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葉天腹部用力,像一尾平躺在湖岸上的鯉魚,平平地蹦起來,躍出洞口,頭下腳上,沿石堆滑下。他走的路線,是在那隊忍者的左側,也即是敵人持槍的左手邊。他早就觀察過,所有人的槍口上都擰著消聲器,總長度約等於普通短槍的兩倍,掉轉槍口不便。


    高手過招,分秒必爭,所有的戰鬥良機都是通過腦部的複雜計算獲得的,而葉天的大腦,猶如一架高速運行的計算機一般,在戰鬥打響前,就精準地勾勒出了一幅“戰鬥效果圖”。


    四秒鍾,他滑到石堆最底部,解決了這隊企圖進入通道的忍者,總共十一人,全都是抹喉一刀。


    之後,他反彈而起,追上了另一隊忍者,如法炮製,從最後一人殺到帶隊的第一人,所用時間,亦是四秒鍾。最後一人,就是他刻意留下的唯一活口。


    “還有援兵嗎?”他貼著那人的耳朵,用日語問。


    那人眼中閃過一絲恐懼,根本弄不明白葉天是怎樣出現,又是怎樣動手殺人的。


    “你的長官是誰?怎樣聯絡?”葉天又問。


    “是大竹先生,我們得手後,會發出綠色的火焰箭,他就趕來。”那人回答。


    “火焰箭在哪兒?”葉天緊跟著追問。


    “火焰箭在觀察哨手裏——”那人說漏了嘴,絕望地閉嘴。


    葉天一驚,意識到自己疏漏了一點,因為任何一個戰鬥小組都會設置尖兵斥候和拖後觀察哨兩種隊員。尖兵探路,是主力部隊的探路石;觀察哨掠陣,一旦主力遇險,便會後撤報信,請求增援。


    “觀察哨呢?也在甬道內?”他問。


    那人不再開口,死死地瞪著葉天。


    葉天不再遲疑,揮刀割裂了敵人的喉嚨,然後退回台階上,向甬道盡頭狂奔。敵人來自甬道,那麽觀察哨一定是彼端。


    他料得沒錯,奔跑到甬道一半時,就發現有兩個青色的人影也在彎著腰奔跑,目標是盡頭的金蛋。


    葉天立刻變為蛇形前進路線,提前防備敵人開槍。果然,雙方接近到三十步時,前麵的兩人不停地甩手開槍,子彈從葉天身邊呼嘯而過。跟身經百戰的葉天相比,他們的身手還是太弱了。於是,就在金蛋旁邊,三人變成了對峙之勢。


    “你們去哪裏?前麵也是死路一條。告訴我,大竹先生在哪裏?”葉天沉鬱地問。


    大殺戮開始了,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一幕。隻有找到忍者的帶頭人,才能完全解決這件事。


    “海東青,這事跟你無關的,我們山口組跟海豹突擊隊沒有任何過節。我們跟中國大陸的任何黑道團體都沒糾葛,何必跟我們過不去?”其中一人怪叫。他的槍裏已經沒子彈了,而冷兵器格鬥的話,他很清楚兩個人綁在一起,都不是葉天的對手。


    葉天搖搖頭,因為這事跟海豹突擊隊無關。


    “帶頭人是誰?帶頭人在哪裏?”他重複自己的問題。


    另一人突然縱身跳入金蛋裏,而金蛋也立刻開始閉合。


    剩下的這人慌張起來,跺了跺腳,結結巴巴地叫著:“不行,會出事,快出來……”


    那人並沒出來,金蛋閉合後,緩緩下沉,進入水中。


    “這裏的所有裝置都很奇怪,無法解釋。進入金蛋,有可能變成石塊……”剩下的這人語無倫次地低語著,突然反手一刀,插入了自己的左胸,刀尖從背後直透出來。


    葉天俯視幽深的水底,那隻巨大的金蛋渾身散發著詭異的金光,猶如一隻造型奇特的潛水器,一直向下。


    “你們中國人永遠都得不到超級武器的秘密,大和民族一定會贏,一定會贏……亞洲的未來,是屬於日本的……”敵人用盡最後的力氣嘶吼出來,向後一倒,跌入水中,追隨著金蛋而去。在他身後,鮮血漂浮暈染,逐漸變成了一條淡紅色的絲帶。


    第四章 天地熔爐


    很多年前,葉天就知道,從忍者嘴裏是得不到任何線索的,因為那種人將“忠誠”看得比生命更重要。


    “殺人這種技術,一旦學會,終生無法忘掉。一旦成為殺人高手,即使你不主動殺人,那些該殺的人也會自動找上你。這是一種神秘無比的玄學,屬於一個人的命運死結之一,人力無法抗拒。”這是海豹突擊隊心理學教官的名言,此刻在葉天腦海中油然浮起。他在伊拉克戰爭中可以避開殺戮,之後離開軍隊,退回港島,以為可以“心中無刀,立地成佛”,但萬萬料不到,在瀘沽湖北的山腹中,一次又一次大開殺戒,無法停手。


    “別逼我。”他對著那具水中沉屍低語。


    他與日本山口組也無過節,隻是對方已經威脅到了自己的生命,狹路相逢,不得不拔刀。


    葉天迅速折返,下了台階,沿著方純等人的行進路線追過去。他假裝放棄,就是為了騙過潛伏的忍者,殺他們個出其不意。事實上,他與方純的想法一模一樣,堅決向前,絕不輕易言敗。


    左轉之後,是一條更深的階梯,繼續向下。


    連續三次轉折,下降約三百級台階,他終於趕上了方純等人,但他同時發現整隊人的人數減少了三分之一。


    “不斷有怪物來襲,人員傷亡不小。”方純低聲解釋。


    葉天的到來,給了她極大的信心。


    台階盡頭,出現了一扇巨大的青色石門,頂天立地,擋住去路。石門左右,各有一條黑暗的長廊延伸出去。老閻揮揮手,八名年輕人分為兩隊,分頭探路,衝入黑暗之中。


    老曲在地麵上架好探照燈,雪白的光柱落在石門的正中。一個巨大的猙獰麵具從上至下覆蓋在石門上,高度不下五米。


    “他在微笑?”司空摘星喃喃地自語。


    麵具的雙眼是斜長形的,眉尖向上挑起,眼珠向前突兀凸伸。嘴巴極闊,嘴角向上微揚,的確像是淺笑的表情。它的額頭正中有一個方孔,邊長超過半米,再加上它的大耳、牛鼻,與三星堆出土的麵具至少有七成近似。


    “是嘲笑。”方純淡淡地糾正。


    事實上,在一切神祗麵前,人類都是渺小而無知的。冥冥之中,神祗的任何表情都或多或少含有嘲笑的意味。


    老曲從背包裏取出一疊黃裱紙,鋪在地上折了七八次,最終折成了一個烏篷船的模樣。


    “天公地道,仙途鬼路,我等無心冒犯,到這裏來,不過是討口飯吃,混碗湯喝。如果有什麽驚擾之處,希望過路神仙、把路鬼頭行個方便,拿了紙錢走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高抬貴手,放我們過去……”他嘴裏絮絮叨叨說著,一手托著烏篷船,一手打著打火機點燃,看著這隻紙船慢慢燒完。


    老閻黑著臉,蹲在地上,理順了手裏的抓鉤、繩索,然後又取出一架望遠鏡,觀察著石門。


    “葉天,你怎麽看啊?”司空摘星縮著脖子靠過來。


    “嚓嚓”,老閻在石板地麵上磨了磨抓鉤,聲音刺耳之極,同時丟過來一句:“看什麽看?石門有什麽好看的?要取寶,當然得到門裏去!”


    司空摘星苦笑:“老閻,這裏沒人欠你錢,幹什麽老是吃了火藥一樣?你是盜墓界的大行家沒錯,但現在這裏的情形,跟普通的古墓差別太大。我覺得,你應該聽聽別人的意見,大家合作才是正理。”


    老閻齜牙冷笑:“我們是來幹事的,不是拍電影做戲,更不是談情說愛來的。要幹事,就得集中精力,看看他們倆,一副情意綿綿、難分難舍的樣子,怎麽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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