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碌暗叫一聲:“不好!”急蹲在羅端身旁,將藥片塞進他口中,輕說一聲:“石角,過一會廝打的時候,這娃兒就交給你了!”


    “廝打!”神州一乞有點迷惘,接著又問道:“你和何人廝打?”


    石碌恨恨道:“還不是石角這孽障到處惹禍,鎮口那邊已來了大夥回龍幫……”


    敢情石碌站起的時候已被對方發覺而加速奔來,這時已有兩人首先到達。


    其中一位五十來歲的老人一眼瞥見石碌和神州一乞在一起,微現愕然的神色,旋即冷森森問道:“方才在鎮上打傷敝幫兄弟,可是尊駕一夥?”


    神州一乞若無其事,將美酒一碗接一碗地向喉裏麵灌。石碌正估計來人的藝業,並盤算應付方法。


    惟有石角一向莽撞,從來不知天高地厚,不估計自身能力如何,重重地“哼”一聲道:“是老子打的又怎麽樣?但那些狗頭並未受傷,要是那樣嫩皮骨頭,還冒充啥子好漢?”


    偏是楞頭楞腦的人,說話才真不給別人留餘地,石角這句話,幾乎把他叔叔也一並罵上了。


    石碌恨得罵一聲:“孽畜!還敢胡說!”


    他這霹靂一聲,罵得石角不敢再說,那老人微微一怔,眼珠一轉,忽又冷森森地問道:“尊駕莫非是七陽刀石大俠?”


    石碌暗叫一聲:“厲害!回龍幫的踩探工夫果然高人一等。”


    但對方已認出自己名頭,難道還能推卻?當下“嘿嘿”兩聲幹笑道:“不敢!在下正是石碌,請恕在下眼拙,還未……”


    那老人嘿嘿一陣怪笑道:“石大俠名滿江湖,怎會把區區一個子母圈放在眼內?”


    神州一乞有意無意地擤了一把鼻涕,隨手一甩,“啪”一聲響,恰好打在一株盈尺老鬆上,震得那株鬆樹連晃幾晃。


    子母圈臉色微變,立即雙手一拱,幹笑道:“這位該是神州一乞老前輩了,敝幫與石大俠有點小過節,尚不敢有勞老前輩力氣。”


    要知神州一乞是宇內異人之一,子母圈在江湖上雖也有點名頭,對此異人仍不敢自尋沒趣,欲以言語和先穩下目前形勢再作打算。


    可是神州一乞是何等人物,那有不知子母圈心意之理?聞言哈哈大笑道:“老弟既然看得起我這老乞兒,就勞你轉告邱三畏,請他約束徒眾,多做好事,尚可保存首領地位,否則總會有人找到他頭上的一天。”


    這時,又有幾名精悍的幫眾如飛而到。


    子母圈回顧幫眾一眼道:“列位先向這位神州一乞華老前輩見個禮!”說罷,即一一引見各人。


    神州一乞仍然若無其事地啃豬骨頭,七陽刀石碌聽這位子母圈杜全說出來人的名頭,不由得暗自驚心,估計自己以一敵三四,還可以應付得來,但石角端賴幾斤蠻力,勢非吃虧不可。


    再則羅端暈迷未醒,得有人保護才行,神州一乞是前輩奇人,行徑也十分古怪,他若不肯出手,任何人不能強他出手。


    石碌心裏一急,不覺連連向石角遞過眼色,示意他將羅端抱往海邊,以免廝殺時有所誤傷。


    子母圈看在眼裏,嘿嘿兩聲道:“石大俠何必見外,命這位老弟隨區區往敝幫分舵暫歇便是!”


    石碌不禁怒靈上衝,冷笑一聲道:“七陽刀也見過多少江湖人物,就沒見過回龍幫的走狗這麽猖狂,要想在石某眼前留人,也得先問問七陽刀肯不肯?”


    神州一乞嘻嘻笑道:“石大俠何來偌大火氣,人家請客也是好事,不知肯不肯連我老乞兒一齊請?”


    回龍幫來人可真不少,二十丈外,黑壓壓地盡是人頭晃動,近前十幾人更不是省油燈,聽得神州一乞冷言泠語,全都麵呈怒意。


    子母圈是群蛇之首,那受得了這等奚落?臉色一寒,幹笑道:“老前輩若肯賞臉,敝幫決無拒人千裏之外的道理!”


    他話聲一落,忽由懷中取出一個流星向空一擲,一道綠光衝霄直上,“啵”一聲爆裂開來,化作五團煙火,在空中飄蕩。


    神州一乞鼓掌大笑道:“好耍子,好耍子!老弟原來會變戲法!”


    子母圈擲出流星之後,笑容頓斂,說一聲:“老前輩要看戲法,請到敝分舵看去!”


    神州一乞明知子母圈擲出流星,定是通知後援,而且來援的人定是罕見的高手,否則,對方絕不敢這麽狂妄。


    但他也知道,能與自己為敵的人,屈指可數,回龍幫或有意料不到的人物,這一小小分舵,那會有什麽了不起的高手?因而衝著子母圈裂嘴一笑道:“分舵幾間破屋有甚好看,倒不如就地多放兩個,當下酒的好了!”


    子母圈一語不發,連續擲出兩顆流星。


    石碌心知廝殺的事一觸即發,忙低聲對神州一乞道:“這檔事原是因舍侄引起,理該晚輩自己化解,師侄羅端此時尚未蘇轉,請老前輩帶他先走為是!”


    他見子母圈已知有神州一乞在場,尚敢跋扈不已,若無所恃,怎敢托大,因而推想到未來的敵人,藝業定與神州一乞不相上下,纏鬥起來,沒人照顧羅端,與其同死一地,不如請神州一乞帶羅端及時逃走。


    那知神州一乞已打定要會會回龍幫厲害人物的主意,認為以自己將近百年的功力,豈有接應不及之理?石碌那樣一說,反使他豪氣淩雲地哈哈一陣傲笑。


    要知他以丹田之氣發出的笑聲豈同小可?回龍幫眾連帶子母圈,受不了笑聲震耳,全退出十丈開外。


    然而,神州一乞笑聲未歇,一縷煙如遊絲的笑聲竟穿破他的豪笑而來。


    神州一乞真氣一受激蕩,即時警覺,心說一聲:“不妙!”


    當下急一提真氣,發出猛烈無倫的嘯聲,直如錢潮洶湧,排山倒海鼓起板高的氣旋,勉強把對方的笑聲製壓下去。


    這一來,回龍幫眾更加禁受不了,人人掩耳疾走,退出三四十丈。


    石碌練成一門罕有的氣功,雖也提氣相抗,仍抵不過神州一乞百年功力,隻好雙掌掩耳,看那石角早把羅端放在地上,掩耳之後,尚是搖搖欲倒,不禁暗叫一聲:“不好!師侄暈迷未蘇,怎受得了這猛烈的真音?”


    但他旋又想到羅端也許被嘯聲驚醒,豈不又多了一個好幫手?


    實在說起來,石碌這時已無暇顧及別人,著急也毫無用處,唯一使他不解的是,為何神州一乞忽由豪笑轉變為長嘯,並且嘯個不停,好像與別人較量氣功,而他自己竟絲毫無覺。


    神州一乞自覺僅以嘯聲便驚退所有的幫眾,並壓製住那絲詭異的笑聲,老臉上也微現喜容。


    當即他縱目遙視,欲尋找發笑者的所在。


    忽然,那絲笑聲一斂,兩道黑影自五六十丈外一閃而到,兩人俱罩著長袍,戴著麵幕,麵幕的眼孔後閃爍著兩點綠光,陰森森帶有幾分鬼氣。


    神州一乞發覺兩人來勢之速,決不在自己之下,不禁微微一懍,旋即傲然一笑道:“我道回龍幫有什了不起的人物,原來是見不得人的東西,鬆雲山莊血案,齊東二叟慘死,磐霞庵三尼……”


    “嘿嘿”一具修長身軀,在麵幕後發出一聲奸笑,接著道:“黃山一塵子,鍾山妙真老道的事也一並告訴你罷,今天連你這老化子也不例外了呢!”


    神州一乞見對方居然自薦所有大血案,自己的好友妙真老道也喪命在兩魔之手,頓時血脈憤張,大喝一聲:“殺人嚐命,理所當然,你到底是誰,報個名上來,好待送你上路!”


    另一個人冷笑道:“本該告訴你名字,好方便你向閻王麵前告狀,但爺們最不耐煩聽審,隻好免了!”


    石碌麵對慘殺師兄的仇人,哪還忍得住一腔將發的義憤,喝一聲:“石角快把人抱走!”話聲甫落,七陽刀在手中一晃,化作一團精光,衝著右首的魔頭。


    那人說一聲:“你也配!”順手一揮,“啪”一聲響,一柄百煉精鋼的七陽刀,已被拍斷飛去。


    石碌一驚,隨手將剩下的半截七陽刀猛力擲出,立即雙掌一推,雙股潛力打在那人身前。


    “來得好”那人一個轉身,避開掌勢,同時已繞到石碌身側。


    石碌一聲怒吼,展出畢生所學,隻見拳發如電,掌發如雷,身外盡是氣旋激蕩,聲勢十分威猛,但那人仍是從容繞步,任憑石碌使盡招數,竟是連衣服都未沾上。


    神州一乞凝神注視兩人廝打,極力要由那人身法找出他的來曆。


    漸漸,他似乎有所憶地“哦”了一聲。


    然而,就在他話音方歇的瞬間,將羅端背走的石角已被子母圈一腳踢飛,慘叫一聲,連人帶羅端俱滾下海岸。


    神州一乞怒喝一聲,一晃便到子母圈後,單掌兜頭劈落。


    以神州一乞這般功力,急怒下發招,哪怕不把子母圈打成肉餅?


    但是新來兩名惡魔還有一名從旁監視,神州一乞身形甫動,他也如影隨形,一閃而達,斜裏一掌劈出“蓬”一聲響處,掌力的餘勁震得兩人各退一步,子母圈卻被雙掌交響時的氣旋卷飛出一丈餘。


    那人雖是橫掌劈去,勁道也是十足,見隻能將神州一乞震退一步,目光裏也流露出幾分驚訝之色,急喝一聲:“老四!還不快將他廢了?”


    與石碌廝鬧那人長笑一聲,雙臂如環一合,石碌登時躺下。


    神州一乞看出對方門戶,大喝一聲,雙掌一封,腳下用力一蹬,身形立即飛出人圈以外。


    蒙麵人一聲長笑,也落在他身後,即時劈出兩掌。


    另一人也幾乎同時到達,笑說一聲道:“老花子還想走麽?”隨一閃身軀,繞過前麵。


    神州一乞心知惡魔心毒手狠,若說破他門戶,勢必拚命到底,隻好暫忍一時,好把真相向武林公布,聯合正派高手,才不致被他逐一殘殺。


    當下一閃身軀,避開身後兩掌,冷笑道:“你道我老叫花會怕你們這兩個魔崽子不成?以一對一,老叫化在二十招內把你打成餅!要是兩個齊上,老叫化在三百招裏把你們打成泥。信不信由你,但這樣打起來沒有多少興兒,不如比上一場輕功,誰輸了誰就跳海。”


    被稱為老四的魔頭哈哈笑道:“老叫化敢在咱兄弟麵前使刁,誰不知你年輕時綽號叫海裏泥鰍,跳海還不給你海裏吃了?”


    神州一乞見用騙不行,眼珠一轉,待想別的計竅,但左首那人一語不發,驀地雙掌齊發,寒風已到?急切間雙掌一封,右後側全部暴露。


    老四同時趁機一掌,待神州一乞驚覺對方不講武林道義,要轉身逃走,已被一陣涼風透體而過,可憐一代異人,竟遭惡魔暗算,就此長眠不起。


    一陣邪惡而得意的笑聲,帶著喧喧嚷嚷的人走回鎮上。


    這五株老鬆下麵,幾付碗筷散亂在地上,距離老鬆不遠,靜靜地躺著兩具屍體,如果不是幾隻回巢的老鴉邀朋結伴,爭吃撤得滿地的殘肴碎肉,敢情已靜得足以把一位膽小的人嚇暈。


    然而,在這幕色蒼茫的時候,海邊出現了一條少年身影,他舉著沉重的步伐,沿著崎嶇而布滿貝殼的海岸,緩緩移動,由他低頭叉手那種神態來看,似乎在想解決一個極其重大的難題;也許他還在喃喃自語,可惜沒有人聽見。


    他被那些討厭的烏鴉噪得煩噪起來,憤怒地猛一抬頭,向上空投以厭惡的一眼,除了幾隻烏鴉之外,還有幾株虯結如龍的老鬆,映入他的眼簾。


    “噫!我分明是和我師叔,還有華老前輩小憩的地方,怎麽我一個人掉在海裏?”


    “哦……當時我曾經暈倒,難道師叔因我學過邪惡的武學,竟趁我暈厥的時候,將我丟下海去?”


    這少年正是神州一乞譽為正派門下、絕世高手的羅端。


    當時,他被子母圈帶石角踢下山崖之後,落進海水裏麵。並未身死,恰遇海潮湧退,把他擱在一個礁石上麵,經過冷水侵肌,人也漸漸蘇醒。


    但他醒後一切茫然,也不知道置身何處,又經長時間回憶,才記起迷惘的往事,沿岸追尋。


    此時他已決定縱使師叔再度丟他下海,也得上崖去交待幾句後事。於是,他真氣一提,如一縷輕煙沿崖上升,眨眼已達崖頂。


    他一眼瞥見地上那種慘象,不覺驚叫出聲,一步躍往師叔屍旁,抱屍大哭。


    忽然,師叔的話又在他耳邊響起,任何事故,一哭了起來,不但不能解決問題,反而亂人方寸。


    於是,他連哭也不敢,急急解開師叔的衣服,檢視之下,不禁怒喝一聲:“又是你這惡魔!”


    “這筆帳一起算罷!魔鬼!總有一次讓我找到你!”


    一幕一幕的武林慘案,俱因這少年羅端而起,他本已不敢接近武林人物,生怕象齊東二叟那樣受到連累。


    那知藝成以後,頭一位就遇上自己的師叔,總不能說不認師門。然而,就因為相認的結果,又害了師叔一命,還賠上一位風塵異人——神州一乞,怎樣不教他不恨得發瘋?


    “好呀!我羅端就要用方前輩這柄凶刀,殺盡武林的邪魔敗類!”他急得發起誓來,竟將神州一乞說方不平壞行徑的事一掃而空。


    “敢情冥王掌力第一次派到用場!”


    羅端運足功力,對準鬆陰地麵猛擊一掌,“蓬”一聲巨響,將地麵打成長有餘丈、寬有六尺、深達兩丈的大坑。


    他臉上浮起滿意的微笑,抱起石碌的屍體,躍然下坑,將屍體放好再躍上來,雙臂由外向裏一合,原先被震出坑外的泥土竟似有人推挽,齊齊整整地落回土坑,霎時形成一座大墓。


    羅端淒然一笑,一提身子,人已拔起丈餘淩空一掌下擊,這回地麵所陷的坑,比前者更深更大,他如法炮製,將神州一乞下葬完畢,才找到師叔那柄斷刀。


    但他這時已不便再挖開師叔的墳,將刀陪葬,抵好順手一擲,讓它直插入墓土深處,隨即建立兩座碑,刻上死者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


    他雖將死者安置妥善,還有一位石角的屍體尚未尋獲,使他再度迷惘。


    要知像神州一乞那樣的高人尚且不免一死,石角那樣毫無武藝的人怎能逃生?


    羅端思索多時,仍不明白石角往何處去?卻想到石角也許事先躲藏起來,被這場凶殺案嚇破了膽,因而溜之大吉,也許石角仍藏在最隱秘所在,待夜深人靜,才回到凶殺地方查看,他一想到石角可能躲藏的事,不由得縱聲高呼。


    幾聲甫過,羅端忽聽到遠處傳來一種異乎尋常的嘯音,倘若羅端未練成九野神功,未打通九識,對於這種嘯暗定須臨近才可察覺。


    但他打通九識,或九野之後,藝業與三個月前判若天淵,嘯音一起,立即傳入感官,並且確定那正是與邱玉瑛姐弟躲在林中,所聽到過惡魔破空嘯音一樣。


    父兄的死,武林前輩的死,齊東二叟的死,眼前師叔和神州一乞的死,霎時爭先恐後湧現在眼簾。


    “來吧!最好四個一齊來,讓小爺把你們剔心剖腹,祭奠亡靈!”


    但憤怒的雙眼幾乎要爆出火花,但仍長一聲、短一聲地在呼喚石角的名字,使惡魔不致於察覺飛縱時的破空嘯音被人先覺。


    他由曆次遇上惡魔時的經驗,知道對方在出手之先,必定發出那種懾人心魄的長笑;他此時的耳力,所聽數裏內落葉飄絮的聲音,縱使惡魔不笑,也不可能來到近前而他還毫無所覺;因此他放心縱聲呼喚,與起初並無二樣。


    不消多少時候,那嘯音忽然一收,接著便是如遊絲股的長笑傳來。


    也許那笑聲像往常一般的遊移不定,令人難以捉摸它實在的地方,但九識通後的羅端,聽那如絲長笑,竟是如雷貫耳。聽那遊移的笑聲,也確定它由西方不到百步的土壟後麵發出。


    不但如此,土壟後露出半截身影,雖在黑夜裏也被羅端看得清楚。但他為了誘敵,當那笑聲一起,他也急停了呼喚,裝作倉惶回顧,要覓地躲藏的樣子。


    惡魔似乎要欣賞這個年輕人張皇失措的神態,並誇耀自己的傑作,笑聲如縷,竟是毫無停止之意。


    羅端心急如火,心疼如絞,但土壟相距百步,若果飛身進擊,土壟後有地藏身,勢必被惡魔逃脫,日後便難得追尋。為了使惡魔遁形無所,為使自己一擊即中,這年輕人隻好一再忍耐,才叫出一聲:“媽呀!”回頭就跑。


    這一計果然生效,羅端剛跑兩步,頭上一陣輕風掠過,笑聲忽斂,一個蒙麵人輕飄飄地落在麵前,冷森森地說一聲:“小鬼休走了?”


    “納命吧!就是告訴你,你也沒有機會考究。”那聲音是這般冷酷、無情、陰沉,使人不寒而栗。


    羅端估計雙方距離,情知惡魔決難逃脫,舌綻春雷喝道:“告訴我,否則你定然沒命!”


    “嘻嘻!從來沒有人敢對鬼國十雄說這種話,你跟你父親師父一起去罷”話聲一落,左臂作勢一抱,右掌輕輕向前一按。


    羅端一聽那人說起父親師父,觸起前情,殺機驟起,大喝一聲:“閻王一掌!”


    他本來不願一掌將對方擊斃,但在悲憤之下,未曾顧及後果。加以惡魔下手狠毒,已為羅端深知,生怕不用足真力,難免噬臍莫及,因而頭一掌即以九野神功發出,但聞“啪”一聲脆響,一團肉球隨著掌勁射向半空。


    羅端叫一聲:“糟糕!”身子激射而出,輕拿五指向惡魔腰間一抓,左掌向空中一拍,倒躍回來,順手一摸,惡魔胸骨如糜,分明不活。


    他一劈死惡魔,心有餘恨,對著魔屍咬牙切齒道:“小爺便宜了你,可不能給你全屍!”


    他一縱身軀,折下一根鬆枝向魔頭一抹,居然鋒利如劍,將一顆尖削的頭顱切下。


    這時他將惡魔的頭顱擺設在師叔墓前,哀哭喚道:“師叔!華老前輩!你老人家的仇人不知是否這個,最少這是惡魔他人的同夥,端兒殺了一個,請你老顯靈驗看,端兒還要攜這首級去奠祭亡父、亡友!端兒也要利用這首級召來鬼國十雄,把他們一一殺掉!”


    他又哭,又訴,又說,又拜,倏地想起惡魔自稱為“鬼國十雄”理當還有九個;這一個久出不歸,其餘九個定要尋來。


    但他沒有這份耐性等待魔頭來找,對著新墳拜了幾拜,將首級仍置在墳前,立即站起身軀,以二成真氣向空中狂嘯。


    雖僅是二成真氣,但那嘯聲已遠達十裏開外,正同如龍拐婆婆當日以嘯聲誘敵一般,那時龍拐婆婆把敵引來,反送她自己一條老命。一一然而,羅端這時充分自信,無論如何也不放過惡魔逃生。


    “若是九魔齊來,我應怎麽辦?”他並不怕難敵,而是恐怕“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鏟草要除根,打蛇要打死,若被逃走一魔,這仇隻能算是報得一半。


    “九魔齊來,就用這個來殺!”他摸袋裏五支小金劍,十個冥府金錢,而上浮起不盡的笑容,暗自叫著:“一個也逃不脫……”


    果然他狂嘯十聲之後,遠處也傳來破空的嘯音。


    “隻有一個!一個不夠本,最好多來幾個,讓小爺殺啊……殺個痛快!”他認為魔頭一到,隻要看到同夥授首,定憤怒得立即動手。但他俊目向空一瞥,隻看到一道淡影時,又覺得有所欲而不達之感。


    “一個也好,這個定要活捉,好訊問他的巢穴,再來個犁庭掃穴!”這位少年想到得意之處,不覺縱聲大笑。


    來的那位魔頭狡猾異常,一聞有人朗笑,便覺情形不對,但看他身影一挫,嘿嘿!一聲冷笑道:“小子等著!”


    話聲落去,半空中人影一閃,厲嘯聲已去老遠。


    羅端喊得一聲,“惡賊!”正待要追,忽又猛收腳力,暗罵自己一聲:“好傻!惡魔不是叫我等著,何不以逸待勞,讓他們送腦袋上來,更為方便?”


    果然羅端在鬆下守候半盞茶時,即聞到極輕微的嘯音起自遠方,舉目看去,隻見三條黑線劃破夜空。


    那三條黑線來勢極快,眨眼忽向下一沉,立即騰躍而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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