個茶樓飯館子,我派懂北疆語的人跟著,他們言語間難免露出一些。”


    “既是踩好了點,自然要來的。他們過來,得有人帶隊,那三人的畫像我一早畫好交給守城的衙役,早便留心做了安排,他們一來,是自投羅網。”裴如玉吃口媳婦給夾的清蒸魚,說道,“當天便審了出來,他們定好晚上入更行事,先殺了守城的城門衛,打開城門,大隊人馬再進來搶掠!我正好布置妥當,請君入甕。沒費什麽事便都抓了幹淨,隻是可惜沒抓到那天那個頭領,那人極謹慎,他身邊也有忠心的隨從,拚著性命不要,也要讓他脫身。當時天黑,他的馬極好,一直追到天亮,仍是把人追丟了。今天一早發了懸賞令,不知能不能把人抓回來!”


    裴如玉快速的吃完飯,喂飽肥兒子後細心的給肥兒子擦幹淨小嘴兒小手,“我一會兒去牢裏審案,看看可還有其他走脫的。”


    白木香雙手合什念了聲佛,“有驚無險。”


    “當初我為何墊錢也要先修城牆,就是防著縣裏富庶招了匪眼。”裴如玉把肥兒子遞給妻子,輕輕捏妻子臉頰一記,神采飛揚道,“隻管放心,我早防著這個哪!”


    白木香嗔他一眼,“趕緊走吧。”


    裴如玉哈哈笑著去前衙辦公了。


    作者有話要說:  ps:晚安~~第二更到!!!


    嗯,還要說一下,今天開了一篇新文。《木香記》的姐妹篇《玉璽記》,同一個背景下的係列文。雖然當年發誓再不雙開,但是兩篇文在最開始設定的時候,關聯非常大。如果寫完《木香記》再開,感覺就沒意思了。而且,近來一直手癢一直手癢,好想開。也就開了。是裴如玉的皇子朋友的故事,鏈接在這裏


    因為開了新文,今天《木香記》《玉璽記》在最新一章留言的讀者都有紅包~~~~~~~~~~~~~~~~祝大家生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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