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首那老者向斷崖投射一眼,不見有人,不由得冷笑道:“是誰藏身在此,何不現身一見?”


    然而,老者罵聲一停,崖上的笑聲也止。


    羅端卻清晰地聽到一個蒼老而熟悉的口音在耳邊喝道:“還不衝過山溝,難道站著等死?”


    他稍加思忖,便辨出那是老學究的口音,心膽陡壯,向二女叫一聲:“衝!”揮舞手中三枝椰木箭,當先開路。


    居中那老者厲喝一聲:“打!”雙手交揮,立見兩蓬銀雨由袖底飛出。


    除了希爾蘇爾之外,其餘四老也各占一方,揮袖如風,霎時漫天銀雨阻擋在廣狹不滿十丈的穀口。


    羅端見那銀雨來到,一股極寒之氣已僵得五指發麻,駭然驚叫道:“二妹快以真元護體,這夥老魔正是冰原五子!”


    敢情對方經過喬裝,所以對麵還不認得,這時由武學上看破,不禁怒火更熾,冷笑聲中,三枝寶箭已蕩起一團碧光,把五子發來的冰電全都砸飛,直逼五子身前。


    “接這一個!”


    為首那老者厲喝聲中,一道紅光脫袖飛出。


    羅端正待揮箭把它格飛,哪知道崖上忽然暴喝一聲:“使不得!”


    那道紅光本來直射身前,在這一喝之下,竟是往上一躍,高達十丈,“蓬”一聲爆出一片紅光,反把漫空冰雹衝得零星四散。


    冰原五子駭然齊聲大喝,各拔出一管玉簫,揮起一陣霞光厲嘯。


    馬素珍大叫一聲:“這是姑娘的本行!”她一探腰間,已多一枝綠玉如意握在左手,順手向居中那管玉簫搗去,中途忽然一掃,蕩起一片清光,五管玉蕭全被推過一邊。


    居中那老者霍地後退丈餘,厲喝道:“這是雪峰招式,賤婢是誰?”


    羅端緊記著老學究的話,不知還要有多少凶事發生,大喝聲中,揮箭猛衝。


    那老者怒喝一聲,玉簫點出一縷銳風,射向他乳根重穴。


    羅端反腕一掃,“當”一聲響處,老者的玉簫竟被震得脫手飛去。


    安琪精神陡長,見希爾蘇爾左手插在腰間,叫一聲:“獨臂老怪!”左角右劍同時發招。


    哪知希爾蘇爾左臂忽然掃出,一蓬白煙迅速擴張,把那橫廣不及十丈的山溝遮蔽得人影難尋,一種酸腐之氣中鼻作嘔,不禁大吃一驚。


    馬素珍急道:“那是老妖的障眼法,用不著怕。”


    羅端一連兒掌,把那腐酸難聞的白霧打開一條甬道,與二女各揮兵刃疾奔過溝後,才緩步黯然道:“這一仗下來,明姐等二十三人全已死於非命,這奇冤重仇怎生報雪?”


    他不說還好,一說起來,馬素珍念及姐妹情深,忍不住放聲大哭,安琪和諸女雖然相處半日時光,仍禁不住愴然下淚。


    驀地,一陣陣風由身側掠過,隱聞有人罵道:“還不快走,老夫也不能救你。”


    陡然一驚,定睛一看,但見一個影子像一張秋葉飄在半空之中。那正是老學究“流雲牽夢”的絕頂輕功,趕忙挽起二女筆直狂奔。


    暮色蒼茫,歸鴉陣陣,羅端領著二女已奔有百裏之遙,老學究早就形影俱杳,不知是否可以緩步下來,忽聞一個蒼老的口音叫道:“羅賢侄,你果然來了。”


    循聲看去,但見人影晃動,華千裏首先由樹林裏奔出,皇甫浩和黃金度也緊跟在後麵。不禁又驚又喜道:“三位伯伯怎會藏在這裏?”隨即躬身一揖。


    皇甫浩苦笑道:“我們三塊老骨頭,今天也夠丟臉麵了。替人家放哨不算,還得當信差傳信,正打算請賢侄替老伯伯報仇哩。”


    羅端靈機一動,不覺失笑道:“伯伯莫非吃了老學究的虧?”


    黃金度笑道:“你說起老學究,倒令我這沒用的伯伯想起來了,那人確是一副冬烘先生的樣子,當時是一點也想不起是他。”


    羅端喜形於色道:“若是他老人家,那也不要緊,不知他有什麽事交下來要辦?”


    華千裏隻說一聲:“我們往裏麵說去。”便不由分說,拉起羅端,疾走入林。直到一株大樹邊,才嗬嗬笑道:“伯伯請賢侄看看穴居人的生活。”


    羅端微微愣道:“伯伯會住在這裏?”


    “且慢查問。”


    華千裏喜悅聲中,身子繞樹疾走,約走了八九圈,忽然單腳一跺,“咚”一聲響,那株大樹幹忽然中分,現出一個大穴,足可容人佝僂而進。


    羅端向樹穴斜睨一眼,似覺十分深邃和樹幹大小極不相稱,穴裏毫光灩灩,佳景重重,不禁尖聲而叫。


    哪知走進穴中,更見十分寬廣,並且有雕梁畫棟,金壁輝煌,不禁大詫道;“伯伯你們怎找到這樣好的所在?”


    黃金鍍先請他和二女入座,這才笑道:“賢侄試著猜想這是什麽人的居處?”


    羅端聽他話裏有因,仔細一看,不由得失聲道:“是森羅殿!”


    他這話並沒有說錯,這一處地穴與他頭一回跌下去,幸而學成絕藝的森羅殿大致相同,但這一處陳設華麗,少了羅列殿前的鬼卒鬼判。


    黃金度點點頭道:“賢侄猜的不錯,這是宇內十座森羅殿裏麵的一座,當年和賢侄分手不久,便遇令師指引來此,替他守殿並兼研絕學。”


    羅端見師尊也收羅這三位前輩過來當廟祝,心頭暗自好笑,但也聯想到此中必定大有緣故,轉問道:“伯伯不知研習那幾種絕學?”


    皇甫浩由殿後攜帶酒菜,陳設在一張檀木方桌上,笑道:“武學之道,浩如煙海,令師雖是一代奇傑,位居五方之首,也未能精練十分之一。所以,他與其餘四位同門立誓各建兩座森羅殿,將搜集得來的秘芨深藏地下,然後擇其精要,提綱挈領編輯成書,賢侄所學,就是其中十分之一。令師指引老朽三人到此,便將庫藏武學相贈,他的用意是要老朽擇人傳授,鎮守西方,不教胡馬牧中原,那知我們剛在林外練掌,忽遇那老學究,把我們耍個不亦樂乎,最後才說你們就到,著我這幾副老骨頭鵠候,輸了的東西沒有話說,隻好恭敬從命了。”說畢立又縱聲大笑。


    羅端見他笑時那股氣勁,果然十分威猛,比三年前精進好幾倍,也替三老喜悅。但自己一行,幾乎全軍盡沒,又有幾分愴涼之感,輕籲一聲道:“伯伯你遇上的老學究,正是五方守之一,但他老人家引導小侄來與伯伯相見,不知有何用意”


    華千裏橫看二女一眼,笑笑道:“他隻留下一句話,要你莫再娶妻。”


    羅端以為像老學究那樣的前輩異人,有什麽鼓勵自己的話,不料竟是“莫再娶妻”四字,不禁俊臉一紅,愴然歎然:“多娶確是罪孽,今天小侄由火神穀鍛羽歸來,九姬盡喪,還連累馬明珍姐姐一行十三人,已是萬念俱灰,不敢再起娶妻的念頭。唯一的願望就是如何能識別仇人,好報得親仇師恨,便往豪豬林奉母安居,伯伯住在這裏多年,相距火神穀不遠,可知那些魔賊有什麽樣的異征?”


    三老被他一問,不覺同時搖頭。


    黃金度微笑道:“賢侄有所不知,我們這幾塊老骨頭,雖說令師雅愛,付托重任,但因藝業未成,不敢遠行,連魔賊的影子都沒看見,哪知他長得什麽樣子。”


    羅端情知三老不致相欺,隻好含笑道:“伯伯研的練的絕學,可肯示知一二?”


    皇甫浩道:“拿來傳你,未必不可,但你一身仇恨相纏,哪有時間久居?……”他一指安琪,又道:“安姑娘若果要學,倒可以小住三月,也許會有小小成就。”


    安琪大喜,離席拜謝。


    哪知正在哄鬧中,外間忿然一聲厲嘯,震得殿壁颯颯生風。


    羅端微微一驚,急道:“敵人也尋到這處所在?”


    華千裏笑道:“賢侄盡管放心,除非敵人不來,來了便難逃一死。”


    羅端把微音器戴上,立聞地上一陣雜亂的步音,又聽到一個蒼老的口音道:“老夫在遠處親看,分明見那毒狼帶同兩個女娃和幾人一齊人林,始終不再出現,難道真有地洞給他鑽?”


    另一人笑道:“若是別人說這話,我一定疑心他老眼昏花,但你劉老哥有千裏眼神通,絕不致看錯,莫非就在這大樹裏,這可不是幾個腳印?”


    羅端暗叫一聲:“糟糕!”急將微音器向華千裏一送,並匆匆把敵人所說的話告訴他。


    然而,華千裏隻將微音器一戴,老臉頓時變色,高叫一聲;“那夥狼賊竟欲毀這萬年古樹!”


    黃金度喝一聲:“出戰!”立即飄然離座,疾走後殿。


    皇甫浩牽起羅端的手,說一聲;“隨我來!”帶同二女,由殿後的墜道登上地麵,已聞黃金度厲聲道:“什麽人來這裏撒野?”


    “哈哈”那是千裏眼神通的笑聲,接著道:“你是何人,竟敢在老夫麵前吆喝?”


    “獨眼老賊聽真!”


    黃金度見對方隻有一隻眼睛精光閃閃,另一隻眼卻是亮而不動,情知一隻是假眼,索性一言喝破,接著又道:“昊天三老在此,你可聽明白了!”


    那老人被揭瘡疤,果然大怒。隻見他眸子一閃,立即麵目俱寒,語冷如冰道:“什麽昊天三老,這名字倒沒聽過,老夫也摳下你一眸子便了!”話聲一落,衣袂一飄,已欺達黃金度身前。


    對方身法迅如電閃,由得黃金度新成絕學,也不禁吃一驚,疾轉身軀,一連閃過兩株大樹,喝一聲:“這裏不便動手,往林外麵去。”


    羅端一眼看去,見那自稱為火神座主白長龍也夾在叢中,頓時怒火大發,冷笑一聲道:“白老魔,你也往林外去!”


    白長龍一聲朗笑:“好小子!你害我火神堡付之一炬,正好拿這座樹林作抵,何必往外麵去?”


    羅端怒喝一聲,一掌劈出,那知對方舉掌一封,雖然無風無動,卻是灼熱如火,不禁駭然遊走幾步。


    皇甫浩看出有異,急喝一聲:“我來!”話聲甫落,雙掌已同時劈出。


    “蓬”一聲響處,白長龍被震得上驅一晃,愕然道:“閣下是誰?”


    皇甫浩一聲發出,也覺對方掌勁極強,但沒另外的感覺,也縱聲笑道:“你既姓白,名魔,該是火龍宗的宗主了,好好滾出林外,否則,這裏預伏的寒冰大陣就教你立刻凍殺。”


    白長龍大笑道:“天地間哪有什麽寒冰大陣?不過,白某為了接收這座樹林,倒也不欲有所毀折就是。”


    他傲然把話說完,叫一聲:“葛老,司老,咱們就先往林外。”


    數十條身影同時起步,滿林風聲颼颼,樹葉飄落。


    羅端無意中獲悉白長龍是火龍宗主,也是自己強仇之一。


    然而,對頭的掌勁是恁地灼熱,難道眼巴巴放他過去。


    他回憶當初誤闖火神堡,白長龍矢口否認,到底是何樣詭謀,不得而知,但這時又敢糾眾登門尋釁,料必大有所恃,說不定葛、司二位老魔也各是一宗之主,各具一二種奇詭的武學,否則這一場廝殺,怎能穩操勝算?


    他茫然與三老二女飛步出林,見敵方已列成陣勢,黑壓壓一大群人頭,自己這方麵隻廖廖六人,在人數上已吃虧不小,不由得擔心向皇甫浩問道:“皇甫伯伯!你方才接那魔頭一掌,覺不覺得熾熱?”


    “熾熱?”皇甫浩微感駭異,旋即明白羅端當時不敢與敵硬碰的緣因,忙道:“莫非我三人常服冷香丸的結果,你試服三粒看看。”


    羅端接過丹藥,一口吞下,立覺一陣冷氣直攻丹田,趕忙提功相抗,把冷氣驅入雙掌,大喝一聲:“白老魔,先吃小爺一掌!”


    白長龍笑哈哈出陣,冷森森道:“小賊若能勝得老夫的火神掌,老夫立刻退出江湖,來吧!你先發招。”


    羅端冷哼一聲道:“小爺要的是你的命,好替死去的二十二位姐妹報仇,也替武林上無數冤魂雪恨,知道沒有?”


    他回頭一看二女,見她們靜聽三老麵授機宜,情知三老有意讓自己先上一陣,當下一步衝前,暴喝一聲:“接招!”一路煙塵翻滾,化成一道塵龍向前激射。


    白長龍老臉微寒,一個立樁坐馬,雙掌猛可一封。


    羅端猛瞥見對方翻掌,瞬間,掌心赤紅如火,不知冷香丸是否有效,趕忙一沉真氣,勁道又增猛幾分。


    “轟”一聲掌勁相接,頓時狂風疾卷,灰土衝天。


    羅端但覺掌心微熱,雙臂發麻,不由自主倒退一步。


    然而,白長龍接這一掌下來,由得他事先立樁坐馬,也禁不住受到一股沉重無比的潛勁壓得雙腳飄起。


    這時煙塵蔽空,對麵不見人影,何況兩人相隔丈餘之地?


    羅端猛憶及自己屢在這種情況之下被人襲擊,以致首尾不能兼顧,急一步騰空,超高塵頂,高呼一聲:“伯伯當心!”


    哪知低頭一看,除見敵方人頭湧向塵雲下麵,三老二女俱無蹤影,趕忙平身一射,落向陣外。


    不料腳剛落,忽地聞塵煙裏響起一聲霹靂,隨即灰土向外狂翻,並有一道身形倒射而出,定睛一看,卻是和自己對過一掌的白長龍,接道就是黃金度狂笑道:“若沒有一招,怎能威鎮西陲,教你這夥老魔聞風喪膽?”


    羅端頓悟二女被三老帶進塵裏搜敵,吹呼一聲:“白老賊快拿命來!”


    白長龍剛站起身軀,瞥見羅端撲到,也急忙奮身一躍,雙掌齊發。然而就在雙方掌勁即將接觸的時候,一條身影由塵裏激射而到。


    “砰!”


    隨著這一聲響,兩股足可碎石斷樹的掌勁,一齊落在那人身上。


    除了羅端因調解糾紛,同時受田天籟、崔臥龍兩人夾擊之外,誰能在毫無防備之下,領受這兩名高手合手一擊?


    一聲慘叫,驚得雙方各自後躍丈餘,夾在掌勁當中的人已扁成一塊肉餅,鮮血飛濺地上,繪成一道朱痕。


    羅端定睛一看,認得那人正是在火神堡見過一麵的白安康,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白老魔,你也同時下手,可別怨我。”


    白長龍誤傷自己弟子,已是十分懊喪,再被羅端一嘲,頓即化為千丈怒火,滿臉通紅。厲聲道:“羅小賊!你敢接我這個?”


    羅端冷哼一聲,即見對方由腰間取出一枝雲漆生光、似簫似笛的短棒,暗忖:“休上老魔的當。”趕忙拔出椰木劍,笑道:“小爺就以這個奉陪。”


    “好!”


    白長龍人隨聲到,一枝黑漆短棒化成一團烏光,節節進迫。


    羅端眼見對方步步為營,來勢不猛,料想定有詭謀,也隻把椰木劍揮起一片青光,罩在身子外麵。


    驀地,白長龍一聲厲喝,身疾如電,短棒化成一線,疾向羅端心坎射來,哪知煙塵裏忽又飛出一道黑影,恰擋在短棒前麵。一溜火光由短棒射出,直透那道黑影,餘勢未衰,射向羅端身前。


    棒裏居然藏有火,若非那道黑影,羅端哪還有命?


    羅端此時看破機密,一聲冷笑,回文步立即施展,眨眼間已落在白長龍身後,隨又施展出七彩神功,配合白虎各宗傳授的絕學,一枝椰木劍幻成千萬條劍影,一個身子也幻化出百十個影子,把白長龍裹在劍光身影之中。


    白長龍暗襲不成,又犧牲一名同黨,氣得雙睛突出,咆哮如雷。


    煙塵裏,厲喝連聲,掌勁如鳴,那激蕩的勁風將煙塵更加擴大。煙塵外,劍鋒銳嘯,短棒呼號,但見白長龍揮動的烏光越來越小,而他額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大。


    羅端眼見勝券在握,一聲豪嘯,震得山鳴穀應,一招“椰雨蕉風”蕩起一片青光向白長龍罩落。


    “你敢!”


    一股威猛絕倫的掌勁,跟著喝聲齊來。


    羅端耳聞喝聲,那摧山撼嶽的掌勁已臨身側,驚得一步拔高,飄過一側,已見白長龍身側多了那位獨眼老人,氣憤得一振劍尖,厲喝一聲:“兩人一齊上來領死!”


    獨眼老人精眸一瞬,忽然哈哈一笑道:“方老怪還得怯我三分,你這條小命敢是要送了。”


    羅端猛記老學究說:“老夫也不能救你”那句話,再見對方掌勁、身法,確是太強,太快,雖然暗自驚疑,但兩陣相對,豈能示怯?當下也縱聲喝道:“獨眼魔休來賣老,小爺先教你亡身劍下。”


    他揮劍如風,正要欺身而上,忽聞皇甫浩高叫一聲:“且慢!”三老二女同時走出煙塵之外。


    羅端以為三老僅獲小勝,麵色微呆,又見陣裏一聲長嘯,五道身影衝塵而起,半空中一折身軀,同時射落白長龍身側。


    一位滿頭白發的老人麵對白長龍戚然道:“方老怪的辟塵珠竟在這裏出現……”


    白長龍不待話畢,老臉已變色,顫聲道:“莫非那群子侄全遭不幸?”


    白發老人暗然頷首。


    皇甫浩縱聲大笑道:“借你六人之口傳告江湖,若有誰濫殺無辜,或意欲侵犯此地,休說辟塵珠,連你這幾塊朽骨也要受寒冰煎骨之若。”


    白長龍目孕淚光,恨恨道:“好吧,火神堡六十名不成材的東西,死了倒也幹淨,請你好好保存骸骨,老夫必定加倍討還。”


    羅端一步跨前,冷笑道:“你還想走?”


    黃金度急道:“賢侄放他走,不愁他不來送死。”


    羅端情知武林人物一諾千金,皇甫浩既已有話放走六魔,自己難道要與三老為敵?狠狠瞪白長龍一眼,目光向五魔一掠,喝道:“下次相遇,定不輕饒,快滾!”


    六魔同時一聲厲嘯,縱起身軀,疾掠而去。


    黃金度見羅端直瞪群魔背影,知他餘怒未息,慨歎道:“賢侄身負奇冤,怪不得氣憤心急,但今日既不能在廝殺當時把強仇誅絕,不如索性教他傳言江湖,好邀約多人,讓我們一網打盡來得合算。”


    羅端暗忖道:“天下的邪魔外道何至千萬,要想一網打盡,不知還得陪上多少正派人物。”


    但他並不反駁,點點頭道:“但願如此,方才那老魔說什麽辟塵珠,到底有什麽作用?”


    華千裏笑道:“那是你師尊的東西,因為掌勁交擊之後,煙塵大起,有辟塵珠便可在塵中搜敵。方才我五人聯手當作一人,再遇上別個必定是敵,可惜那幾位老魔竟利用輕微風聲遊走,確是大意小得。”


    羅端聽說辟塵珠有恁般好處,喜道:“辟塵珠是什麽樣子,可否鑒賞一番,將來也好尋找。”


    華千裏搖搖頭道:“回殿後再看罷!”


    不料話聲甫落,一道身影已像鬼魅飄落。


    在場的人,誰不是具一身藝業的高手?六對眼睛齊向那人看去,但見她麵目黛黑,顴骨高聳,臉頰削瘦,身上披著一件黑布披風,手裏持有一技竹杖,滿頭亂發,驟然看來,幾乎要被嚇一跳。


    但那人腳剛沾地,即把那幹枯得像鳥爪般的左手,掌心向上,往華千裏麵前一伸,喝一聲:“拿來!”


    華千裏好笑道:“拿什麽來?”


    “辟……塵……珠”來人慢吞吞地吐出字音。


    華千裏向來人多瞥一眼、不由得啞然失笑道:“看你這半人半鬼的怪像,難道也想搶壓寶珠?”


    那婦人木然毫無表情,隻是語音冰冷道:“你拿不拿來?快說!”


    黃金度情知善者不來,忙挺前一步,雙掌抱在胸前,賠笑道:“要我們出示寶珠,也未嚐不可,但你婆子是什麽人,何不先報個名頭,看是否值得看那寶珠。”


    “哦—”那婦人藍眼一轉,冷冷道:“這也難怪,你們這些晚輩果然沒見我,人稱東施魔母就是老身。”


    羅端一聽名頭,怒火頓起,厲喝一聲:“你說是魔母?”


    “難道有假?”東施魔母語音仍是同樣的冰冷,接著又道:“你凶霸霸地幹嘛?方不平可是沒有親自教你?”


    羅端冷笑一聲道:“你這魔婆造得的好千日香,小爺問問你,馬如珍、馬嫻珍,那夥賤婢落腳在什麽地方?”


    “哦——你問這個,我婆子一個月裏,不知替多少曠夫怨女造福,事成之後,他們無不報我以重酬,誰去問她們住在什麽地方。不過,你若肯拿出重金謝我,我也可代查一下。”


    羅端聽她的話,似是專為替人撮合的媒婆、鴇母,自己為的是尋找馬氏二女奪回孽種,免被人作賤,忙道:“你要什麽當作酬謝?”


    東施魔母一指他肩後的寶劍,冷冷道:“就是那枝木劍罷!”


    “胡說!”羅端忍不住怒叱一聲。


    東施魔母漠然道:“是你向我買貨,價錢當然由我說,願不願在你,什麽叫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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