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份定金,一份就這麽昂貴,其它兩樣呢?價值不會與它相差太遠吧?”我不是熱衷於財富積累的那種人,珠子雖好,看過也就算了,絕對不會恍然變色,心生覬覦。


    “那兩份,唉,算了,如果你到那邊,自己問哥哥和七哥吧,反正比定風珠更貴重就是了。”無情小小地賣了個關子。


    我轉移話題:“好了,東西看過了,對方付出這麽高額的定金,他想要什麽?難道隻是鬼墓裏的所羅門王封印?”


    唐槍以前的電郵裏曾提到過這件事,不過以實物價值來看,三份定金合起來的總價值,應該不比阿拉伯人推崇的那個“封印”低。


    無情再次肯定地回答:“是,他要的就隻是封印,除此之外,一無所求。”


    第六章 老龍的豔妾


    在阿拉伯傳說中,所羅門王是一切妖魔鬼怪的克星,隻要是危害人間的魔鬼撞在他手裏,無一例外地被裝入銅瓶,插緊塞子,然後再貼上法力無邊的封印,拋入無邊無際的大海深處,永遠不得重生。


    迄今為止,全球各地出現的所羅門王銅瓶已經高達數千個,除了以訛傳訛的廉價贗品外,大約有四百多個被驗明正身,可以斷定屬於古阿拉伯的寶貝,被各國收藏家重金購得後束之高閣。


    鬼墓既然因“鬼”而得名,想必下麵是鎮壓著魔鬼的,所以存在某個所羅門王的封印銅瓶,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圖拉罕交給哥哥一份羊皮紙地圖,上麵詳細地描繪著鬼墓下麵的四層結構,並且說那貼著封印的銅瓶,就嵌在最底層的石壁裏。他付給我們的三件寶貝,隻是定金,約定事成之後,再送給我們三件寶貝,隻要是世界上存在著的,可以任意挑選。”


    無情的敘述越來越離奇,定金已經昂貴得匪夷所思,事成之後的酬勞,更是玄奇得離譜。


    “任意挑選?隻要是世界上有的?他以為自己是誰,是全球奇珍異寶的唯一主人?”我禁不住皺著眉站起來,如果世上真的有這麽狂妄的神奇人物,我也想親自去拜訪他一下。


    無情有些無奈地苦笑著:“我知道這些話聽起來很是虛幻,但哥哥和七哥都親耳聽到並且親身經曆了,就在喝酒後的第二天下午,我們便準備了足夠的設備,沿兩伊邊境的地下走私通道,進入摩蘇爾以北的沙漠,直奔鬼墓綠洲——”


    “咕嚕嚕,咕嚕”,她的肚子突然叫起來,馬上漲紅了臉:“對不起,我隻是、隻是……”


    我的肚子也開始叫了,忙碌了通宵直到現在,再不餓就太不正常了。


    “無情,下一次伏在樓頂上監視,應該多帶些食物,否則通宵達旦地盯著,很容易把自己的胃弄壞了。”我指著她褲腳正麵和鞋尖上的灰塵,善意地笑著提醒。隻有在髒亂的環境裏俯臥時,才可能把那兩個地方弄髒。


    她係緊了背包上的帶子,拎在手裏,裝著沒聽明白我的話,胡亂吹著口哨。


    “我們先去吃飯,然後慢慢聊,也許過一會兒,那些照片就該到了。”在我的印象中,冷七是個心細如發、謹小慎微的人,做任何事都會滴水不漏,是唐槍勝利完成各種高難度盜墓行動的絕對後勤保障。


    唐槍曾經不止一次地說過,任何事交給冷七處理,一百個放心。


    廚房裏香氣亂飄,我聞到了“天外鮮”的味道,肚子裏立刻響亮地“咕嚕嚕、咕嚕嚕”連叫了兩聲。


    “小哥,先嚐一下,真正的不同真品蘑菇、不同庖製方法、不同佐料層次急於一時的‘天外鮮’。在大清朝那個時候,隻有慈禧老佛爺才有口福喝到這個呢,下麵的王公大臣們隻有伸著脖子幹瞪眼的份兒——”因為有方星在場,關伯格外有精神賣弄,捧著一隻正宗的英格蘭骨瓷湯盅遞給我,天然蘑菇的原始香氣,像是一根尖銳的繡花針,一下子將我的味覺係統全部紮醒了。


    我長吸了一口氣,雙手接過湯盅。


    “咕嚕——”是無情的肚子在叫,我轉過頭去,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把湯盅遞給她:“你先嚐一嚐,關伯的手藝港島無雙,上次我喝過一回,回味悠長,香氣繞梁三日還沒消失呢。”


    關伯響亮地歎息了一聲,回頭去砧板前切香菜,偷偷地表示著自己的不滿。


    無情愣了愣,丟下背包,毫不客氣地接過湯盅低頭喝湯。


    我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麽要事事處處維護她,也許是因為她的過份瘦骨嶙峋,或者看在唐槍麵子上——之前從來沒有嚐試過耐心體貼地照顧一個人的滋味,現在誠心誠意地對待無情,感覺非常特殊。


    廚房裏的氣氛又僵硬起來,幸好,一陣“叮零叮零”的門鈴聲打破了這種微妙的尷尬。


    “我去開門,關伯,還有多久開飯?”我借機離開,故意做出“君子坦蕩蕩”的表情,一邊向外走,腦子裏已經開始梳理無情說過的那些話。


    “唐槍這一次接手的生意,隻怕大為棘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在江湖這個巨大的名利場上翻滾了十幾年,應該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那麽,明知危機重重,又何必甘願涉險?”


    據我所知,全世界的盜墓高手裏,分布在埃及沙漠、阿拉伯沙漠的就要占到三分之一以上。所以,那個叫做圖拉罕的神秘怪人,其實並不一定要請唐槍出手,隻要價錢合適,有的是高手趨之若鶩。


    做為蜀中唐門的後起之秀,唐槍具有高瞻遠矚的大局觀,更有果敢冷靜的判斷能力,再加上他身邊的智囊軍師冷七,兩個人彼此砥勵,應該不會做出錯誤的決定,但現在,他們收了圖拉罕的定金,也就等於把自己的一世英名押在鬼墓上了。


    這麽做,值得嗎?


    一跨進院子裏,草木幽香撲鼻而來,令我的腦子立刻清醒了不少。


    “沈老弟,哥哥我來看你了——”有人隔著大門叫起來,正是司徒開的聲音。其實,從早上收到他的禮物起,我就猜到,他今天一定會登門造訪。


    我敞開大門,司徒開的大笑聲隨即響起來:“老弟,幾天不見,哥哥想死你了,哈哈哈哈……”他那張麵色紅潤的大方臉上,掛滿了情真意切的笑容,雙臂張開,作勢要狠狠地擁抱我,被我及時抬手止住。


    “老弟,別怪我來得不是時候,剛剛老龍打電話給我,說是‘小江南魚翅皇’那邊,剛剛送了三盅‘相思鮑’過去,邀請我們兩個一定賞光。所以我就第一時間跑來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這種明顯的謊話,也就隻有在司徒開嘴裏才好意思說出口,因為他根本就沒開車來,大概是坐計程車過來的。


    很久以來,港島就流傳著一個與老龍有關的典故,他最不喜歡客人開私家車造訪,因為整個港島登記在冊的機動車裏,根本沒有一輛具備開進他的別墅去的資格。大部分人,都會坐車到他別墅前的私家公路盡頭,然後下車,撣幹淨衣服鞋子上的塵土,才有資格緩步進入屬於他的私人地盤。


    我直盯著司徒開笑眯眯的雙眼,直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取出手帕擦汗,才淡淡地一笑:“司徒,老龍給了你什麽好處,能讓你放著自己的正經生意不做,甘心替他奔走?”


    錢、權、勢三線,黑、白、警、軍四道,所有的位置,大概都有老龍的人馬眼線,所以,我懷疑司徒開忙不迭地巴結對方,是為了撈取某種利益,或者幹脆有“背靠大樹好乘涼”的意思。


    無商不奸,無奸不商,我知道司徒開做生意的原則一向是利字當頭,六親不認,也隻有做到這一點,他的生意才能夠日進鬥金、越來越紅火。


    我是醫生,但自己的醫術不是單純為某些富人服務的,在我眼裏,一個貧民窟裏的孕婦和一個金玉滿堂、身家百萬的孕婦,沒有本質的不同,我也絕不會厚此薄彼,淪為為富不仁者的工具。


    司徒開被我的態度弄得有些尷尬,訕訕笑著:“沈老弟,你誤會我了。其實這次我拉下臉來求你幫忙,一切都是因為我手裏握著的這枚‘龍頭令’。”


    他翻開緊握著的左掌,把掌心裏的一枚閃閃發亮的銀幣展示給我看。銀幣向上的那麵,是一個威風凜凜的龍頭,從雲端裏直探出來,鱗甲細膩,栩栩如生。


    司徒開手腕一振,銀幣翻了個身,露出背麵小篆體的“報恩令”三個字。


    “沈老弟,你也算是半個江湖人,大概明白‘報恩令’的規矩?”


    我微微皺眉,沒料到一次在自己看來簡簡單單的出診,竟然會牽扯到當年江湖上最神秘的報恩令。


    報恩令是五十年前江湖中一個大人物的標誌信物,當年受過他恩賜、臂助的人,便會收到一枚銀幣。總有一天,他會要當年受恩者為自己做一件事,然後便收回它。


    江湖人最講究‘滴水之恩、湧泉報之’,所以,接到大人物的電話後,就算再困難的事,江湖人都要去做,哪怕賠上性命。


    “司徒,難道老龍就是那個大人物?抑或是大人物的後代?”我有些不解,五十年來江山更迭,國際形勢風起雲湧,報恩令幾乎已經變成老一代江湖人口口相傳的神奇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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